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借助悠闲道人的口,将莫氏老爹的死“算”了出来。

    莫颜、莫白先是觉得好笑、气愤,后来才知道那是水墨恒的一个伎俩,其实已成事实。

    成年人都明白,或许都有类似的经历——

    总有些时候,语言显得很苍白,话儿明明就在嘴边,明白就是这个理儿,可一旦面对,却纠结得要命,不知怎么出口。

    哭鼻,自然难免。

    莫颜、莫白确认这个消息时,一个泣不成声,一个哭得稀里哗啦。

    “节哀顺变!也不晓得事情竟演变成这样。”水墨恒只好一边安慰一边道歉,一边还想着张居正在内阁等着,嘀咕道:“妈的,原来活在哪个时代都有不轻松的时候啊!”

    可能是莫氏老爹的伴儿死得早,他确实有独自饮酒的习惯,一人饮酒醉纯属儿科。但莫氏老爹有些武术功底,还教过水墨恒一套蛙拳,对付两三个普通人儿绝没问题。

    “谋杀,一定蓄意谋杀。”哭过之后的莫颜,也这么断定。

    “张居正已查过,没有谋杀的迹象,确实因为莫氏老爹当晚喝了很多酒,导致呼吸衰竭,休克而死。”

    “爹虽然好酒,可脑不糊涂。”莫颜强调。

    水墨恒当然清楚,莫氏老爹是个明白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请他陪伴水蛋赴京。可问题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只是猜想。

    经这一折腾,天色已向晚。

    眼泪终究解决不了问题,张居正还有要事相商呢。

    水墨恒不得不将莫颜、莫白送回蕲州会馆,答应她们明天清早一同去祭拜莫氏老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而去。

    真特么累呀!

    不过还好,莫颜、莫白比想象中的坚强。

    身为女,莫颜其实一直很坚强,水墨恒更担心莫白的情绪,也还好,除了哭得伤心点,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死不能复生。

    ………………

    水墨恒回到文渊阁时,其他官员都已散班,只有张居正一人还坐在值房内,静静地思索着。

    “回来了,你查得如何?”

    “我压根儿就没查。”水墨恒在张居正对面坐下。

    张居正似乎感到有些意外,诧异地看了水墨恒一眼。

    “我回京城的消息早已传遍,若蛋蛋尚在北京,肯定会想方设法来见我,他在暗,我在明,我找他哪有他找我方便?怕就怕……”水墨恒倒没想得那么悲观。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水蛋有难,难道不能向张居正求助吗?为什么躲着不现身呢?水墨恒明确告诉了水蛋,和张居正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人!

    在偌大的京城,若连张居正都保护不了,那还有谁能罩得住呢?

    “此事急也急不来,我想先放一放,暗中调查,届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张居正想了想,作沉吟状,忧心戚戚地问:“皇上的处境是否不乐观?”

    张居正和高拱一样,也关心穆宗皇帝的病情,只是程度不一样。

    水墨恒心想,您老就别操心了,首辅的位迟早归您。不过,怎么到你手上,还真得下一番功夫。

    “皇上已经危在旦夕了。”水墨恒如实禀告,接着意味深长地声了一句,“您还得熬几个月。”

    “童男童女的事儿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你听了吗?”张居正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反感,脸上也怒形于色。

    “怂恿此事的老道士不是被你下令抓了吗?”

    “老道士是被抓了,又冒出来一个道士,妖言惑主,要炼制什么长生丹,皇上只要按时吃这丹药,身便可痊愈。哼,都是些诳人的大鬼话。其实,每天夜里,是抓一对童男童女给皇上伴睡。”

    “你想,童男的精ye液和童女的初潮经水,哪是想有就有的?听那个道士懂得一些邪门妖术,能将童男童女迷晕,然后采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童男童女的精ye液和初潮就来了,传得神乎其神,骇人得很。北京城有孩的父母听得都心惊肉跳,纷纷将孩藏起来或送至外地,搞得怨声载道。”

    张居正反剪双手,继续数落:

    “嘉靖帝在世时,笃信道教方术,导致国事糜烂,政风颓败,在徐阶、高拱两位首辅的不懈努力下,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可依然是举国维艰,在这个时候,皇上岂能作出此等让大臣嗤鼻、让百姓詈骂的虚妄之事来?”

    水墨恒细听着,见张居正的态度如此激烈,笑道:“之前我也为皇上寻乐、找美女,恐怕大人的心里也颇为反对或鄙视吧!”

    “那不一样,你做的事都是别个愿意的,哪怕是你从广西运过来的僮族女,老夫也问过,都是她们自愿入宫服侍万岁爷的。”

    水墨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皇上下旨炼丹,已触犯到百姓的生活,扰乱了京城的秩序。”张居正咬牙切齿。

    水墨恒在想,张居正为何选择这个时候急着跟他这个呢?突然灵机一动,似乎隐隐明白,问道:“主事的道士叫什么名字?常在哪一带活动?”

    “张青松,据是张天师的徒孙。仗着皇上撑腰,每天乘坐一顶四人官轿,在王府井大街一带耀武扬威,轿前挂着一对大灯笼,上面分别写着‘奉旨’、‘炼丹’字样,在街上明目张胆搜罗童男童女。百姓见了直躲,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没人敢管?”

    “高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张大人你呢?”

    “老道士被我抓到刑部大牢关押,皇上明里虽然没有责我,但心底很不舒服,这是冯公公告诉我的;这次他的徒弟张青松变本加厉,我哪还敢挑战陛下的底线?可此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若再不着手解决,恐怕京城人心惶惶,要酿出事端来。”张居正无奈而忧心思远地道。

    水墨恒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了这么多,张居正恐怕是要借他的手将张青松给料理了。

    “可是,为何就断定我敢插手呢?”水墨恒思虑片刻,问了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

    “之所以找你这么急,就是想利用你刚从广西回来之机,又立了军功,若皇上怪罪下来,你可以推脱毫不知情,加上我与冯公公从中斡旋,想必你没有危险。老夫再也想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这得罪人的事儿……

    并且得罪的还是当今皇上。

    水墨恒掂量一番,又问:“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张居正言之凿凿,道:“有,大大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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