就在太朱翊钧大放悲声时,冯保也来到乾清宫寝殿。

    可他进来第一眼看的不是皇上,也不是李贵妃或陈皇后,而是情不自禁地望向水墨恒。

    一后一妃正伏在御塌前,背对着冯保。

    水墨恒则侧着身,恭谨地站在后妃的旁边,对冯保的举止尽收眼底。水墨恒知道冯保在想什么,微微点头,递给他一个眼神。

    冯保也回了一个眼神,然后才跪下,轻喊一声:“皇上。”

    声音却是哽的。

    朱载垕眼皮都不动一下。

    “娘娘,传旨吧!”冯保哽咽地请求。

    李贵妃强忍悲痛,吩咐一名太监:“速去通知内阁成员来乾清宫寝殿,三位阁臣,别忘了,是三个,让他们一起进来。”

    太监领命而去。

    ……

    最先接到通知的是首辅高拱。

    他一听,大惊失色,头一下炸开了似的,连忙问前来传旨的乾清宫太监:“皇上咋样了?是不是……”

    太监气喘吁吁。

    高拱也没心情,一刻停留不得,隐隐约约感觉将有大事发生,惶急地道:“走,去乾清宫。”

    待高拱随传旨的太监,火速赶到乾清宫的门前时,见另一位阁臣高仪已站在那儿候着。

    “南宇兄,你也接到旨意了?”高拱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

    “是呀。”

    “走,那我们一道进去。”高拱突然感觉一股莫名的高兴,不知从哪儿升起来的,正欲协同高仪跨入。

    站在乾清宫门前值守的一位太监却走上前来,看样是要拦阻的意思,声地道:“请两位阁老稍等片刻。”

    “为什么?”高拱冷硬地问。

    “张阁老还没到。”太监回道。

    高拱身猛地一颤,像被蜜蜂冷不丁地蛰了一口,没好脸色地又问:“这是皇上的旨意吗?”

    “回高阁老,皇上已经昏迷不醒,完全不能开口话。这是皇后的懿旨和李贵妃的令旨。”太监如实回答,觉得这个时候对内阁大臣无需隐瞒什么。

    可高拱听来,“轰”的一下,头脑一片茫然。

    此番前来,十有八九是要任命托付后事的顾命大臣,这一点,高拱在路上就想到了,所以方才见高仪站在乾清宫门前而不见张居正时,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欣喜之情。

    当他听到要等张居正的时候,那一丝欣喜之情瞬间消失。

    当他听到皇上完全不能开口话时,一下懵逼了。之前,皇上不是隔三差五还能上一两句简短的话吗?现在一句话都不了,那这顾命大臣……

    不过转念又一想:幸好是三个,不是一个。

    想到这儿,他才稍定了定神,与高仪并肩,等候张居正。

    很快,张居正在一位太监的引领下,匆匆赶来,也不及细,三位阁臣跟随值守太监,跑进乾清宫。

    乾清宫寝殿。

    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朱载垕躺在御塌上,双眼紧闭,脸上毫无血色。

    陈皇后和李贵妃,此时已经退到了御塌内侧,面前悬起一道杏黄色的帷幕,将两人隐约遮挡起来。两人紧靠着隆庆皇帝的头部。

    太朱翊钧坐在帷幕之外的御塌上,眼睛盯着一动不动的父皇,很想哭的样,脸上满是泪痕。

    帷幕外,御塌前,还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水墨恒,太医院御医身份;一个是冯保,司礼监太监身份。

    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匆忙靠近,跪在御塌前磕头。可是磕头的同时,高拱感觉气氛不对——

    作为御医身份的水墨恒,此刻在皇上身边,可以理解。

    但是,作为秉笔太监的冯保既然在,为何作为掌印太监的大内主管孟冲反而不在呢?

    高拱也来不及细究、追问,哽咽地喊了一声:“皇上。”

    见朱载垕毫无反应,高拱又将目光投向水墨恒,问道:“皇上到底怎样了?”

    水墨恒摇头,一副无力回天的表情。

    高拱悲痛不已,跪着将身挪近御塌,看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皇上,一阵悲从心来,登时老泪纵横,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朱载垕暴露在外的手,传到手心的是一片冰凉,直至心田。

    “皇上。”高拱心如刀绞。

    “皇上。”张居正和高仪也跪着,可没有挪近御塌,也异口同声地悲戚喊道,只是远不及高拱那般忘情。

    陈皇后和李贵妃一直在帷幕后没有话,这时,只听陈皇后开口道:“请内阁三位阁臣听好,冯保宣读遗诏。”

    冯保驱前一步,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卷黄绫揭帖打开,清了清嗓,喊道:“请皇太朱翊钧接旨。”

    朱翊钧年纪太,也没经历这种事,既惊恐又悲痛,感觉气氛压抑得不行,仓促之间,压根儿不知如何应对。

    李贵妃从旁轻轻推了他一把。

    朱翊钧扭头看了娘亲一眼,李贵妃又递给他一个眼神。

    朱翊钧这才从御塌上走下来,面对父皇跪下。

    只听冯保一字一顿地念道:

    “遗诏,与皇太:朕不豫,不行了,皇帝由你来做。你要谨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助,勤学修德,进贤纳谏,保守帝业。”

    念完,冯保将那卷黄轴扎起来,恭敬地递到朱翊钧的手中。

    朱翊钧接过,又向父皇磕了头,然后乖乖地回到李贵妃的身边。

    冯保又将另一卷黄轴打开,喊道:“请内阁高拱高阁老、张居正张阁老、高仪高阁老,上前听旨。”

    高拱、张居正和高仪本就跪在御塌前,听到要接旨,一齐挺腰肃容。

    冯保扫了三位阁臣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特意停留在张居正身上片刻,最后才一字一板地念道:

    “遗诏,与内阁三辅臣:朕继嗣大统六载,偶患此疾,遽不能起,实有负先皇所托。东宫幼,朕今托付三辅臣,并同司礼监,齐心协力辅佐太,以保皇图。”

    读罢遗诏,冯保将黄轴递给首辅高拱。

    而此时的高拱心存疑惑:皇上一个月来几乎不能言,这遗诏何时所立?是由皇上亲笔书写的,还是由皇上口述他人代写的?

    而且,这两道遗诏中都提到了司礼监,可是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孟冲为何迟迟不现身?跑哪儿去了?是故意没有通知孟冲?还是此时的孟冲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可是,内阁完全不知情啊!

    所以,高拱并没有立即接过遗诏,而是抬眼看着御塌上的隆庆皇帝。他觉得遗诏的内容没有问题,可是处理的方式大有问题,以致于问出的话也很直白,且带着一股抗劲儿:

    “敢问两位娘娘、皇太,两道遗诏都提到司礼监,可为何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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