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位当值副使飞奔进入内阁，跪在两位辅臣面前，将一封盖有关防封了火漆的信封双手呈上。
“通政司给两位阁老送来一封加急快报。”
高拱接过，急忙拆开来看，读完面色一变，顺手将邸报递给次辅张居正，火气冲天地道：“倭寇被打得没踪影了，蒙古鞑被打得服服帖帖的，没想到广西几个毛贼越闹越欢，竟将朝廷的命官给杀了好几个，还将荔波知县的人头挂在城墙上示众，岂有此理？”
张居正尚未读信，心里憋着一句话，想反唇相讥：“首辅也不想想打倭寇打蒙古，都是谁领的兵，再看看现任两广总督又是谁？”言下之意：一个是戚继光，我集团下的门人；一个是李延，你推荐上去的人，人与人之间差别大着呢！
这话要出口，脾气暴躁的高拱不得活活气死！
可，事实就是事实。
“庆远府岌岌可危，宜山、天河一带大都沦陷，军民死伤无数，这样下去，广西在李延的督抚下，岂不成了贼窝？”高拱待张居正看完收了信，恼怒地道。
“李延不耍奸隐瞒，如实禀报军情，还算一个老成之人。”张居正将邸报放置桌上，慢悠悠地，“岭南瘴疠严重，将士多染疾，上吐下泻的，浑身酸软无力；且军饷短缺，俸禄又少，将士们没有破釜沉舟的杀敌气势，这无形中助长了叛民的气焰，甚嚣尘上。”
“哼，仗打了三年，哪一年没拨一百多万两银？宁夏一省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两万多两，贵州一省才三万多两而已，这一年又一年的，银都打了水漂，朝廷还能拿出多少个一百万两？”高拱一急躁，话的速度超快。
“关键是拿了钱，把事儿办成也行，你看，这豺贼非但不除，反而越剿越多，自己损兵折将不，连韦银豹、黄朝猛一根儿毛都没伤着，李延报上又短兵缺饷，何时是个头啊？国库已经捉襟见肘，太岳不是不知道。”
“应立刻重新选派两广总督，火速奔赴前线。”张居正决断地，“要想一举荡平僮族叛贼，唯有将韦银豹、黄朝猛两人擒杀。”
“太岳的意思是，李延这个人不行喽？”
“非也。”张居正当即答道，因为李延是高拱的门人，话得有分寸，“李延处事机警，擅长结交，且是舞文弄墨的好手，又心存国家，实乃忠臣。但此人绝非军事天才，打仗不是他的长处，要他马上弯弓，去对付凶猛彪悍的僮民，勉为其难，非他能力所及。”
“那太岳认为，派谁领兵合适？”
“我还是老观点，推荐殷正茂。”
“不行，殷正茂绝对不能用，这个人贪鄙成性，朝廷上下无人不知，国家本来就缺钱，这军饷一到他的手里，不都进了他的腰包？仗还怎么打？别我不同意，皇上那一关肯定也过不去。”高拱冷冷地道，这已经是第三次拒绝，关键时刻还将自己的学生当今皇上搬出来压制。
“那朝中还有谁堪重用？戚继光镇守北方，此刻不能脱身。”张居正当然最先想到的是令倭寇、北虏闻风丧胆的戚大帅，“要不将降职处分不久的俞大猷调过去？”
“不行，俞大猷当初剿匪不力，被李延弹劾过，两人不合，无法共事，且俞大猷只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将才，头脑简单了点，不足以担任两广总督这个要职。”
张居正点了点头，俞大猷当个参将、总兵或可，但让他处理国家大事，能力确实差了点儿。
内阁两位辅臣为难：一个举荐殷正茂，一个极力反对；偏偏举荐的人，不是第一把手；而反对的人，又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选。
当天，也就是水墨恒与李贵妃谈话过后的第八日。
广西僮族反贼猖獗，两广总督李延请兵请饷的消息，刊登在了只在京城内流传的“京抄”上。（京抄，又叫“邸抄”，读者范围于邸报，邸报可以是明朝报纸的统称，可在京都、地方上传播。）
紫禁城，慈宁宫暖阁。
“韦银豹、黄朝猛两个祸害，又在兴风作浪了。”冯保读完“京抄”上的这则消息后，简单地评论了一句。
听他读报的是李贵妃和当今太朱翊钧。
平时，李贵妃也有这个习惯，总是让冯保读给朱翊钧听，有心锻炼他从就关心国家大事的习惯。只是，今天她特别注意。
“钧儿，你是当今的太，僮民造反，你有什么看法？”李贵妃通常要借机考察一下自己的儿。
“孩儿学好武艺，带兵去将他们打得屁股尿流。”朱翊钧声音清脆，昂着脖，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天真无邪，可流露出一股天潢贵胄的气派。
“牛逼，太威武！”冯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举起大拇指称赞，也跟着出了一个不雅的字眼儿。
李贵妃俏目一横，严肃地道：“钧儿，你是太，话要庄重得体，什么，什么……那种低俗的成语岂能张嘴就来？”屁股尿流四个字，李贵妃不出口。
冯保当即圆场道：“太还，志气可嘉。”
“哎。”李贵妃叹了口气，瞟了冯保一眼，“朝廷的事本不该我们后宫女人操心，几个毛贼难道比倭寇、蒙古鞑还难对付？为何持续好几年呢？”
“哼，还不是那个高胡用人不当？”冯保“哼”了一声。
其实，他与李贵妃一样，同属后宫中人，没有干政议政的权力。但他善于察言观色，既然李贵妃主动论及此事，当然不会放过挤兑高拱一把的机会。
本来，按资历和辈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早该由冯保来坐，高拱仗着自己是隆庆帝的老师，专横跋扈地将自己的心腹陈洪推了上去，但陈洪不会办事儿，皇上不喜欢，高拱又将掌印太监的位给了资历辈分更低的孟冲，死活不给冯保做。
因此，冯保心中一直含着恨，感觉高拱处处针对他，对他多方掣肘，这种被男人压的滋味儿很不爽。
“那冯公公认为谁领兵合适，能一举剿灭叛匪？”李贵妃心如明镜，当然知道冯保与高拱不对路，如同狮虎，见面就得掐架。
“娘娘，奴才只是一个内宦，兵部尚书现由张居正挂任，想必他心中该有合适的人选。”冯保谨慎而有见地的将问题推给内阁次辅张居正。
与张居正联手将高拱扳倒，那可是冯保心底的如意算盘。
然而，李贵妃此刻最想见的人并不是张居正，而是水墨恒。
“这个号称能推算未来的年轻人，心中到底还藏有多少没出的惊世骇俗的秘密？难怪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一位当值副使飞奔进入内阁，跪在两位辅臣面前，将一封盖有关防封了火漆的信封双手呈上。
“通政司给两位阁老送来一封加急快报。”
高拱接过，急忙拆开来看，读完面色一变，顺手将邸报递给次辅张居正，火气冲天地道：“倭寇被打得没踪影了，蒙古鞑被打得服服帖帖的，没想到广西几个毛贼越闹越欢，竟将朝廷的命官给杀了好几个，还将荔波知县的人头挂在城墙上示众，岂有此理？”
张居正尚未读信，心里憋着一句话，想反唇相讥：“首辅也不想想打倭寇打蒙古，都是谁领的兵，再看看现任两广总督又是谁？”言下之意：一个是戚继光，我集团下的门人；一个是李延，你推荐上去的人，人与人之间差别大着呢！
这话要出口，脾气暴躁的高拱不得活活气死！
可，事实就是事实。
“庆远府岌岌可危，宜山、天河一带大都沦陷，军民死伤无数，这样下去，广西在李延的督抚下，岂不成了贼窝？”高拱待张居正看完收了信，恼怒地道。
“李延不耍奸隐瞒，如实禀报军情，还算一个老成之人。”张居正将邸报放置桌上，慢悠悠地，“岭南瘴疠严重，将士多染疾，上吐下泻的，浑身酸软无力；且军饷短缺，俸禄又少，将士们没有破釜沉舟的杀敌气势，这无形中助长了叛民的气焰，甚嚣尘上。”
“哼，仗打了三年，哪一年没拨一百多万两银？宁夏一省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两万多两，贵州一省才三万多两而已，这一年又一年的，银都打了水漂，朝廷还能拿出多少个一百万两？”高拱一急躁，话的速度超快。
“关键是拿了钱，把事儿办成也行，你看，这豺贼非但不除，反而越剿越多，自己损兵折将不，连韦银豹、黄朝猛一根儿毛都没伤着，李延报上又短兵缺饷，何时是个头啊？国库已经捉襟见肘，太岳不是不知道。”
“应立刻重新选派两广总督，火速奔赴前线。”张居正决断地，“要想一举荡平僮族叛贼，唯有将韦银豹、黄朝猛两人擒杀。”
“太岳的意思是，李延这个人不行喽？”
“非也。”张居正当即答道，因为李延是高拱的门人，话得有分寸，“李延处事机警，擅长结交，且是舞文弄墨的好手，又心存国家，实乃忠臣。但此人绝非军事天才，打仗不是他的长处，要他马上弯弓，去对付凶猛彪悍的僮民，勉为其难，非他能力所及。”
“那太岳认为，派谁领兵合适？”
“我还是老观点，推荐殷正茂。”
“不行，殷正茂绝对不能用，这个人贪鄙成性，朝廷上下无人不知，国家本来就缺钱，这军饷一到他的手里，不都进了他的腰包？仗还怎么打？别我不同意，皇上那一关肯定也过不去。”高拱冷冷地道，这已经是第三次拒绝，关键时刻还将自己的学生当今皇上搬出来压制。
“那朝中还有谁堪重用？戚继光镇守北方，此刻不能脱身。”张居正当然最先想到的是令倭寇、北虏闻风丧胆的戚大帅，“要不将降职处分不久的俞大猷调过去？”
“不行，俞大猷当初剿匪不力，被李延弹劾过，两人不合，无法共事，且俞大猷只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将才，头脑简单了点，不足以担任两广总督这个要职。”
张居正点了点头，俞大猷当个参将、总兵或可，但让他处理国家大事，能力确实差了点儿。
内阁两位辅臣为难：一个举荐殷正茂，一个极力反对；偏偏举荐的人，不是第一把手；而反对的人，又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选。
当天，也就是水墨恒与李贵妃谈话过后的第八日。
广西僮族反贼猖獗，两广总督李延请兵请饷的消息，刊登在了只在京城内流传的“京抄”上。（京抄，又叫“邸抄”，读者范围于邸报，邸报可以是明朝报纸的统称，可在京都、地方上传播。）
紫禁城，慈宁宫暖阁。
“韦银豹、黄朝猛两个祸害，又在兴风作浪了。”冯保读完“京抄”上的这则消息后，简单地评论了一句。
听他读报的是李贵妃和当今太朱翊钧。
平时，李贵妃也有这个习惯，总是让冯保读给朱翊钧听，有心锻炼他从就关心国家大事的习惯。只是，今天她特别注意。
“钧儿，你是当今的太，僮民造反，你有什么看法？”李贵妃通常要借机考察一下自己的儿。
“孩儿学好武艺，带兵去将他们打得屁股尿流。”朱翊钧声音清脆，昂着脖，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天真无邪，可流露出一股天潢贵胄的气派。
“牛逼，太威武！”冯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举起大拇指称赞，也跟着出了一个不雅的字眼儿。
李贵妃俏目一横，严肃地道：“钧儿，你是太，话要庄重得体，什么，什么……那种低俗的成语岂能张嘴就来？”屁股尿流四个字，李贵妃不出口。
冯保当即圆场道：“太还，志气可嘉。”
“哎。”李贵妃叹了口气，瞟了冯保一眼，“朝廷的事本不该我们后宫女人操心，几个毛贼难道比倭寇、蒙古鞑还难对付？为何持续好几年呢？”
“哼，还不是那个高胡用人不当？”冯保“哼”了一声。
其实，他与李贵妃一样，同属后宫中人，没有干政议政的权力。但他善于察言观色，既然李贵妃主动论及此事，当然不会放过挤兑高拱一把的机会。
本来，按资历和辈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早该由冯保来坐，高拱仗着自己是隆庆帝的老师，专横跋扈地将自己的心腹陈洪推了上去，但陈洪不会办事儿，皇上不喜欢，高拱又将掌印太监的位给了资历辈分更低的孟冲，死活不给冯保做。
因此，冯保心中一直含着恨，感觉高拱处处针对他，对他多方掣肘，这种被男人压的滋味儿很不爽。
“那冯公公认为谁领兵合适，能一举剿灭叛匪？”李贵妃心如明镜，当然知道冯保与高拱不对路，如同狮虎，见面就得掐架。
“娘娘，奴才只是一个内宦，兵部尚书现由张居正挂任，想必他心中该有合适的人选。”冯保谨慎而有见地的将问题推给内阁次辅张居正。
与张居正联手将高拱扳倒，那可是冯保心底的如意算盘。
然而，李贵妃此刻最想见的人并不是张居正，而是水墨恒。
“这个号称能推算未来的年轻人，心中到底还藏有多少没出的惊世骇俗的秘密？难怪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