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院子里,阿年正牵着大雁瞎溜达。只是她走得实在太慢,到最后也不知是她溜大雁,还是大雁溜她。

    反正阿年是挺不满意的,忍不住出声训斥“丑儿,慢点!”

    丑儿缩了缩脖子,意识到骂她的人是阿年,顿时不怕了,不仅不慢,还扑腾着翅膀快了许多,昂首挺胸地阔步向前。要不是阿年劲儿大,差点给它把绳子都给挣开了。

    “慢点,慢点!”阿年在后头喊着。

    丑儿这名字,原不是阿年取的。她极喜欢这只大雁,一心想给它取个好名字,可是一件取了好几个都被萧绎否决了,愣是不同意。阿年有些生气,故意不与萧绎说话。

    萧绎也知道她耐心告罄,只盯着大雁,想了半天突然笑了一声“不如就叫丑儿吧。”

    阿年当然不同意,她的大雁这么俊,怎么能叫丑儿呢!

    可萧绎糊弄旁人的功力或许没有,糊弄阿年的本事却一套一套的。他说这大雁受了伤,取个太好的不容易养活,贱命叫着或许能活得长些。

    听着挺有道理,不过阿年仍旧接受不了。只是萧绎才没管她接没接受,仍旧丑儿丑儿地叫着,没两日,家里人也都这样喊,阿年跟着叫了两次,便也对这名字没有了抵触。

    丑儿就丑儿吧,只要她知道自个儿的大雁好看就成啦!

    阿年牵着丑儿准备往外头走,才走了几步,丑儿忽然警惕起来,迅速地掉头,扑到阿年脚下,缩成了一团。

    这模样,阿年见多了。抬头后,果真见到萧绎带着人从外头走过来,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东西。后头跟着陈三石和陆生他爹,都是高高地昂着脖子,一副要把脑袋昂到天上去的样子。

    阿年看了丑儿一眼,觉得他们三的德行好像差不多。她乖乖地让了道,让他们进来。

    萧绎看了她一眼,转过去先交代了几句,叫阿年先回屋子去,别凑热闹。

    阿年乖乖地领着丑儿下去了。丑儿本来不肯这样轻易回去的,被萧绎瞪了一眼后,溜地比谁都快。

    阿年离开时,陈家人已经听到动静一股脑出来了,又惊又喜地盯着萧绎带回来的一只母鹿,活的,还在动呢!这可是稀罕东西,连陈有财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还上前摸了摸“你们在哪儿找到这么个好东西来着?”

    “在后头的山顶处。”陈三石替萧绎答道,“本来也是随便上去看看的,没想到能碰上这玩意儿,哪知道爬到上头,就看到这鹿在啃树叶。这玩意儿也机灵,见到人就跑,步子还飞快,为了逮住他,萧公子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的!要不是后来被树枝卡住,估计也逮不到它。”

    当时才到山头,萧绎头一个就发现了它,看到它跑了,也是拔腿就追。

    这十来日的训练到底是有用处的,虽追了半个山头,到底给萧绎射中了,只是为了捉这母鹿,萧绎也再没有什么力气追别的东西了。

    不过萧绎也不遗憾,光这一件儿,就足以顶陈浩两兄弟一整日的收获。鹿肉珍贵,非凡俗物可比。

    稀罕过后,陈家人中午回到了正题,看陈三石他们一个个的面带喜色,不禁也有些期待,小心地问道“莫不是王家庄输了?”

    “当然输了,就凭他们也想赢?”陈三石立马接道,说得抑扬顿挫,“牛皮吹得比天还高,到了野猪面前就见真章了。您是没看到那场面,十个人围攻一头野猪,结果倒了一大半儿的人,吐血的吐血,吓晕的吓晕,哎唷那丢人的,我都不好意思提。”

    “后来呢?”陈家人赶紧催促。

    陆生他爹早就等着呢,方才在山脚下说了那么多都还不过瘾,这回嘴巴又痒痒了,不待陈三石开口就抢着说道“后来不就只能装孙子了呗。要不是陈浩两兄弟冲过去,咱们才不愿意救他们呢。那可是野猪啊,谁能顶住野猪的力道。最后,还是萧小公子一箭就射中了野猪的右眼,把那野猪给吓跑了,片刻都不敢多呆。”

    “那王家庄的人呢,都哪儿去了?”王氏忙问道。

    陈有财有些不乐意,但因为要看好戏,也等着陆生他爹的话。

    “一个个的躺在地上,哭着喊着求咱们把人送回村子里呢。我们仨先回来给村里人报喜,陈浩他们已经领着人去王家庄了。”

    萧绎无语,这哪里是报喜,分明是他们俩不愿意搭手救人。也是陈浩他们老实,还没等王家庄的人开口,便过去送人了。这回应该已经送到王家庄了。

    “该,这回看他们还怎么横!”陈大海痛快道。

    “怕是以后再不敢了,多丢人啊,那里头有个还是他们老族长家的儿子呢,丢人都丢到族长身上了。不行,我回头还得去附近几个村子里转转,这样的好事儿,可不能藏着掖着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绎见陈三石几个说得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心思,便牵着他背回来的鹿往院长后面走。方才回村的时候吹了一波,如今到了陈家又吹嘘了一波,萧绎心里早已经波澜不惊了。

    李氏带着芸娘也跟着过去。芸娘还是头一次看见鹿,见它被拴在角落里,也不挣扎,顿时觉得它又乖又好看。起码,比丑儿要叫人喜欢。

    “这鹿也要养着?”李氏从后院的树上折下几根嫩树枝放到鹿嘴边,顺势问道。

    “养一日,明日就去县里买。”

    “哟,那可又能大挣一笔。”李氏欣喜道,即便不是家里的,可总能得到些实惠。

    萧绎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鹿肉不常见,寻常人家也吃不起,不过那望月楼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饭馆,应该是能把这鹿卖出去的。

    “得,你先喂着,我去给你们做晚饭。”李氏回头,招呼了女儿一声,结果半天没反应,再望过去的时候,李氏脸上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芸娘,回去了。”李氏淡淡地提醒。

    芸娘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盯着人瞧被娘发现了,芸娘登时脸颊红红,羞得抬不起头。瓮声瓮气地应了李氏一声,芸娘赶紧跟着她娘一道回去了。

    萧绎继续围着他的鹿。

    怕它吃的不习惯,特意给它拣最嫩的枝叶,只是那鹿好像没什么胃口,大概是害怕吧,都没怎么吃。

    “乖,多吃些,多吃才能养的好。”萧绎一下一下抚摸着鹿,动作轻柔,说话的语气也温柔得不像话,“明儿就靠你了。”

    好不容易喂完了鹿,萧绎拍了拍衣裳,正要回二房去,忽然看到那边的窗户外头冒出两个脑袋。

    一个是阿年,还有一个,是她养的那只奇丑无比的大雁。

    阿年只是好奇地盯着萧绎身后的鹿看,新奇归新奇,却没有头一次看到丑儿时的执着与喜爱。而丑儿——它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萧绎,睁得滴溜溜的眼中满是控诉。

    它哪点比不上那只鹿了!

    萧绎动了动手指,忍住了把它扔出去的欲·望。罢了,这玩意儿阿年喜欢,扔不得。

    今儿晚上的晚饭依然丰盛,起码对于老陈家来说,这样的一顿晚饭时绝对不常见的,就连陈有顺和陈大树父子俩,也被陈有财请到了家里一块吃饭。

    这样的大事,合该一起庆祝庆祝。

    下午几个人下山后,王家庄输给陈家村的消息就跟见风儿似的迅速传来,周围的几个村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陈家村和王家庄不合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矛盾太多,前五六年开始,两个村子就没有再通过婚。说来说去,两个村子也没有什么大怨,不过是比来比去的,有些小摩擦罢了,两个村都有错,谈不上谁比谁无辜。可因为王家庄势盛,压过了陈家村,是以陈家村受了气也只能憋着。

    如今可好了,一下子打了王家庄一个村的脸,这可稀罕坏了周围的村人们。

    被人看热闹的王家庄人也不大好受,尤其是王族长一家。下午王家庄人都在等着消息,王族长亦然,冷不丁看到村口有人过来了,王族长心中一喜,可越看,越不对劲……

    那被人抬着回来的,不正是他们村去的人吗?

    等看到自己的儿子也闭着眼睛,生死不知的样子,王族长差点没有晕过去。后头闹闹哄哄,吵吵嚷嚷的,究竟又发生了什么,王族长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后,王家庄的名声,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唉!”王族长在屋子里两头晃着,想出去探探,又觉得实在没脸。闹到这一步,他也有责任。

    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们王家庄,怎么会输给陈家村那帮泥腿子?不是说那姓萧的没什么大本事么?王族长都快急秃了头。

    王族长媳妇儿孙氏掀开帘子从里头出来,看到老头子还在那儿转悠,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转转转,都在这儿转了半天了,你不烦我还烦!”

    “这不是担心儿子吗?”

    “呸,我看你是担心你那张老脸,担心你屁股底下的族长位子。”

    王族长被媳妇臊得头一低“我不和你说。”

    “我还不想跟你说呢。只一句话,人陈家村的送了咱们儿子回来,那个姓萧的又救了儿子的命,怎么着你也得去谢谢人家。”

    “再说。”嘴上这样答,可王族长却真心不想再谈这事,索性钻进了自己屋子里,再不出来了。

    孙氏在外头骂了半点也没见着缩头乌龟出来,气得咬牙切齿“你不去,老娘我自个儿去!”

    说罢,再也懒得和王族长磨叽,也回屋照顾儿子了。可心里到底还是埋怨,要不是这死老头,儿子也不用受这苦。说什么以身作则,依她看啊,就是蠢的!眼睛生在头顶上,看谁都矮半个头。

    这回长教训了吧,该!

    且不说王家庄这儿到底如何反应,陈家的几个人,都是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还定下了过几日要去县城的事。去的人只有萧绎跟阿年,萧绎是去卖鹿的,阿年,则是去凑热闹的,她非得跟着去。

    陈家是没有牛车的,他们要去县城,还得蹭着孙里正的马车。

    晚饭过后陈大海兄弟俩便去说了,本来也是碰运气,看看里正家这几日要不要去县城,谁想一问过后,两方正好都赶上了。孙家也刚好是明儿去县城办事儿。孙家都不是小气的,见陈家人客气,立马答应捎上这两个孩子。

    翌日一早,萧绎便牵着路和阿年一块出去了,李氏不放心,还叫陈大海送他们过去。头一次做孙里正的马车,是在陈家门口坐的,如今,却只能在陈家村村口等着。

    一连等了两刻钟,孙家的马车才缓缓驶来。赶车的人是孙大郎,后头的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放着不少粮食布匹,看上去仿佛是要去哪儿登门拜访似的。

    陈大海交代了他们两句,又与陈家大郎寒暄了两句。

    一路无话,陈家大郎将萧绎两人送到望月楼门口。萧绎上回来过,这回也算是熟门熟路了,直接走到望月楼的侧门处。刚好,有个小二坐在那儿偷闲,看到萧绎他们过来,便上前问事儿。

    萧绎遂请他将陈小虎和掌柜的叫了出来。

    能在望月楼当小二的,多少有些眼色,扫了后头的鹿一眼,便知道今儿是有好事上门了,忙不迭地过去请人。只前脚踏出去,后脚眼睛一转,没去找陈小虎,直接去请了邹掌柜出来。

    萧绎没见着陈小虎,没怎么吭声,只见那头邹掌柜已经打量起了他带来的那头鹿,目光还透着几分惊奇“这真的是你在山上打的?”

    “嗯!”阿年重重地点头。

    邹掌柜看萧绎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这得多好的运气啊。要知道,那凤凰山虽大,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什么人打过野猪,更不必说是这鹿了。

    鹿肉多稀罕啊,更何况这东西还是活的。

    邹掌柜看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回头看着萧绎笑道“萧小公子想怎么卖?”

    阿年急着要说话,却被萧绎给按了下来“那就要看邹掌柜诚不诚心买了。”

    绕了一圈,又绕到他这儿来了,邹掌柜失笑,不敢再糊弄萧绎,直接道“既然公子体谅,我也再藏着了。这鹿,咱们望月楼,吃得起!”

    “邹掌柜爽快。”萧绎难得奉承了一句。

    邹掌柜摇了摇手“这鹿肉珍贵是珍贵,只是萧公子应该也知道咱们这县城的人家并不富裕,我们望月楼每月赚得也有限,这鹿,我最多只能出五贯。”

    萧绎皱着眉,阿年盯着他看,觉得萧绎是嫌弃给的少了。

    她又紧张地看着邹掌柜。

    “萧小公子若是嫌少,那我也没法子了,我们这儿只能给的这么多。鹿肉再珍贵,也得有人买不是?若是我本钱出得高了,客人买不起,那我还挣不挣钱了?”这可是实话了,邹掌柜面上笑呵呵,说话也不显得咄咄逼人,“萧小公子实在不愿,可以去别的饭馆客栈看一看,瞧瞧他们给的是什么价钱,若是不行……”

    “行,我们卖!”萧绎出声道。

    邹掌柜松了一口气“萧小公子果真干脆。这样,我也不亏着公子,春生,你过来。”

    旁边的小二赶紧凑过来。

    “去厨房里给萧公子取些糕点清酒,再叫人去账房那儿取五贯铜钱来,莫叫萧公子多等,快去!”

    春生会意,当即跑着进了门。

    邹掌柜回头,与萧绎客气道“萧小公子可不要嫌弃,咱们望月口的糕点酒水,那可是一绝!”

    阿年咽了咽口水,巴巴地等着。糕点,她爹给她买过一次,很好吃。

    没多久,邹掌柜便拿到了钱,转手就交到萧绎手上“这是五贯,萧小公子数数,若是没错,这鹿我可就牵回去了。”

    铜板串在一块,一共五串,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萧绎看着手上的五贯铜钱不出声,愣了许久。

    他终于,挣了钱,不是靠阿年,是靠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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