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上了去贵阳的火车,浩浩荡荡数十人占领了半截硬座车厢。=、田心贵住卧铺,而他住进了包厢,陪他的是宋海。他起先不同意,包厢应该给年纪已老的梅林;而江瑞提醒他:别忘了,你要化妆。

    旅途很长,很无聊,江瑞也不来陪他,书也没带,他只能拿那本花名册解闷。看到黑山乔羽傅家时,就想:这应该是傅薇玲的本家吧,便问宋海。宋海连连点头。

    他忽然发现宋海很好说话,心里一动。

    “你知道傅薇玲调到申城的事吗?”

    “知道,三爷。”宋海的态度好的一塌糊涂,跟上次押送他回茸城截然不同。

    “知道叶建国是个什么人物?”

    宋海露出一丝紧张,看了看车厢两头,似乎在提防什么。

    看来是个敏感话题,有门路,给一点压力,看看反应。他想罢,又道:“知道就告诉我,要不然,我换其他人。”他的语调很慢,也很温和:“跟我说关键的。”

    宋海显然知道换人的后果,想了想,低声,并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是听说的,叶建国的家族跟錾卢的事有牵连。”

    哦!够关键,我明白了。他冲着宋海点点头,以示感谢,回到了包厢。

    出手黄天沐,为了筷子,因为筷子里藏着錾卢的秘密;将傅薇玲调到叶建国身边,也是为了錾卢的秘密;看来揭秘者有点迫不及待啊,那让我担当角会会长平衡两派关系,余将军真的有把握?那我该怎么做呢?

    他们为了得到筷子杀了黄天沐,跟山沟沟里的土匪有什么区别,难道余将军不知道?知道了也不管吗?他泡了一杯咖啡开始深思。。。

    余将军的权力有多大,可以控制全国性的比赛,难道不能控制他们杀人?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臂,錾卢秘密究竟是个怎样的秘密,让帮会分裂,让兄弟相仇。

    。。。。。。。。。。。。

    晚饭之后,江瑞来了,在包厢外跟宋海聊了一会儿,走了。。。为什么不和我见面?发生什么事了?他忽然感觉江瑞变得好陌生。

    晚上列车熄灯,众人上床歇息。火车的颠簸如摇篮,抚慰着疲劳的人渐渐进入梦乡。

    睡至半夜,他听到宋海起床上厕所,回来之后就在床上不停地翻身,坐起,好似睡不着觉,便问道:“睡不着?”

    嗯!宋海应了一声。

    “我也睡不着。”他坐了起来,拧开床头灯,看了一眼手表:四点三刻,就说道:“凌晨,陪我喝杯咖啡吧。”还未等宋海回应,他已下床,取出咖啡,开始冲泡。

    宋海见此不好推辞,便穿上鞋子,披上衣服,坐起。

    “我猜你有心事。”他端起咖啡,吹了吹冒起的白烟。

    宋海低着头,怔怔地盯着咖啡杯里震荡起的波纹。

    火车‘呜’地一声长鸣,钻进一座隧道,噪音袭击耳膜,嗡嗡作响。。。

    当火车驶出隧道后,他问道:“我可以帮你吗?”

    宋海沉默片刻,突然离床跪倒在地。

    他见了,心里一喜,其有求与我。但嘴上吃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宋海依然跪着不起,低着头,道:“三爷,您能不能成全我和蔡妹子。”

    他笑了笑,道:“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让我怎么答应你,先起来再说。”

    宋海起身坐在床边,开始抽泣起来。

    他问道:“谁是蔡妹子?”

    宋海道:“是蔡想的孙女。我们相爱已久,可家里就是不同意。”

    他问道:“女孩真心喜欢你吗?”

    宋海点点头。

    他问道:“是女方的家长不同意,还是你家不同意?现在虽说是新社会,自由恋爱,父母不可牵涉子女婚姻,但。。。”

    宋海抢道:“是我家不同意。蔡妹子父母已亡,蔡老爷子疯疯癫癫的,他才不管呢。只要您跟我父母说,他们一定同意。”

    “为什么?”

    “您是会长,会长如长辈,会员都要听。”

    “假如你父母不听呢?”

    “那我和蔡妹子去跳崖。”

    他哈哈大笑起来,道:“有烈性,我喜欢。这样吧,我跟你父母说,要是他们不买我这个面子,你们俩私奔,跟我去茸城和田涛作伴。”

    宋海听罢,愣了,随后恍然大悟,赶紧道:“三爷,这事成了,我和蔡妹子这辈子跟您做牛做马。。。”

    他挥挥手道:“现在都七十年代了,你还是满脑子的封建思维。。。不过,听你口气,蔡妹子对你死心塌地,你父母应该感到高兴啊,为啥不同意。”

    宋海道:“三爷,您不知道,角会的人,面和心不和,我们宋家看不起蔡家。”

    内部有矛盾!他皱起了眉,乘现在这个机会,好好问问。想罢,便问道:“青竹帮分两派,怎么角会里的人也分帮派?”

    宋海将头凑到他面前,低声道:“三爷,这事说起来就大了,起先我也不知情,是蔡妹子告诉我的。今天我告诉您,您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他点点头,端起咖啡,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放下。

    宋海道:“当年青竹帮两派人团结一心,在江南一带打鬼子;抗战结束后,会里的成年人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就连帮会的帮主张铁生都死了,帮会面临生存问题;当时的角会会长高庆就提出,不要再搞分裂了,两派合在一起吧。其实高庆是宋家的寄出子,原姓宋,年纪轻轻,很有能力。

    不搞分裂可以啊,谁来当帮主,当时两派人各推荐一个。就是黄老师和高庆。可偏偏黄老师不愿意当帮主,因为黄家人不是青竹帮的人,他推荐胡家人。可许多人不认同胡家人,硬是要黄老师出头。黄老师无奈,只好顺从。其实按照人头投票,角会的人数大于对方,高庆一定胜出。可万万没想到蔡家人把票投给了黄老师。高庆跳了起来,挺好的事给蔡家搞乱了,带着角会的人投靠了枫林村江家。”

    哦,原来高庆瞄上了青竹帮帮主的位置啊。他心里嘀咕。问道:“咦,听你的意思,江瑞家没和青竹帮的人一起抗日?”

    “没有,他们藏着深山老林里几百年了,连rb鬼子都没见过。”

    哦,他想了想,又端起咖啡。

    宋海看出他的疑惑,便说道:“三爷,其实这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们这一辈人都感到奇怪,枫林村和江南离着十万八千里,说去就去,难道经常联系。我猜测,这其中的原因只有蔡老头知道,可这老头脑子有点不正常,问了几次也不说。”

    “不要管他,继续说。”

    “好。。。通过这件事,角会的其他家姓和蔡家就有了隔阂。可这事还没完,十年前,就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枫林村地震,把谷里的一片自然形成的石头林给震没了。那天巧了,蔡家人在那里采蘑菇,全部压在下面。。。蔡老头哭着喊着回村求救,可江瑞死活不让救,说是危险,高庆在一边犹豫,蔡老头就跪在那里。。。嗨呀。傅薇玲的父亲看下去了,带着人去了。没想到一阵余震,进去救人的,全部埋了。”

    宋海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那年我才十岁,进去救人的全部是壮年。。。做头七那天,全村的人进山祭拜,一大半是女的。。。那个情景惨啊。从此后,村里的人都不理蔡老头了,他这人也疯疯癫癫的,脑子不灵光了,一个人住在山里。”

    他听罢,沉默了。

    宋海道:“后来,高庆、江瑞不知道用了什么路子,把那次进山救人死掉的人,全部变成了抗洪救灾的烈士。我们小一辈的,都是拿着烈士津贴过日子。”

    他心里一动,心想:不对啊,申请烈士!控制全国性比赛!这似乎远远超出余将军的能力了吧。于是问道:“角会在京里有点势力,为什么还待着山沟沟里。”他原本还想说‘我没听余将军说起这件事’,想套套宋海。但一想,不行,万一宋海是江瑞派来盯自己的,江瑞会怀疑我说假探话的动机。

    宋海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咦,三爷,这事您不知道吗?您有路子把我们调离这山沟沟吗?”

    他微笑着摇摇头,回避其问题,又问道:“你们这次来申城做啥?”

    “为了傅薇玲的事。”宋海说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角却扫了一眼三爷,见三爷冷冷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透着一丝怀疑,他赶紧回避,差一点将口中的咖啡喷了出来。

    “为什么说谎。”

    宋海有点慌张,放下咖啡,用手背擦着嘴角,一筹莫展。

    “现在就我们俩,你快说吧。”他的话很温柔,将对面的年轻人击溃。

    宋海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我们来申城找黄天沐要一件东西,可双方说不到一块,就动手了。我们死了几个,黄天沐也死了。我们也不知道,都说黄天沐夫妇的功夫了得。”

    黄天沐夫妇会功夫!他吃惊不小,嘴上道:“黄天沐夫妇怎么会出现在茸城?”

    “你不知道吗?青竹帮在茸城的西林寺后街上有一座房子。”

    他一愣,心想:原来如此。。。便随口道:“我知道。”

    这时,火车一记长鸣,速度减缓,列车广播响起:各位旅客,鹰潭站即将到了,请需要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鹰潭站停靠时间20分钟。

    宋海站起身,道:“三爷,您先补个妆吧,我去看看早餐。”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妆一夜未修,赶紧掏出工具包,拿出小镜子,一照。。。还好,妆没变形。他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该为自己设计几个皮具,固化容貌;因为不可能每次化妆都能做到一模一样。

    补完妆,他打开窗帘,擦去雾气。

    火车喷出浓浓的蒸汽,缓缓进站;晨光穿过雨雾洒在站台的屋檐上;站台上,工作人员摇晃着煤油灯,挥动着绿色的旗子,吹着哨子。等待上车的旅客排起了长队,一些小贩站在窗户下,展示着商品。。。此景,让他想起了张雯雅在窗下走过,那回眸一笑一瞬间。

    宋海走进包厢,一手端着饭盒,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斜插着两双筷子;一手端着一只白色搪瓷碗,他笑嘻嘻道:“三爷,没什么好吃的,就馒头和榨菜。”

    他含笑点头,抓起一只馒头,脑子一直想着张雯雅,幻想着她突然间出现在窗下。但他看到了江瑞低着头走进了站台办公室。

    他好奇江瑞和角会的关系,有心想问宋海,最终还是放弃了。

    几分钟后,江瑞从办公室里走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什么。不过很快就走向他所在的车厢。

    。。。。。。。。。。

    “跟我回申城。”江瑞说道。

    他微微点头,没有询问为什么,心里揣摩着:一定是接到了新命令才做出这决定;是谁发布的命令?余将军?还是。。。

    一旁的宋海很懂事,帮他提起箱子。

    “宋海,你回枫林,我和三爷回申城。”江瑞冲着宋海一甩头,示意:没你事了,你走吧。

    宋海很听话,没有半点犹豫,放下箱子走出包厢。

    他默默地看着刚才这一幕,“傀儡”的感觉越来越浓。

    江瑞提起箱子对他道:“不要问为什么,跟我走。”

    俩人在车站的办公室里等待去申城的列车,期间双方只是用眼神交流,未说一句话。一个多小时之后,上了一辆开往沪上的火车,并住进了一座包厢,

    一切安顿了,江瑞才开口:“把妆卸了吧。想问的,问吧?”

    他问道:“为什么不去枫林?”

    江瑞拉上包厢的门,道:“我错了,未经同意就带你去枫林村。”

    他问道:“未经同意。。。我猜不是余将军下的命令吧?”

    江瑞道:“你很聪明,也很敏感,有些事瞒不过你。”

    他皱眉问道:“不能告诉我他们是谁?”

    江瑞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江瑞的那一丝无奈让他变得疑惑,比余将军还要厉害的角色,那就是中央里的。。。不会是錾卢的秘密已经提升到最高决策层了吧?假如提升到了这个高层,那是好事啊,那他为什么会那么无奈?

    未经同意不能去枫林村,难道枫林村里有什么东西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甚至是角会会长。为什么会这样,无非是錾卢的秘密。。。他心里琢磨着:照现在看来,江瑞也是个傀儡!我们俩都是被操控着,那他会不会告诉我一些实情?

    他卸完妆,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让我当角会会长,也是他们的意思?不是余将军的意思?那么余将军跟他们。。。难道不是一起的?”

    江瑞又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

    “他们是中央里的?”他急速问道。

    江瑞不慌不忙打开火柴盒,推到他面前。

    他低头一看,火柴盒里装的不是火柴,是一块绿的、半透明的、胶质状的东西,还伴有香味。他突然警觉起来,因为江瑞给他看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列火车途径茸城,田涛会接你。”

    江瑞的口气似乎在告别。他心里一动,抬起头,问道:“你不去茸城吗?”

    江瑞点了一下头,道:“田涛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住址。。。你睡一会儿吧,到时候列车员会叫醒你。”

    三爷的身份!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同时,一阵头晕袭来。怎么回事?这头晕。。。他的视觉开始迷糊,潜意识中:这头晕跟这东西散发的香味有关。

    。。。。。。。。。。。。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包厢的床椅上。火车还在行驶,江瑞不见了,包括行李。他爬起,看见那只火柴盒依旧放在桌上。

    他意识到自己的昏迷跟这个火柴盒里的东西无关。

    他拿过火柴盒,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香气很怡人,应该是一种上好的香料,比起单位里用的香料好之万倍。

    这是江瑞对自己使了幻术,火柴盒里的东西只是对被使术者一个心理暗示:你闻到了迷幻药。他把火柴盒收起做个纪念:这是自己第一次被人使用了幻术,被一个曾经信任的人使用了幻术。

    他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心想:江瑞半途下车,显然不是跟自己同路,那他在哪里下车?

    他起身,出了包厢,向漂亮、年轻的女列车员询问。

    年轻的列车员红着脸回道:那人刚刚在杭州站下了,还询问去首都列车的时刻。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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