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的矛盾非但没有因为时间过去而有所化解,反而积攒在心里,一点点发酵,愈变愈大了。

    萧绎同阿年冷战的这些日子,阿年日日都跟石祯顾晗在一块儿。并非是她故意往这儿凑,而是每每阿年都能偶遇他们,随时随地。

    但凡是落了单之后,阿年总会偶遇他们,即便是如今到了边境,大军彻底驻扎了之后,也还是一样。

    遇上之后,石祯便会热切的相邀。或是一块儿闲聊,或是一块儿吃饭,或是一块儿逛逛军营,理由总是五花八门。不仅如此,每每三人说起话的时候,石祯总会找各种由头打听阿年的喜好。有时候态度之迫切,便是连阿年这等脑子简单的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觉得诡异了。

    次数多了,阿年甚至生出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石祯他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阿年有些不解,石祯那人,长得也还行,又是一堂之主,还是朝廷的武榜眼,怎么偏偏对着她献殷勤?

    心里生了这样的念头,阿年便不怎么敢同石祯多来往了。她已经答应了萧绎给他做皇后了,即便眼下萧绎讨厌了些,她呢,一时半会儿地也不想找萧绎说话,可是答应了就是答应了,阿年说下的话是不会反悔的。

    可是阿年有心想躲,却躲不过石祯日日的巧遇。

    好像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一般,他还没回都带着顾晗。顾晗也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以至于阿年对他多有同情。

    这日晚间,阿年从外头操练过后,仍旧不紧不慢地往自个儿的营帐里头走。

    军中每日都要操练,从上到下都是如此,阿年也免不了。不过比起每日赶路被刺骨的冷风吹着,她倒是宁愿这样操练操练,好歹一趟下来,身上还是热乎的。

    今儿操练的时候没看到石祯,阿年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只不过没看到人,便觉得今儿应该不会遇见了。

    可才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道声音,叫人熟悉。

    阿年僵硬地转过身,果真看到石祯和顾晗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看到阿年回头,石祯这才露出个笑脸,拍了拍后面顾晗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走快点儿。

    “这不情不愿的模样,摆给谁看?”石祯不满道,他努力了这么久容易嘛,这人竟然还是这样一副德行,真是叫人丧气。

    顾晗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石祯这人,为人大气爽朗,待人也真诚,什么都好,唯独一样,太过执拗,认准了一件事便顾不得其他了。他如今正是认准了顾晗非阿年不可,硬是要撮合他与阿年。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那些法子,当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石祯兴冲冲地领着人走到了阿年跟前,打了声招呼之后便问道“这是刚操练回来?”

    阿年点了点头“你们呢,去哪儿了?”

    “你知道我们今儿没去校场?”

    阿年当然知道,平日里他们就站在她身边,今儿身边没了人,往左右一看都没他们的人影,阿年心里还偷了好一会儿的乐呢。

    石祯给顾晗递了个眼神。

    看吧,日日偶遇还是有用处的,要是换了先前,阿年哪里还会注意他们去不去?现在可不就注意到了么,这说明他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要是顾晗肯再多听他几句就好了。

    阿年看他们打着自己不知道的眉眼官司,心头有些好奇“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石祯迅速正经起来。

    顾晗也懒得再瞧他,只同阿年解释道,“先前有人说郢县有西陵人作乱,顾将军派我和石祯还李小将军前去镇压。”

    “如何了?”阿年赶紧问道。

    “只是一小拨西陵人,大多都成了被歼灭了,有几个带了回来成了俘虏。”

    顾晗才说完,边上的石祯也变了模样,有些愤懑“若按我说,根本不必带那些人回来,直接杀了便是。”

    顾晗无奈地瞧着他。

    石祯梗着脖子“本来就是。那些人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连妇孺老人都不放过,简直没有人性。这样的人,合该一刀杀了才是,还留他们性命,没得脏了咱们的地方!”

    石祯前些日子便知道这边境之民过得有多痛苦,只是今儿又亲眼见到西陵军的残暴,心中火气更甚一层。他是恨不得杀尽西陵人的。

    石祯望着阿年“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丧心病狂。”

    那些事,他都说不出口。

    “他们杀人了?”

    “何止。”石祯冷静了下来,只是愤怒仍旧未曾少半点,“若只是杀人,倒还痛快。”

    阿年也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初至西北时城里的那些人。他们来的,委实太晚了,他们也是大齐的百姓,只是生在了这是非之地,白白地受人欺辱。可阿年也听崔姑姑说了许多萧绎的难处,她知道朝廷之前没钱,西北之外的百姓,也无意再起战争,哪怕只是西北一地的战争也不愿看到。

    好在如今,他们总算是过来了。少顷,阿年道“下回,我跟着你们一起。”

    顾晗皱眉道“这可不是想跟着就跟着的,今日我们带兵前去,是因为上有军令。若无军令,谁人也不可擅自行动。”

    “那我,请一道军令,不就成了吗?”

    顾晗没有回答,说实话,他是不愿阿年去的,哪怕阿年实力不可小觑,可是战场不是赛场,那些西陵人,也不是同她比拼的那些人。

    女子同男子,终究还是不同的,即便阿年已经成了武状元。顾晗不想阿年见到那些打打杀杀,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是没资格说这些话的。

    他不出声,旁边站着的石祯倒是对阿年这般心气颇为欣赏“有这份心便够了,几位大将军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你同他们多说两句,肯定也是能跟着的。”

    阿年也觉得如此。毕竟她还是武状元呢,除此以外,她还是赞军校尉。总不能因为她是个女子,便不让她上战场吧,真这样的话,她就,她就再不同萧绎说话了……

    石祯见阿年应下了,心情稍稍好了些,又道“到时候咱们三个一道,将那些西陵的畜生,都杀得干干净净!”

    一道啊,阿年纠结了起来。

    “别张口闭口便打打杀杀的。”顾晗提醒道。

    “咱们习武之人,在意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之前还没打杀过人?”

    顾晗无言以对。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石祯自以为说服顾晗,又转身朝着阿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了战场上还要一起啊。”最重要的是,有人战友情,往后这两人的关系必定也会一日千里了,石祯如此想着。

    阿年干笑了一声,这,又开始了,总是说这种奇奇怪怪的叫人误会的话。她真的不想让石祯难过,但是,总这样的话她也受不住啊。

    阿年实在不愿意继续聊下去了,绞尽脑汁才找了个不那么蹩脚的由头,正向调头回去呢,忽然又被顾晗叫住了。

    阿年迟疑地望着他。

    顾晗身手,递了个东西给她,声音低沉“我看你的手好像生了冻疮。”

    阿年低头一看。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管自己的手,这是营帐里的女兵每每都会替她擦药膏。那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擦上去还挺舒服,手也没有以前那样红肿生痒了。若是顾晗不提,阿年这会儿早忘了自己还生了冻疮这回事了。

    “快好了。”她道。

    顾晗仍坚持递着那个小瓷瓶“快好了不是也还没好,多擦擦药好得快。”

    “不用了,”阿年想着自己那儿还有许多呢,拿了不是也浪费了,便道,“你拿回去吧,我那儿,还有呢。”

    顾晗心头微凉,无言地收回手里的小瓷瓶。

    石祯看着他俩这唧唧歪歪的模样,头疼极了。他几步上前,一把扯过顾晗手里的药,又转身一下塞到阿年手里“喏,拿着!”

    “石祯!”顾晗话里带着责怪,他不想石祯为难阿年,“陈姑娘既然有药,何必再让她多拿一瓶呢。”

    “别听他那些废话,给你你就接着,我瞧着这也不是什么便宜货,便是你不用,拿去卖些钱也是好的。”

    阿年失笑“怎么能,拿去卖钱呢。”

    这毕竟是别人送的啊。

    “那就留着以后用,万一到时候你那药膏用完了呢,有备无患嘛,好歹是顾晗的一片心意。”石祯说着说着,又免不了替顾晗多说几句好话了,“他这人到底跟我们这些粗人不同呢,心细的很,还看出你手生了冻疮,这么些日子,我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阿年见他都这样说了,便没有再还回去。

    她本来是要离开的,却不想因为这个小瓷瓶又停留了好一会儿。如今东西既然已经接回来了,阿年也不再留了。同他们两人说了一声之后,便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顾晗望着她的背影,许久之后,才低声同石祯说了一句“多谢。”

    “现在才知道谢我啊?”石祯扯了扯嘴角,“回头仗打完了,记得请我喝酒就成。”

    顾晗勾了勾嘴角“一定。”

    石祯想到当日来京时看到的那座仙人阁,立马道“我要去京城最贵的酒楼。”当初他也想去,无奈被那酒水的价格给逼了回来。

    顾晗自是应下。京城里最贵的酒楼,这对顾晗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阿年那边,她一回去,便将手里的小瓷瓶放好,都是和之前的药膏放在一块儿的,反正都是治冻疮的,放一块儿也不碍事。本以为今儿晚上便不用出去了,谁知道天才一黑,外头便有人过来传话,且来得还是萧绎身边的高行。

    打发了人下去,高行隔着帘子递了一句话。

    “陈姑娘,皇上请您过去。”

    阿年摆弄小瓷瓶的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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