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草庐回到家。§>

    他将家,从上到下翻一个边,连房梁、房柱、灶台、墙壁、地皮都没放过;敲敲打打听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

    父亲留下的唯一件物件是化妆箱,也翻了一遍;每件工具都仔细查看,终一无所获。。。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荡秋千的情景,难不成在。。。他一声叹气,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天晚上,田涛告诉他:白天有人上门道谢,感谢三爷出手相助。说是您安排的车,将他的孩子送到申城治病,现在孩子病好了,特意上门谢恩。我听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他赖着不走,就告诉他:三爷云游去了,要一个月才回来。他才死心,放下礼品走了。

    他听罢笑了,他对安国安他们的实力没有异议,至于听不听自己的话,还需考察。不过,这次还真听话,竟然照办了,更没想到的是留了一个好名声给三爷,于是心里就有了好感。

    田齐山老爷爷帮助素不相识人的消息传得很快。他上面有人,能调动车子。。。一下子,注意他的人多了,邻居之间的关系一夜升级,平时里不理不睬的,现在都登门问寒问短:他老人家不方便的事,说一声,我们帮忙。

    而且三爷家门口多了些小朋友,露着好奇的脸,偷偷张望。

    他起了好心,买了些零食分给孩子们吃。这一来更不得了,白胡子三爷爷有好吃的,四巷五街的孩子们都知道。。。他感觉应付不过来,就把这份‘美差’交给了田涛。

    田涛也乐意,美滋滋的分着小零食,像一个孩子王似的。

    慢慢的,他发觉,出名反而不方便,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就想着该适当收敛些。于是,邻居们经常听到田涛对小朋友说:三爷爷去云游去啦,过几天回来。

    一旦感到自己拥有了权力,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也就不同了,看人低的清高越来越盛,包括想法也多了,**也高了,对权力能触摸的深度,有了好奇感。

    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安国安:上次你做了一件好事,现在麻烦了,经常有人来我家打扰我。你帮我找个地方,离城区远一点。

    。。。。。。。。。。。。

    没几天,安国安来了,带来一封信,一本户口簿。

    “孔林庚,父亲、母亲都是是茸城西塔镇人。54年出生,这小子才6个月时,一家三口去了东北访亲,都死在路上了。活着的话。。。今年应该是18岁。这户口很干净,你用吧。”

    他打开户口簿,见里面夹着一张纸,打开一看,是市里开的证明:孔林庚,17岁,未成年,孤儿。1954年父母因车祸身亡,1971祖父祖母相继去世,现无合法监护者。1972年归籍茸城县西塔镇,望地方单位调配,划田入户。

    他便问:“西塔镇因人口稀少,居民前几年并入茸城了,土地归田,变成西塔村,这户能用吗?”

    安国安推了推眼镜,笑道:“您放心,能用。不是土地归田了吗,原来的城镇改农田,那个地要捣腾好几年才能使用,没人接手,空着一大片。怎么样,给你一亩三分地,随你怎么搞。”说着,将信递给他,道:“有空设计一个17岁的妆,拿着户口簿去西塔村领您的地,顺便拍个照给我,把档案做实。”

    他接过信,发现这封信很厚,打开,里面还有一套信封,再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白衬衫,坐在火车餐车桌前,年轻英俊潇洒。。。真是自己!这是张雯雅在火车餐车里为自己拍的。

    “张雯雅从法国寄来的。这应该是三爷的真容吧。”安国安偷瞄着:“反面好像有字。”

    他转过身,避开安国安的目光,翻转照片,见上面写道:睿,爱你。

    安国安悠悠地说:“三爷,您的真容已经隐藏得很好了,这张照片会误您的事。”

    他把信收起,放入口袋,扯开话题问道:“有一件事,青竹帮在茸城有一所房屋,在西林寺附近,查得到吗?”

    安国安笑了,道:“三爷终于关心这件事了。。。我们查过,可惜啊,查不到。”

    他带着嘲笑问道:“还有你们查不到的事!”

    “共三百三十九户,一一对照,没有一丝漏洞。看来,这事还要靠三爷多操心了。”

    。。。。。。。。。。。

    他定了一个17岁的妆,拿着户口簿去西塔村。

    村主任歪戴着帽子,一手叼着烟,一手指着墙上的地图,说:“你看看,这一块三份地,你要哪一块,随你挑。”

    他往墙上的地图一看,村主任所指的地方,类似一个小镇。小镇一横四纵道路,三面是河,河上有桥,桥外是农田,就东面有条弯路,通向大路。这是一块很大的面积,最起码要十几亩地。

    “主任,这何止三亩地。。。”

    村主任道:“我说的是一块三份,这一份估计有十亩地吧。”

    一份有十亩地!他感到很惊讶,又很奇怪,问:“这地没人要吗?”

    “是啊,没人要。。。要不你全拿走。怎么样?了却我一桩心思。”

    “这地没人要?我不相信。”

    村主任吐了一口痰,道:“谁要!这三块地原是小镇中心,都是街道,现在说要还田。你想想,光拆房子,就要拆好几个月。拆完房子还要翻地,这几十幢房子。。。想想就头大。也不知道上面什么思路。。。天天搞,脑子都进水了。”

    “那我拿了也没用哦。”他心里暗骂安国安,给我一块没人要的地。

    村主任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膀,道:“年轻人,我看你不是种地的人,你就慢慢捣腾吧,反正四五年内不计工分,每季度到我这里领口粮100斤,不会饿死你。什么时候政策改了,你落户城里了,再把地还给国家。你要是有技术啊,去县里的厂里上班,比这里好多了。”

    他看了看地图,心想:平白无故得到这么大一块地,那也不错啊。于是就问:“主任,是不是我在我地里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得美。”村主任吐了一口痰,道:“一定要还田。要不然这地方早就被人抢了。”

    。。。。。。。。。。

    接着去隔壁领口粮,一算日子,刚好两个月,于是分到了66斤糙米。村主任推着自行车,载上他的米,带着他去看那块地。

    站在桥上,眼前一条一百多米长的石头马路。路口拉着大标语:政策为民,土地归田。

    石头路两边都是废弃的房屋,房屋的瓦片、门板,玻璃都已被拆除,空洞的像一具具骷髅。路旁几十株腰口粗的香樟树被人砍去,留下几十个苍白的伤口,看上去极为凄惨。

    “你别指望在这里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村主任抽烟、咳嗽、吐痰,又吸烟,说道:“这里唯一一座完好无损的房子在镇口,是一间配电房,里面堆了些国有资产。那里水电齐全,要不你暂且住那里,顺便照看好。”

    俩人下了桥,他走到砍断的树桩前蹲下。树桩界面白嫩新鲜,散发着香味。

    “这些人很粗暴。这么粗的香樟树最起码二十年。”村主任手扶着自行车,四处张望,道:“这里还经常有人来捡东西。”

    俩人来到镇口。果真有一座完好无损的红砖房子,还挺大的。村主任停好自行车,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所谓的配电房就是一个仓库,里面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异味。村主任来到配电箱旁,一推闸,屋里的灯亮了。他惊讶地发现,仓库里竟然有两台看似完好无损的设备。

    村主任道:“一台是制作面条的机器,一台是做蜂窝媒饼的机器,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你就看着吧,不要少胳膊少腿就是了。”

    他好奇地走进看了看,设备保养的还可以,能看到一层厚厚的黄色牛油,显然做过防锈处理,也说明这两台设备是好的。

    村主任将糙米搬进来,道:“钥匙收好啊,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他连连感谢,低头哈腰将村主任送出门。

    刚出门,村主任就喊道:“喂,你们两个站住。”

    他走出门,顺着村主任所看方向望去,见一屋子前站着两个人,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戴着蓝绿帽,背后背着一只篓子,一看就是两个拾荒者。

    村主任喊道:“喂,以后不要来了,这里有人看管啦,再来捡东西就是违法啦。”

    俩人看了他们一眼,走了。。。

    看他们走远,村主任转过身,对他道:“你慢慢搞吧,注意安全,记得去领口粮。”说完,推着自行车走了。

    。。。。。。。。。。。。。。

    得到一大块地,原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没过几天,发现这是一个负担,要定期去走走看看,装模作样地整理,最关键是要看好仓库里的东西。。。现在想想,村主任把这些地全给他,就是在甩包袱,搞得他现在有点后悔。

    一天,陈昌福来吃饭,随便送来一封信,信里是张雯雅寄给他的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她长发波浪,涂着时髦的口红,穿着低胸白衬衣,蓝色牛仔喇叭裤,挺着傲人的胸膛,咧嘴笑着,露着雪白的牙齿,身后是埃菲尔铁塔。他翻转照片,见背后写道:我在巴黎上学。

    。。。。。。。。。。。。

    星期天,文艺来了。吃饭的时候,文艺对他说:“知道吗,叶建国有皮肤病。”

    他没感到好奇,继续吃饭。

    “在脸上。”文艺低声说着:“你说恶心不恶心。”

    “很严重吗?”

    “嗯,听傅薇玲说,像皮肤烂掉。”

    “看不好吗?”

    “是啊,医生说这是家族遗传。”

    他停下筷子,叶家有这家族病?我怎么没听说过。茸城是个小地方,这种病好比是家丑,一定会传得很广很快,传得家喻户晓。

    “傅薇玲想帮他做一张脸皮。想让你帮忙。你会帮忙吗?”

    我!突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就问道:“叶建国不会化妆术吗?”

    叶建国会化妆术?文艺停下筷子,愣了愣,道:“傅薇玲没说起啊。。。要不为何请你帮忙。”

    他也一愣,赶紧吃饭掩饰,而心里却想:我父亲的化妆术师从叶盛,难道他儿子叶建国不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你会帮忙吗?”文艺又问,又低声道:“那张丑脸会影响他的政治前途。”

    他想了想,道:“让我见一下叶建国。”

    文艺听了很高兴,以极快的速度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

    第二天,他刚到单位,馆长就对他说:“三楼,今天你去申城市里,市文化部找你。”

    他暗叹气,一定是文艺通知的。

    。。。。。。。。。

    叶建国的家在斜土路和蒙自路相交的十字路口,一幢石库门房子里。

    开门的是傅薇玲,见到他,脸一下红了,头赶紧低下。文艺在一旁做了一个鬼脸,道:“喂,你害羞什么嘛,他是我的。”

    俩人进屋坐定,傅薇玲便去泡茶。

    傅薇玲要比首都见到时,漂亮许多,时尚许多。脸上使了粉,头发做卷了,大红的紧身毛衣,藏青色紧身西裤,凹凸有致,女人味十足。

    文艺打了一下傅薇玲翘起的屁股,道:“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时髦?”

    傅薇玲笑道:“有贵客嘛。”

    文艺白了她一眼,道:“建国呢,快让他出来,事办完我们就走。”

    “怎么,你们还有事吗?”傅薇玲急问。

    文艺拦起他的胳膊,道:“有啊,我还要陪他逛南京路呢。”

    傅薇玲‘嗯’了一声,转身上了楼梯。

    “这房子不错,小夫妻俩居住刚刚好。”他打量一下屋子,见书橱里有几张黑白老照片,还有许多奖状、奖杯等,便站起身去看,文艺也起身陪他看。

    文艺指着一张男女合影照,道:“这是叶建国的父母。”

    他仔细观看,发现叶盛和叶大兴之间没有相似之处。咦,怎么会这样,毕竟是叔侄关系。但随即想起,哦!对了,叶大兴的母亲是俄罗斯女人,他是个混血儿。

    “旁边那张是叶家宅的老爷和建国父亲的合影。”

    他凑过头又仔细看了看,问道:“他们兄弟俩的年龄差的很大啊。”

    “怎么不像吗?”

    外行人怎么看都有点像,因为在看之前得到了暗示:他们是兄弟俩。可对于他来说,他们俩就是不像,因为骨架不一样;额头、颧骨、下巴、鼻子、肩膀,包括肌肉。。。这表明他们俩出之完全不同的家庭,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个实在让他吃了一惊!

    叶建国下楼了,黑皮鞋,灰色的裤子,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毛衣,全身上下一股大城市出生的男人气质,就是那张脸。。。半张脸偏嫩,嫩的没有皮肤的质感,一戳就破的感觉。

    他露出一丝惊讶,这惊讶不是这张脸,而是叶建国和照片里的两个人,一点也不像。。。他沉默了,这三个人出之三个截然不同的家庭啊,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他惊讶的表情,叶建国的心情一下掉到谷底,自卑涌上心头,懊恼道:“我是不是很难看。段师傅?”他的声音很柔和,也很尴尬。

    他这才醒悟,微微摇摇头,以调和刚才的失态;随后对着叶建国的脸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此刻,傅薇玲紧贴叶建国身边,脸上露着期待。一旁的文艺脸上也露着期望。

    他笑道:“是难看,不过,我可以解决。”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支碳笔和一张画板,说:“我帮你定一个照,你看看行不行,假如可以,我就帮你做张脸皮。”

    好啊!好啊!傅薇玲连连称好,闪到文艺身边,让出叶建国,后者立即挺胸端坐好。

    他迅速在画板上画了一张脸,递给叶建国,道:“草稿,还可以修饰得更好。”

    三个人凑在一起观看。

    文艺道:“没想到你画画的技术这么好。”言语中露出一丝惋惜。

    他笑道:“这是基本功嘛,熟能生巧。”

    傅薇玲见罢,很高兴,有点忘乎所以,随口便问道:“三爷。。。”她一开口,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吓得脸一下变得苍白渗人。。。所有人盯着她。

    他的反应急速,盯着傅薇玲笑着问道:“散叶堂的技艺是不是很特别?”

    “散叶堂的技艺?什么啊?”文艺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傅薇玲,又看看他。一旁的叶建国没有吱声,但见自己老婆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已起了疑惑。

    他很镇定,缓缓说:“散叶堂是以前帮死人画肖像画的地方。因为死人的眼睛是闭上的,而肖像画的眼睛是睁开的,所以,他们在死人的眼睛上贴一张树叶。。。”

    叶建国似乎想到了什么,忙笑道:“对不起段师傅,我夫人不是故意的。”

    文艺似乎也想到什么,搂住傅薇玲道:“没事,他老早习惯了。”

    傅薇玲也反应过来,摸着脸,低声道:“段师傅,这发型能不能改一下,不要刘海可以吗?”

    他摇摇头,道:“刘海可以遮住脸皮的缝隙。”

    哦!傅薇玲恍然大悟,看着叶建国,等其决定。

    “这可以。”叶建国一口应下,道:“段师傅,一直听我夫人说,您手艺高超。如若让我重新找到自信,我万分感谢。”

    他笑了,对于他来说,这是小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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