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门!”一直守候在外的柳媚一见他们出来, 急忙迎了上去, 看见昏了过去的董宛玉, 不由的大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血?”

    柳青门将董宛玉轻轻放入柳媚的怀中,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到底还是放轻了些声音说道:“姐姐, 你先带宛玉上马车, 别让风吹了她。∮/>

    随即她转向宫辰, 一把将他扯到暗处, 已然没了好气:“你跟我过来!”

    宫辰其实大病尚未痊愈,方才着急之下已经伤到了元气,此刻安定下来,便连连的咳嗽起来,直咳得肝胆俱碎、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柳青门便抱起双臂, 冷眼看着他咳。

    “……你发什么疯?”待宫辰终于咳停了,柳青门冷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过来?你以为这样就是帮我?”

    “是,是……”宫辰努力挤出字来, 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得不行, “是你姐姐告诉我,你出事了的, 我害怕洪善宝对付你, 所以, 所以才……”

    “够了!”柳青门喝断他。

    她来回踱了几步,状似愤怒至极:“你知不知道洪善宝为什么要对付我?教坊的女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你知不知道?”

    “就是因为我是容九的女人,所以他才想羞辱我,这样才能羞辱了容九!”柳青门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是我选择了他,所以惹上这些麻烦我也不会去怪他,你为什么偏要再插一脚?”

    宫辰被她的厉声指责弄得摇摇欲坠,他苍白着面容上前一步,想要拉着青门,却被青门猛地伸手挥开了。宫辰期期艾艾道:“我们,我们是做过夫妻的人,你和容九哥哥不过是……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的心,为什么偏要、偏要作践我的心?”

    “我们?什么时候有过我们了?”柳青门冷冷说道,“容九为做我的东卿,花过一大笔的银子,做过好大一场的宴席,我和他为什么又不能叫作‘我们’?”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歹压下怒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一夜当做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

    宫辰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真的真的……”

    “我不稀罕!”柳青门蛾眉倒竖,“我和的你缘分在你要逾越界限娶我的时候,就尽了!我是妓/女,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我不愿意做你的妻子,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此言一出,宫辰已经倒抽了冷气说不出话来了。

    柳青门伸出双手将他一推,狠心道:“算我求你了,以后别来找我了!也别想着要护着我!我和你,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说完这句狠话,她到底也不忍心,掩了面跑开了。

    柳媚扶着她上马车,将刚才的事情全看在了眼里,过了一阵子,见青门的面色渐渐平稳了些,这才对她说道:“这次的事情多亏有宫少帮忙,你才不至于……人家是好心好意,你为什么非要说那些狠话来刺他的心?”

    “姐姐!”柳青门嗔怪道,“您为什么要叫他来?”

    柳媚被她反问得一呛,怔了一怔这才说道:“你那东卿今夜值班,宫里是什么消息也递不进去,我担心你,才去请宫少拿个主意的,你反倒来怪我的不是了?”

    柳青门蹙着双眉,抚一抚倚在车壁上的宛玉,叹道:“我和宫辰的缘分已尽了,如今再去扰他,实在叫我于心不安。他家是什么样的家,我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我只不过喜欢他,却不想他为我闹得……”

    她又叹了一口气,勉强一笑:“再者,姐姐你知道么,我其实从未想过要嫁他。”

    柳媚瞪她一眼,也叹道:“要是换了其他人,得来这个福气,不知道得有多珍惜,偏你避之不及,像是要躲什么大祸呢!你啊,真是叫我气死了!”

    柳青门冲她眨一眨眼,笑了:“当初难道不是姐姐让我不要痴心妄想的么?现在怎么反倒骂起我来了?”

    柳媚一指尖戳在她的额上,笑道:“你啊,倒是来堵我的嘴了!我怎么能知道,他还是个真重情重义的人呢?偏你又看不上!”

    刚笑一下,又想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洪善宝究竟有没有为难你?”

    柳青门看见董宛玉动了动,知道她要醒了,便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没事的姐姐,别太担心了。”

    柳青门虽不肯说,但柳媚实在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见洪善宝果真没有什么动作,这才略略的放下心来。

    教坊里,李先生检验了柳青门所学的舞,准备开始排演龙池舞,这支舞要做大庆典时候用,领舞者,本来一直都内定的是北曲第一的赵瑶姬,然而陈王发话后,领舞的就要改从她和柳青门之间选一个了。

    赵瑶姬虽然不满,但除了每日加紧练习,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柳青门虽对万岁面前竟演没有十分的兴趣,但在见过李先生舞蹈之后,对所领之舞却产生了莫大的兴致,于是也跃跃欲试起来。

    其间邀请她赴宴的人络绎不绝。

    这日柳青门从宴席间回到教坊,换上舞服准备去练舞,却听见在教坊后山,传来阵阵优美的琴声。她从未通过这样好的琴声,也从不知道世间会有这样好的琴声。

    “是谁在弹琴?”她问跟在身边的教坊女孩。

    女孩摇了摇头:“姐姐,我不知道啊。”

    柳青门走了两步,可那琴声却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停歇,于是顿住脚步叹了口气,告诉女孩:“你先去练功房吧,我过一会儿就去。”

    “姐姐要去哪儿?”

    “少了样东西没拿。”柳青门温和的笑了笑,“若是先生问起,你就说我一会儿去给先生赔罪了。”

    她向着琴声,往后山上慢慢爬去。

    后山并不高,很快就爬到了山顶。柳青门藏在山顶的一颗老松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有个人正背对着她,盘膝坐在不远处弹琴,那身影,竟莫名的像极了远在秣陵的那个人!

    柳青门大惊之下险些脱口唤了出来,然而,到底咽了回去。

    那人,绝不是他,虽然像极了,但绝不是他。

    而且那样好的琴声,也不是他那个年纪能弹奏出来的,那是世事的沧桑变迁,以及孤傲不羁的品性之下,才能弹奏出的,可以遗世的绝响。

    一曲渐毕,又起一曲。

    柳青门只听得如痴如醉,难以离去。

    正当她痴然忘魂之际,忽然身后有人唤她,她惶然从曲中惊醒,急忙转过头去,却看见容佩站在几米远的山下方一点,正向她招手。

    柳青门定了定心神向他走去:“你怎么来了?”

    容佩笑道:“你不想看见我么?今天太常寺卿过来看排演,我想着好几日不见你了,所以跟过来看看罢了。她们都去演习了,你怎么躲在这里偷懒?那领舞的位置,不想要了?”

    他天性大大咧咧的,在这空旷无人之地,便更加肆意的大声说话起来。

    柳青门急忙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嘘了一声,压低声说道:“别,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弹琴?”

    容佩侧耳听了一下,笑道:“刚刚是有的,现在又没了,难道你没听见?”

    果然再听时,已没了琴音了。

    柳青门急忙跑回去两步看,就见那人已然抱了琴起身,往山的另一边向下走去。

    “你等会儿,我回头再和你说话!”柳青门来不及照顾容佩的情绪,已经追着那人跑去了。

    容佩微微皱了皱眉,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那人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追赶,虽不曾回头张望,脚下的步伐却越发快了起来,纵然是他怀中抱了一把琴,却很快将柳青门甩在了身后许多。

    “……等、等一等!”柳青门快要追不上了,喘着气在后面小声唤出了口。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追上他,他不是林崇谨,她心里一清二楚,但是她就是想看一看,这个和林琰像极了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能弹出那样绝世的佳音。

    绕过几排青松,那人却忽然不见了。

    柳青门站住脚,四下张望了一番,不知该往哪里去,就听见有人说道:“是谁在哪里?”

    柳青门忙走了过去,却看见陈王独自一人坐在岩壁上,身边放了两只酒壶,正向她来的方向看。

    陈王见了她,轻扯嘴角:“青门小姐,是你啊!是你为本王,弹奏了那么好的琴声么?”

    柳青门欠一欠身,说道:“妾身并不知道殿下在这里,惊扰了殿下的雅兴,实在是罪过。至于琴声,妾身也是为了见一见弹琴之人,才误闯入此的。”

    陈王点点头,拍一拍身边的岩石:“过来,陪本王喝两杯。”

    他大概已经喝了不少,声音中有些醉意了。

    “回殿下,妾身正要参加演习,不能相陪了,请殿下恕罪。”柳青门欠身回禀了,转身就要走。就听见陈王说道:“你这个女人,太无礼了!”

    柳青门挑一挑眉,正要发作,就听他又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半晌说道:“本王、本王不过是想找个人一起喝酒,怎么,怎么就那么难呢?”

    又是一个孤独的人。

    那语气叫她心里委实有些不舒服,柳青门抬头看了看天色,咬了咬唇,向陈王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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