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萧绎责怪的眼神看着,阿年便是再心大也会稍稍心虚。

    她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最后若无其事地朝着萧绎傻笑一下“好多钱啊。”

    “傻样儿。”萧绎点了点她的脑袋,将蜜饯扔到一边去,又警告阿年,“别再让我看到你偷着东西。”

    “这不是偷。”本来就是买给她的。

    “再说一句试试?”

    阿年被威胁了一番,乖乖闭上嘴。骂是被骂了,可阿年还挺心疼,余光里一直瞥着被仍在地上的纸包。那边的丑儿听到动静,扑着翅膀跑过来,一下将纸包啄开,蜜饯咕噜咕噜一下子都滚了出来。

    丑儿尝了一口,便再没停下。

    萧绎看着这只大雁,忽然觉得它也没有那么丑得不能接受了。阿年则拼命握着拳头,告诉自己不能气,千万不能生气,这是她的宝贝丑儿,不是旁人。

    可是还是好气哦,阿年坐在那儿闷闷不乐。都被啄成这样了,再好的东西也没了胃口。

    她旁边的萧绎已经清点好了自己的家当,上回卖野猪,还剩下五百文,今天卖鹿得来的五贯钱只剩下四贯了,边上还有零零星星几个铜板。再有就是那二十两银子了。

    萧绎这些银子放进自己的包裹里,仔细包好,又将剩下的四贯多的钱推给阿年。

    阿年迷糊地看着他“干嘛?”

    “这些是你的。”

    “为,为什么?”

    萧绎还能怎么说,跟她说上此的野猪是她打到的,这回的野猪也是她打的?就像上回差点掐死慧娘一样,阿年根本就不记得,即便他说了她也不会信,没准儿还会觉得他脑子又生了毛病,才会这样异想天开。萧绎只能避而不谈“我住在你家,又受你许多帮助,自然是要报答的。”

    可是阿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愣是没接“用不着这么多。”

    “让你接着你就接着,哪儿这么多的废话。”萧绎直接将铜板塞到阿年怀里,嘴里教训道,“不管什么时候,有银钱傍身总是好的,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不还说要给你爹找个儿子么,你手里没钱,谁愿意跟着你认爹?”

    换做以前,萧绎定不会说这些世俗的言语,可是现在,现实叫他不得不抹平棱角。

    阿年摸了摸怀里的铜板,看着萧绎良久。

    “你看什么?”萧绎被她看得心里慌慌的。

    阿年抠着桌子“你是不是,要走了?”

    萧绎心里一咯噔,旋即拍了一下她的手“桌子不结实,别抠了。”

    阿年收回了手,过了会儿又揪起了衣裳,肯定道“你就是要走了。”

    “胡说什么呢,哪里会这么快,不是说好了要给你爹找个儿子吗,没找到我是不会走的。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的,有这个空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阿年没再追问了,不过也没有再拒绝他的铜板。只是因为这个插曲,两个人也没有再深入的交谈了,都不是很想说话。

    萧绎自己不愿意多想,更不愿意阿年多想,相顾无言了一阵子之后,萧绎便催着阿年早些过去睡觉了。

    不过躺在床上的萧绎却没什么睡意。

    刚才阿年问得太突然,他虽敷衍过去了,可是心里总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就在今天傍晚,与陈家人吃晚饭的时候,萧绎便在思索以后的出路了。这两次上县城,也叫萧绎知道了一些世情,这二十两白银,若是买卖东西的话,多半是花不出去的,不过若是换铜板的话,应许还能换上三十多贯。三十多贯算不得多,充当盘缠却绰绰有余。若他真的只是商人之子,自然是要去太原旧地的,哪怕艰难些也无妨。

    若不是,那他更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办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叫萧绎,落水的人也叫萧绎,身份若不吻合,便是有人从中设计,许是掩护他,许是阻挠,便更印证了他的身份非比寻常。或是有福,或是有灾。

    无论是哪一种,萧绎都要弄清楚事实。

    他留不留多长时日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好好安抚阿年,替她做好足够的打算。这也是萧绎唯一能给阿年做的了。

    一个月,萧绎给自己定了期限,最多一个月,哪怕到时候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也是一定要走的,拖不得了。阿年的事,他要在这一个月间处理好。

    翌日一早,陈家忽然来了客人。因为这两个客人,叫陈家本来就安静的气氛,变得更加安静了,甚至还有些压抑。

    陈阿奶叫来两个媳妇,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如临大敌,防备不已。她甚至捉摸着要不要叫陈有财回来。

    萧绎和阿年跟着看了一眼,本来只是凑热闹,谁料那妇人一看见萧绎,眼睛忽然亮了一下“这应该就是你们家的萧公子了吧?”

    提到萧绎,陈阿奶也脸上有光,挺直了身板,矜持道“是呢,他和咱们村里的人长得都不一样,但凡有眼睛的,都能一眼看出来!”

    “确实,这通身的气派,别人学也学不出来。”

    夸人的是孙氏,王族长的媳妇儿。她今儿也不是单枪匹马过来陈家村的,身边还跟着陈氏,村里王秀才家的儿媳妇,王氏的大嫂子。

    说罢,萧绎不得不带着阿年走出来。

    孙氏瞧他俩走过来,都不知道先看哪个了。萧绎毕竟高大些,孙氏不好拉过来,只将阿年唤到身边,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你们家这孙女,还真是水灵得很,方圆几十里怕也挑不出这么一个出来。”

    陈阿奶压住心里那故自豪劲儿,客气地应了一句“也就长得好看些,平日里只知道憨吃憨睡,没什么能耐。”

    这话说得阿年还挺不服气的。刚想反驳,忽然感觉脸蛋被人捏了一下。

    除了眼前的孙氏还有哪个,孙氏也和陈阿奶差不多的年岁,大概是别人家的孩子越看越顺眼,这会儿对阿年喜欢得紧“老姐姐还是有福气的,我家就没有这样好看的孙女儿。”

    陈阿奶看她这稀罕劲儿,看着阿年也顺眼多了。只是飘忽之际,陈阿奶仍旧没有半分松懈。

    这个孙氏来得太突然,又不知道什么目的,不提防着些都不行。他们陈家村和王家庄可是死对头,这孙氏眼下过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阿年摸了摸脸蛋,瞧瞧往后退了两步,离孙氏远一些。

    孙氏客套地与众人都寒暄了几句,见气氛已缓和了过来,随即道“我也不瞒着,今儿过来,是过来道谢的。”

    陈阿奶和李氏登时想到上回上山打野猪的事儿,救了王家庄的人,萧绎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这回孙氏过来谢人,除了萧绎,也没有旁人了。

    李氏笑道“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若没有萧小公子的举手之劳,只怕咱们村那几个人,能不能回来都是一说呢。更不要说我家那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真是叫人操碎了心,好在萧公子不计前嫌,仍旧帮了他们,赶跑了野猪。”

    孙氏知道萧绎如今住在陈家,吃住都是陈家人作主,便将今儿带的东西一股脑推给陈阿奶和李氏“萧小公子这样的大恩,我王家记着了,日后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知会一声。这些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不值当什么,只是个心意罢了。”

    “这怎么好意思?”李氏忙看着萧绎。

    萧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关键是,他连眼前这个说话的妇人是谁都不知道。

    阿年趁机回到原来的位置,跟萧绎站在一块,看着她们推来推去的,又觉得有些神奇。给了就收着呗,昨晚萧绎就是这样说的。

    孙氏是过来谢人的,哪里还能叫他们把谢礼给还回去,直接将东西往桌上一搁“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们若是再推辞,我可要恼了。”

    李氏被她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

    老实说,她们还真不想收下这些东西。虽说是谢礼,可毕竟是王家庄的人送来的,孙氏还是王族长的媳妇,这……不好收啊。

    两个村还没和解呢,传出去的话,村里人不知道会不会介意啊。

    可再不好收仍旧是收下了,只因孙氏实在诚心,又态度坚决。李氏算看出来了,这位真是个明理的,不过先前救的那几户人家,怕是就这么一户明理,还知道过来感谢萧绎。

    孙氏身份特殊,之后李氏几个也都坐了下来陪着孙氏说话。知道孙氏过来是为了感激萧绎,几个人也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尴尬或许还是有些的,毕竟之前都不熟。

    陈氏则拉着王氏坐在一边。姑嫂两个也许久不见了,王氏想爹娘想得紧,正有许多话问嫂子。陈氏一面回她的话,一面拿眼神悄悄地观察萧绎与阿年,尤其是阿年。

    她看得并不明显,可是阿年还是感觉到了,阿年不大习惯被人紧盯着,即便陈氏的目光里并没有恶意。

    她挪了好几下屁股,只觉得如坐针毡。阿年望了望周围,忽然欣喜地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待着了,反正孙氏感谢的又不是她。阿年连借口都没找,直接跟大伯娘和阿奶说自个儿要出去。

    陈阿奶还能说什么呢,自家孙女没眼色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出去了。

    萧绎急切地看着阿年,指望她能看到自己的眼神,也领着他一块儿走。他早就不耐烦在这人听些家长里短的事了,偏偏今儿他是正主,不好单独离开。

    萧绎拼命使眼色。

    阿年毫无所觉,并且留给他一个干脆的背影。她急着出去,早将屋子里的萧绎忘到了脑后。

    萧绎心都凉了半截,关键时候见人心,果然如此。

    阿年溜出了堂屋,顿时感觉身子都轻松了。她还回了一趟屋子,将里头的丑儿给牵了出来。村里有几只特别凶的狗,每次看到她都会狂吠,追倒是不敢追,只是光叫着,就已经足够吓人了。阿年知道自己不被村里的狗待见,带着丑儿出去,应该会安全一些。

    那些狗看到丑儿,应该就不会咬她了,阿年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地不得了。

    丑儿一无所知,知道自己终于要出去后,格外兴奋。

    阿年牵着它出了院门,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前头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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