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字志辅,又字逊尧,号虚江,福建人。

    生于公元1503年,嘉靖十四年武进士出身。得殷正茂提拔,任广西总兵征讨古田一带僮族叛民时,已年近七十高龄。

    水墨恒见他第一面,称赞他乃“黄忠在世”,实不为过。早年俞大猷与戚继光一道,参与和部分领导了沿海一带的抗倭战争,从而赢得“俞龙戚虎”的光荣称号。

    但俞大猷不止于此,毕其一生,勤学文武,南征北战,军功显赫昭彰。由他治军,水墨恒和殷正茂都十分放心。

    但,有个问题,治军,先得有军。

    驻扎在广西庆远一带的军队本就不多,李延上报给朝廷的数目是六万,实际上只有三万,上次“保卫庆远之战”又死伤上万,这样一算,能上战场的不到两万,且“没胆儿”——这是殷正茂的评语。

    用水墨恒通俗的话,就一个字:怂。

    打仗的怕死,失去了本色,那就完蛋菜了。

    这是上任留下的后遗症,正如殷正茂分析的那样,李延从接任两广总督的那一天起,为了大饱私囊,就没有认真剿过匪,一再姑息纵容,导致对方越来越强,而自己手下的兵越来越弱,最后想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朝廷的忍耐可有限度。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李延是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的。张居正当时一针见血地指出:李延只会舞文弄墨,根本不是打仗的料。

    别的不,单看他弹劾、打压俞大猷这一点。

    为何要弹劾、打压、降职?原因很简单,只因俞大猷真心真意在剿匪,与李延的战略背道而驰。

    俞大猷是一名真正的军人。军人的使命是保土卫民。

    可惜李延不懂,或许也懂,但不想懂。不懂与不想懂,两个概念。

    殷正茂和水墨恒坚决要打赢这场仗,首先与李延的出发点就不同,以致行为上必生差异。所以,殷正茂一上任便执意起用经验丰富的俞大猷,而水墨恒在打仗前便怒斩懦弱的黄总兵。

    这三个人走到一起,不给这场战争抹上精彩浓重的一笔,也不过去。

    皇上给的时间有限,招兵买马再加训练显然已经来不及,只能从两广其它地区暂时调用。这也是水墨恒的职责所在,因为他有朱载垕的手谕,于是,从广西上思、宁明各调来一万精兵。

    俞大猷专管训练。

    水蛋和莫颜亦被编制在队伍之中。

    水墨恒作为钦点御史,偶尔也会去练兵营转转,名为督察,实则学习,因为跟俞大猷比起来,毕竟年轻太多。

    俞大猷在练兵方面,素有自己的见地——

    练兵先练胆,练胆先教技。教兵之法,练胆为先;练胆之法,习艺为先;艺精则胆壮,胆壮则兵强。

    所以俞大猷在练兵过程中,十分注意锻炼士兵的勇气和意志,并教授各种拳法、刀法、枪法和棍棒术(在俞大猷那里就是剑术)。他本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学过艺,并注有《剑经》一书传于后世。

    别忘了,还有一个法宝:《瓦氏治军要诀》。

    俞大猷熟读之后,又还给水墨恒,但从中学得两项绝技,运用于当世:一个是同步练兵法,一个是瓦氏阵法。

    这两项绝技,在对抗古僮起义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年瓦氏夫人练兵时,为了培养俍兵(瓦氏夫人统领的精兵)的集体与统一观念,命人根据僮族的木履式样制成长木靴,三人或六人一组,共穿一双练习赛跑。俍兵练习时必须团结一致,默契配合,若有一人分心,精神不集中,便会影响全体。

    正是这种饶有趣味的“同步”练兵法,使得俍兵齐心协力,无畏无惧,屡建奇功。

    除了没胆儿,明兵紧缺的正是团结。

    俞大猷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不仅看出来了,并且对症下药。

    瓦氏阵法,更是神出鬼没。

    因瓦氏夫人嫁与岑家,历史上又称作“岑家兵法”。《瓦氏治军要诀》中写道:“七人为伍,每伍自相为命。四人专注击刺,三人专注割首,所获首级,七人共之。割首之人,虽有护主击刺者之责,但能奋杀向前,不必武艺绝伦也。一人赴敌,则左右大呼夹击,一伍争救之;一伍赴敌,则左右伍争救之。”

    这种阵法冲锋时,持枪者在前,执弩者在两侧守卫,互相密切配合,锐不可当。明朝另一抗倭名将胡宗宪曾亲眼目睹瓦氏夫人领兵作战,后在《筹海图编》中赞其阵法“能以少击众,十出而九胜”,“可死而不可败”。

    古僮盗匪彪悍勇猛,水墨恒见识过几次。

    俞大猷从《瓦氏治军要诀》中专挑这个阵法出来训练,可见他对对手做了一番很深的研究。

    你猛,你强,没关系,我比你更猛,更强。

    我们缺兵不错,但最不缺的就是人。以“伍”为单位,“伍”可以七人为一组,也可以九人为一组,甚至更多。团结就是力量,一个明兵不如你,好,那我用一个“伍”,不用一对一。

    这不正是对付僮兵的最佳手段吗?

    所谓打蛇打七寸,不过如此。

    水墨恒观赏了几次俞大猷的练兵布阵方法之后,大为赞赏,感觉胜利就在前方。这才像一个军人嘛,用神将岳飞的话就是:深谙“用兵之道,存乎一心”的精髓。

    除了俞大猷给水墨恒特大惊喜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同样给了水墨恒巨大的震撼,那就是闽粤王门学派的现任宗主周坦。

    对于周坦,水墨恒起初仅仅停留在心学大儒的认知上,因为他的师祖是王守仁,师父是方献夫。

    心学嘛,到底只是儒学的一门学派,并不新鲜,最早可追溯自孟,到北宋程灏开其端,南宋陆九渊大启其门径,与朱熹的理学分庭抗礼,至明朝王守仁第一次明确提出“心学”二字,才开始有了清晰而独立的学术脉络。

    水墨恒震撼的当然不是这个,他天生不好这些玩意儿,看见四书五经就头痛,只喜欢神魔鬼怪,因为他好斗。

    令水墨恒震撼的是,周坦拥有一身好武艺。作为一派宗主,他从心学中悟出一套体系完备的剑法:心意妙诀。

    大凡武者,内功练气,外功练身,而心意妙诀的要旨在于修心。

    水墨恒或许忘了,也或许是王守仁的心学光焰过于耀眼,从而掩盖了他另一个方面的天才:王守仁也是一位军事、武术大家,可谓前后四百年无可匹敌的大宗师(我这样评价不算过吧)。

    对于周坦,最最最令水墨恒震撼的是——

    他是高拱介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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