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惊奇万分,各怀着敬畏的心情躬身施了一礼,随后相互示意,轻步而退。待三人从那块石头后面退出来,罗坤轻声讶道:“老天!怎么会有这么一位小老喇嘛坐在那里?看样子坐死有年头了,似成了佛一般。”

    方国涣惊异道:“这必是一位喇嘛教的前辈高僧,乘了木筏到这座小岛上修练神功,这地下深处乃是极静之地,旁无干扰,可以孤处独修,但不知何故,竟成如此模样?”

    罗坤道:“师父曾经说过,西域喇嘛教,密宗神功中有一种‘虹化’的神功,练成此功之人,身体可放异彩,大小自如,临死时,身形可缩小至无,光散而去,尤为神异。”简良闻之讶道:“莫非这位喇嘛教的高僧已修练到了‘虹化’的程度?却为何坐死在那里,缩小如婴孩,而不光散了去?”

    罗坤道:“谁知道呢!总之这位喇嘛也是仙佛中的人物,肉身虽死,神灵犹在,我们且不可惊扰了他,这就去罢。”方国涣摇着头叹道:“没想到这地下果然有喇嘛教的秘密,此岛不便久留,速速离开罢。”随后三人向岸边而来。

    这时,在火把光亮的照射下,罗坤见旁边有一堆木柴之类的东西,过去看时,乃是一堆松明火把,虽有年头了,却并未腐朽,仍可燃用。罗坤不由一喜道:“这是那位喇嘛上岛时带来的,我们且取了用罢,以备不足。”

    简良这时道:“这位前辈高僧能来到此岛修练,说明岸边距此不远,我们且在附近寻找便是。”罗坤闻之喜道:“不错,说不定我们的头上就是甘兰寺呢!”自是高兴地把那堆火把抱到了木筏上。火把充足,光亮不断,三人自增强了找到岸边,回到地面上的希望,各自显得高兴起来。

    三人在木筏上又用了些水和糌粑,这种糌粑由奶油和面粉等料配制而成,十分耐饥,吃上一回,便可挺得住多时,三人不由对那加错喇嘛十分感激,感激他想得如此周道,给多带了一些来,不曾断了饮食。吃喝完毕,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自又划动木筏而行,志在回到岸边。

    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乘了木筏在地海中盲目漂行,不知已经过了几时,更不知到哪里去。方国涣心中忧虑道:“如此下去,怎生是好,我三人莫不是也如那‘虹化’的喇嘛一般,要成为这地下的秘密了。”转而又思道:“这大地的运动变化果然奇特,竟造就了这片广阔无边的地下海的存在,此番航行,如与罗坤贤弟乘木筏漂泊在西洋上一般,只不过这地海上过于黑暗宁静了,两次经历却也相似。”

    就在这时,木筏忽然巨烈地一震,站立的方国涣险些被掀落水中,“旋涡?”方国涣心中一惊,猛然想起波尼多喇嘛说过,他所认为的地下湖中暗伏着吸力极强的旋涡,看来是不幸误入旋涡中了。

    而此时罗坤却惊呼了声道:“方大哥、简公子,快趴下,水中有东西。”接着便见旁边的水浪一翻,从水中拱露出一怪物的脊背,随即那怪物的头部也从水中探出,如牛首状,眼大而凸,闪动着碧绿的幽光,身生鳞甲,在摇动不定的火把光亮映照下,反耀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方国涣、简良二人大是惊骇,忙伏于木筏上,罗坤处乱不惊,抽出“真如”宝剑朝那怪物的脊背随手一挥。那怪物立即发出了一种沉闷而奇怪的吼声,似负痛不过,水波大动,潜入水底去了。

    罗坤忙乘机稳住木筏,飞快地向一旁划去。等避得远了一些,见水面上沉寂依旧,那水中怪物并无追来之意,罗坤心中稍安,握着宝剑举着火把又四下查看了一番,见无异常有,这才和方国涣、简良各松了一口气,觉得安全了。

    方国涣此时大为不解道:“这地下深处,黑暗无比,不见天日,水中如何会有活物呢?刚才那东西不知是兽是鱼?”罗坤道:“这怪物生有鳞片,当属鱼类,是一条异种的大鱼罢。”简良惑然道:“却也古怪,即是鱼类,头部怎么如牛首一般?这地海中实在神秘可怖,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岸边上岸罢。”

    “真如”宝剑,剑不沾血,罗坤便于木筏上寻去,果见有一滩怪物的血水溅在了木筏上,罗坤用一支未燃的火把沾起一些近观时,见些血水色呈黄绿,腥臭无比。罗坤心中诧异,恐方国涣、简良二人见到生厌作吐,便都于水中洗刷去了。

    由于受到水中怪物的惊扰,三人自知这水面上不是那么很安全,便加快了木筏前行的速度。不知何时,罗坤忽然发现三人的说话声音似有了回音,不像先前,四下空荡荡的远传不回。或者被什么东西吸去了一般。而此时声音似应石壁而转,知道这附近必有岩壁,离岸边不远了。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立时兴奋起来,高声呼喊,划动木筏向回声之处寻去,自是让那岩壁的回声引路,已然顾及不上加错喇嘛的告诫,在这地下不要大声讲话,以免惊动了沉睡着的神灵。

    大筏循着回声的方向行了一程,火把光中隐隐看到了耸立如山的石壁,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不由激动的欢呼起来。木筏到了岸边,三人寻了一平坦处跳了上去,随即三人又自一怔,原来此处并不是先前的离岸之地。

    罗坤大惊道:“上错岸了!不经地下岩洞的入口,是不能回到地面上去的。”方国涣持了火把四下探寻了一遍,发现有遂道向上连通,不由一喜,忙回头对简良、罗坤二人道:“这里有往上去的岩洞,可能是一处出口,我们虽然上错了岸,也勿要再回寻先前的岸边了,就从这里上去找出口罢,若是死洞,再想办法不迟。”

    简良点头道:“也好,姑且试一试罢。”接着和罗坤到木筏上取了火把、食物和水袋,罗坤自把木筏系到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上,以备前方无路时,回头再用。方国涣此时发现隧道内竟然有石阶向上延伸去,虽然粗糙简陋些,却有着人工雕凿过的痕迹,显得古老而久远。

    方国涣大喜道:“这一定是条活路,必然有出口的,否则不会有整治过的石阶,不再回水上另寻出路最好了。”简良、罗坤二人也自欢喜,终于有机会可以回到地面了,这地下深处的黑暗,已是让人受够了,乞盼着重见天日。

    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沿着石阶一路登上去,走了好长一段,那台阶似无尽头一般,不见其端,方国涣、简良二人已是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腿软,只得坐于一旁暂歇了。罗坤内力悠长,自无倦感,便持了火把四下照看,忽地惊讶道:“方大哥、简公子,快来看看这石壁上画着些什么?”

    方国涣、简良二人闻声,忙站起身来观看,见那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石壁上刻画着一幅幅奇异的图案,有人物状,有鸟兽状,有战车状,又有一些似机械类状,画面古朴,而又诡异,似远古之时的人类所刻。

    简良这时惊讶道:“这些图案里没有鬼神等佛教的痕迹,似在佛法入藏之前就已存在了。”方国涣点头道:“不错,这确是藏地佛前的远古文化,可能是金圣法王所说的格萨尔王时期的痕迹,或许更古老些。”

    简良道:“没想到我们误走到这里来了,不知道那些喇嘛们有没有到过此地看过这些的?”方国涣道:“这地下空间广阔,岩洞众多,是古时地势运动和火山爆发所造成的一个奇特的地下世界,这里不但有喇嘛教的秘密,更有着藏地史前文化的痕迹和秘密,甘兰寺建在这地下的入口处果是别有深意的。虽经历代喇嘛们的探险,也未必能把这地下所隐藏的秘密探查个遍,喇嘛教把这地下世界列为禁地,禁外人出入,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此神秘和神圣之地,不但隐藏着天地间的秘密,更隐藏着人类的秘密,这是我们所不能想象的,现能亲临和感受这种神秘,实是我们的幸运。”

    简良敬畏地道:“不错,今生有此一回奇异的经历,也算满足了。”罗坤感慨道;“此番一行,见识许多,方感人类对自己所在的世界知之甚少,却也可怜。”方国涣笑道:“知道太多,也会坏了这个世界的,还是任其自然的好。”

    三人一面观赏一边而走,所见石壁上的图案越发的古怪难懂,有一幅车状图案,刻画了二十余米,有窗有门又好象有轮子,远观始辨其形,近看则什么都不象。罗坤见了讶道:“藏地的远古之人刻画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做什么?”

    方国涣道:“可能是藏民的祖先想给后人指示些什么。”简良道:“不错,那些古人一定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或现象,感到惊异,故而刻画下来,开示后人,或许还有其它用意,也未可知。”罗坤这时望着一幅人面图案惊讶道:“这张脸画得好怪,怎么有三只眼睛在上面?”

    方国涣过去看时,见这幅人面图案画得奇特,有一大眼竖立在两眼之间,近印堂穴处,如传说中的二郎神的那只天眼。方国涣心中讶道:“远古之人能具有天眼,必是神人。”

    这时洞势一转,脚下变得平坦起来,罗坤将快燃尽的火把又换了一支。

    又前行了一段,见岩洞又向下折去,罗坤道:“这岩洞好怪,忽上忽下的,那些古人也不怕累。”方国涣道:“这地下的岩洞是火山作用而成,非人力所为,只是人工的刻凿了些台阶壁画而已,我们但沿着洞势走,寻其尽头找到出口就是了。”

    此时洞内显得开阔起来,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已走到了一处十几丈高的大岩洞内,在火把光线的照映下,石壁上反耀出一片眩晕的金光来。罗坤走到石壁前,上举火把照看时,不由惊异道:“这是黄金还是黄铜?竟然有如此宽大的一条!”

    方国涣、简良二人上前看罢,也自惊奇,发现石壁上竟然有一条两丈多宽,向两旁延伸去的金带,曾有高温使它融化,而后冷却,欲流则止,可见此地本为一原始金矿,因火山爆发之故,才成此形状。简良此时感叹道:“如此大的金脉真是少见,闻藏地多金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三人站在这条金带之前,啧啧称奇不已。

    方国涣见四下又有数处洞穴通向它处,便对罗坤、简良二人道:“我们再走走罢,以便早些找到出口,否则食物与水耗尽了,我三人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当真要做一回古人了。”

    罗坤笑道:“老天爷不会把方大哥和简公子这等能以棋变动天下的大才埋葬在此的。”简良笑道:“可惜我三人不会那种能练成‘虹化’的神功,否则在此清修一回也别有趣味的。”方国涣见罗坤、简良二人倒也坦然,无那种被困于险境之怯感,此自摇头笑道:“这岩洞内是绝静之地,倒是个修练的好地方,不过目前要紧的是出去,到得地面才行。”说着,持了火把进入了一处洞穴内。

    此处岩洞似人工修整过,道路整齐平坦,两侧石壁光滑,每隔十余米但有一凹处。罗坤见里面似有东西,伸手一摸,掏出了两节木棍来,细看之下是松明,做火把用的,虽然年代久远,有些枯朽,但仍存有一部分油性,可以燃火的。

    罗坤见了大喜道:“这么多火把,当可取之不尽,不怕没得用了。”说完燃了一支,倒可将就用。方国涣诧异道:“此洞整齐,又配有明火之物,看来是有些特殊的用途。”简良道:“这洞内似有通风之处,我三人手中的三支火把齐燃,烟气却无呛鼻之感,但向上飘去,定有风气流动,看来离地面不远了。”

    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走到了此洞的尽头,一处高敞的石室内,见有一具长棺悬在石室的半空中。细观时,竟然发现这是一具长两丈开外的巨形金棺,由八条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粗大链索牵吊着,岩顶上方又有粗环相扣,此悬吊的金棺离地面有两丈多高,却无盖顶,独然高悬,看上去古远而浑朴。

    简良此时惊异道:“这么重的金棺如何吊上去的?真是不可思议!不知什么人葬在里面?”罗坤道:“这是一付巨棺,能葬下两个人,还宽容些。”简良道:“可惜离地面太高,里面躺着什么人看不真切。”罗坤道:“这有何难!”说着,持了火把身形一纵,已然跃到了金棺之上,随即火把下照。

    忽地,罗坤脸色大变,一个跟头翻身下来,站在那里骇然之极。方国涣、简良二人见了一惊,见罗坤神态异常,显是受了惊吓一般。

    方国涣讶道:“贤弟,可是看到了什么?”罗坤稳了稳神,惑然之极道:“竟有如此怪事,此金棺里面竟然躺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巨人。”“巨人!?”方国涣、简良二人闻之一惊。罗坤此时已恢复了常态,摇头叹道:“不错,金棺里面躺着一位赤身裸体的巨人,全身呈金色,干枯不腐,似睡着了一般,小弟一时意外惊恐,不敢再看,险些跌倒下来。”

    简良望了望悬吊着的金棺,愕然道:“世间哪里有这等两丈长的巨人?怪不得此金棺如此之大,敢情都是装他一人的。”

    方国涣道:“《山海经》中载有,‘蛮古之人,身大而长’,莫非就是指此?看来此人必是一位远古之人,不知悬在这里有几千年了?又不知为何以金棺悬葬?这地下果然神秘之极,古怪迭出,我们且退出去,另寻出路罢。”

    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退出了悬吊金棺的石室,原路返回。罗坤心有余悸,紧握了“真如”宝剑的剑柄,不再回头观看。方国涣见以罗坤之神勇都被金棺中的巨人惊骇成这样,不知那巨人是何模样,或许别有人之形状,自家也不好细问,暗里摇了摇头。

    三人退回了空荡的大洞内,见数处洞道通向它处,不知走哪一处才好。简良这时道:“地下黑暗,无日月可辨,无昼夜之分,不知过了多少天了?我们现已倦累,先歇息一下,睡上一觉,集些气力,再遍寻每一处岩洞找出口不迟。”

    方国涣也自感饥困难忍,便道:“也好,缓些体力再做计较罢。”三人于是各食了一些糌粑,饮了几口水,旁边寻了一处小洞,合衣而卧,方国涣劳累倦极先自睡去了。简良又寻了一些火把,以备后用,因为身上带着打火的刀石,所以任火把燃尽息灭了,也不去管它,洞内立时变得漆黑一片,寂暗无比。罗坤虽知这地下岩洞内并无活物来袭,仍握了宝剑,守在近洞口处,以防不测。

    黑暗中,简良道:“罗堂主,此番经历实在艰险离奇,若能平安出去,当是我三人的万幸,日后还要让方大哥避开这种险境为好。”罗坤知方国涣已经睡去了,自是叹然道:“方大哥少小孤苦,飘零天下,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们若大难不死,回到中原,一定要让方大哥过上安稳的生活。”

    简良道:“方大哥棋高天下,境界悠远,怀有以棋济世之心,这是历代棋家所不能有的无上德为,尤令简某敬服。昔日若无方大哥的教诲,我简良也只能埋棋于村野之中,不会今日这般游棋天下,历经各种奇事,简某此生已然心慰了,若能重返中原,寻回兰儿,从此隐居,这世间当无憾事了。”

    简良此时想起远在汉阳王府的兰玲公主,不免一阵惆怅。罗坤也自思念一别三年多的弓英儿与六合堂人众,尤有些感伤,知道六合群英必认为自己和方国涣亡身海外了,摇头一叹道:“世事无常,当年随方大哥乘船出海,几经风险,没想到在天下走了一圈绕到了这里,仍有地下之困,难道冥冥中真有定数不成?”

    简良感慨道:“天意也好,地意也罢,此番经历非常,生死难料,但能与两位知心的哥哥在一起,一切也就无所谓了。”二人又闲谈了一阵,不知不觉中各自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方国涣一觉醒来,见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是静得吓人,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简良、罗坤也不知去了哪里。无边的黑暗中,方国涣但感剩下了自己孤独的一个人,不由大是惊骇,急忙喊道:“坤弟,简良兄,你们在哪里?”

    连喊数声,心中已是大怖。此时,旁边的简良、罗坤二人已被惊醒,不知方国涣如此惊喊发生了什么事。罗坤忙摸索着划了刀石,燃着了火把,见方国涣额头上已渗出了一层冷汗。

    简良上前扶了道:“方大哥,我们在这里,可是惊了梦?”方国涣见罗坤、简良二人都在身旁,心情这才一松,长吁了一口气道:“一觉醒来,黑暗中不知在哪里,又不见你二人,一时间怕得很故而喊叫,原来你二人都在的,这就好!这就好!”

    罗坤道:“这地下深处让人感觉异常,既使在黑暗中,也感觉与地面上的夜晚不同的,静得令人生惧,好有我们是三个人,可以减些怯意,若是孤独无依的一人,将会发疯的。”方国涣叹然一声道:“此为幽境,意感别常,不是久呆之地,还是再找出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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