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也不会缺席。＋人会在绝望中死去，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熬过黎明前的黑暗。
符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但是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双深切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在他离去的那一刻，那一年的记忆疯狂地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炎炎烈日下，有一阵清凉的风，轻轻地牵引着他前进。前面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与他做最后的重逢。
那是一片高大茂密的竹林，竹林中，隐隐飘荡着一首歌，那是**生前常挂在嘴边的歌，天空。而那个唱歌的人，声音是如此熟悉。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不曾离去。
符笠扶着一颗粗壮的竹子，剧烈地干呕起来，伴随着温润的泪水还有说不尽的思念。
你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你来啦。”飘向远处的歌声停止了，站在符笠面前的是**。他穿着款款的长衣，一头披肩长发，微笑地看着符笠。
“啊，我来了，我来找你啦。”
“你为什么要来啊，不是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把自己卷进来吗？”
符笠擦干模糊双眼的泪水，在**胸口处重重锤了一拳：“不，是你忘记了，我们约好的，”符笠向前踏出一步，与**并肩而立，他向着竹林深处高喊，“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又望向**的侧脸，“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别说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一定会找到你。”
“对呀，你从未有过放弃。”**转身，与符笠一同望向竹林深处。
“小叶也来了。”
“嗯，我见着他了。”
“他现在在哪里？”
符笠忽然看到**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双唇颤抖，很久才说出一句话。
“在这里，我把他带来了。”
看着**的表情，符笠的内心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他绝不愿意相信，他要亲耳听到答案。
“他还好吗？”
**拍了拍符笠的肩膀，说道：“我带你去见他吧，他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们三兄弟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带着符笠来到竹林深处，一间用翠绿竹子搭建而成的小屋前。符笠站在门口，伸手推门，手却停在门上，迟迟没有推开。
“他就在里面，进去吧。”
符笠推开门，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坐在竹桌边。窗户里透出的光线洒满了他的侧脸，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梦幻中。
符笠张开嘴，眼泪又一次溢出眼眶，他知道在自己面前的叶离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有着和**相同的气息。
符笠叫他的名字：“叶离。”
叶离回过头，脸上有着轻松的笑容，在日光的照耀下，更加地明亮。
“你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遇上，这一眼，却是相隔了两个世界。
“怎么就哭了呢，在我心中，你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啊，是我的榜样，怎么可以哭呢？”
符笠艰难地张开嘴：“怎么能不哭呢，以后可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呀。”
叶离垂下长长的睫毛，他想要说话，却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还是不说了吧，已成定式，无法改变。毕竟，死亡是一切的规则。
“不说这个了，你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讲。”
符笠回望门外负手而立的**，轻轻合上了门。他走到叶离身边，却见他面色凝重。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不能明讲，因为这个世界是青藤创造的，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过，有些事情她肯定是无法预料的，”叶离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还记得只属于我们三人的密语吗？”
符笠记得，他们在刑警学院就读的时候，参照摩斯密码，发明了一套密语。
符笠伸出右手掌，叶离的食指在手掌中反复敲击。符笠读出叶离想要传递的信息。
我已死，因之误闯神庙，青藤杀我，为防泄密。幸有兄长，我之故友，望切慎行。邪教克罗，野心庞大，卷土重来，为祸世间。梵天老贼，召集众凶，青藤一人，已抵万军，余凶何在，尚未可知。天之大任，降于友身，公之于众，筹谋未晚。盼兄勿忘，切记切记！
“记住了吗？”叶离紧紧握着符笠的手心，眼神深切。
符笠一时无法接受叶离传达的信息，可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像电影回放一样在符笠的脑海中闪过，特别是他所遇见的那些人，所说的话里都有一个人的影子，青藤。
这个女人太过强大，能力也不是常人所能拥有，怕是真如叶离所说的，有一个叫克罗巴的邪恶势力在谋划着惊天的阴谋！
“记住了吗！”叶离又再问了一遍，眼神中的期盼更加地热切。
“记住了！”符笠也握紧了叶离的手，“那你呢，你和**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但是首要任务，是把你从这里弄出去，你也一定知道，这里是青藤创造的梦魇世界，虽然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但我可以确定，不论怎么样，青藤一定会亲自把守最后一关。”叶离凝重地望向窗外，“你先出去吧，让我再想想。”
符笠退出小屋，看到**依然负手站在竹林之中，他蓄起的长发也随着竹林中的凉风轻轻舞动，这模样，倒也像是传说中隐居世外的高人。
符笠走上前与**并肩而立，他听到**又在唱着那首，天空。
“你为什么总是哼着这首歌？”
“15年前，杨小兰自杀案，我负责解剖。我从她的衣服里搜出一盘卡带，卡带里整整录了20首，都是这首天空。”
“啊，我想起来了，但青藤杀你们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当年小兰自杀的案子吧，你也知道那个秘密，对吗？”
**点头，说道：“我误闯青藤的梦境之后，阴差阳错找到了一座寺院，在寺院里发现了，额，那个秘密，青藤出现了，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有烟吗？”
符笠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抖了抖。
“还有最后两根。”他点了一根给**，自己也燃起一根。
**深吸一口，闭上眼睛，然后吐出大片烟雾。
“太怀念这种感觉了，让我感觉到了真实。”
符笠接着**上面的话说道：“你知道我会来，所以你就求青藤放过我？”
“是，我请求青藤放过你和小叶，但是她却杀了他，因为小叶知道了那个秘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会死。”
“老师也是因为这个秘密才死的吗？”
**点点头，说道：“所有被青藤杀死的人都会在这里，老师也是，但是我从未见过他，”
“那小兰呢，难道她也是被青藤杀死的吗？”
“不，小兰是个例外。”
“什么例外？”
“不知道，这是一个迷，但是我知道，小兰有自己的秘密。”
符笠回想着，小兰的秘密。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叶离的？”
忽然，**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包裹着一颗水晶一样的眼泪，落到泥土里。
“我在你们刚开始的地方，看到了小叶的尸体，”**颤抖着，将最后一口烟吸尽，缓缓说着，“可是她明明答应了我的呀，我抱着小叶的尸体，不知所措。”
**仿佛回到了那个黑夜，所有的寒冷，都不及他怀中的叶离冰冷。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呜咽着。
“从你们踏入青藤世界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我想要帮你们，但是我的力量太弱小，我帮不了。”
符笠能够想象，当**看到叶离尸体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他一定抱着叶离的尸体痛哭过。但是现在再道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你帮不了，你救了我很多次，小兰是你派来的吧，”符笠把手放在**的肩膀上，努力平复着他的情绪，“额，我是说小的那一个。”
“嗯，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个。”
“已经很好了，我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吗？”
**抬起头看着符笠，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想了想，然后说，“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威廉·安德里安。”
“《造梦者的灵魂》的作者，威廉·安德里安？”
“是，他是唯一一个曾经从这里逃出去的人，他知道出口在哪里！”
符笠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他急忙拉着**往外走。
“我们现在就去。”
**微笑着摆摆头，然后说：“今晚哪儿都不去，我们三兄弟一醉方休。”
天色渐晚，曾经的三兄弟一齐聚在竹林小屋内，**不知哪里来的酒，三人喝得酩酊大醉。深夜，三人躺在清香扑鼻的泥土上，仰望着星空。叶离伸出手，似乎就能够到曾经那遥不可及的梦。
他们的约定，要成为正义的守护者，打倒一切凶恶的罪犯，保一方安宁。
**和符笠相互对望一眼，与叶离一起，三只手有力地在空中紧握。
“呐，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火车呜鸣着缓缓驶进昆明火车站，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这辆列车已尽显疲态。但它又是兴奋的，从各节车厢上雀跃而下的人，满怀欣喜地来到了这座举世闻名的春城。
火车站上有一个人，像一个绝世的武者，他周围的三米范围内，无人可靠近，又像是一个波若的磐石，静静伫立在这里千年，就为等待一次相遇。
一个穿着紫色旗袍，肩上披着奇怪花纹披肩的女人优雅地从车厢里走下。她的举手投足，无不显得妩媚妖娆，却又不可方物。所有人都惊叹于她的美丽，却又不敢靠近她一分一毫。
远远地，女人看到了伫立在人群中的那个人，微微一笑，说道：“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符笠紧紧跟在**身后，曾经的崎岖道路，在**的带领下，似乎变得容易了。
**说：“我们所看到的青藤的世界和你们看到的并不一样，你们所见的皆是青藤创造的幻境，她可随意变幻，来迷惑你们的心智，让你们渐渐失去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最后在恐惧的深渊里沉沦。不过这一切幻象，在亡者的眼中就只是浮云而已，我们所看到的是迷雾，只有少数清明者可以到达想要去的地方，幸运的是，我便是其中之一。”
符笠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顺口就说了出来：“你是我的引路者。”
**回头一笑，说道：“对，我就是你的引路者，就在前面了。”
符笠所见的是一间清风雅致的竹屋，比**所在的那一间要更显得宽敞和庄重。竹屋敞开了大门，屋中大堂上，一位须发皆白，却有着深眼窝高鼻梁的老者端坐在一张矮茶几后。他手里提着一只紫砂茶壶，正在茶几上做着倒茶的功夫。
只见**站在竹屋外，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叫到：“先生，他来了。”
符笠的感觉忽然有些忐忑，自己将要面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所说，他能给自己指明出去的道路。
想到这里，符笠也不自觉地躬身行礼。
坐在屋里的老人将茶具放下，缓缓说道：“进来罢。”
**脱去沾满泥土的双脚，又拍净身上的尘土，口中念着：“打扰了。”
符笠慌忙也脱了鞋子，在自己身上拍了两拍，跟着**走进竹屋。
他们在矮茶几边站定，老人闭目说道：“坐罢。”
**又是行了一礼，与老人相对而坐。符笠又赶紧坐在**旁边，只是这盘膝而坐的姿势让他觉得好不别扭。
只听老人徐徐说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恒以持之，便觉日新月异，心有所悟。”
符笠暗道，这老外装腔作势，别是什么骗子吧？他有看了旁边正襟危坐的**，于是问道：“老人家也懂中华文化？”
老人答道：“困在这里，有着接近无限的时间，总要找些事情打发，但中华文化委实精辟，老朽钻研几十载，也不过自觉附庸风雅而已。”
符笠暗自偷笑，这老头儿说话还真是奇怪。
**偷偷给符笠递眼色，小声说：“别废话，赶紧问要紧的，不然待会儿他该给你讲中国历史了。”
符笠领会，正色道：“先生，在下有事求教。”
老人扶着长须，说道：“你之来意，我已洞悉，你与周遭格格不入，显然并不属于这里，你是要找梦魇世界的出口吧！”
老人的眼睛突然精光大盛，灼灼地盯着符笠。
符笠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心想道这老头子什么毛病，但他不得不恭敬回答道：“正是，请老人家赐教。”
说完，符笠自己也感觉怪怪的。
“想当年，老夫经历九死一生，方才找到这世界之生门，侥幸逃脱后，著书以告后人，完成之日，便又陷此囹圄，不得脱出，只得青灯古卷，了此残生。”
符笠问道：“当初青藤为什么会找上您，难道您也知道那个秘密？”
“当然知道，古籍有载。”
一阵妖风刮过，吹得屋外树叶纷纷落如雨。
“说的是什么？”
“远古时期，有强盛之一国，名曰……”
“阿笠！”**忽然大吼一声。
整个世界忽然就暗了下来，符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模糊的意识告诉他，他正在触及秘密的核心，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就这样，符笠最后一点意识也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仿佛是穿越了几个世纪的黑暗，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家又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谁真谁幻，何真何幻，又或是亦真亦幻。
符笠睁开了眼睛，他怕听到耳边火车的轰鸣，怕见到那一张精致到幻梦的脸，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见到，甚至都不是在那一间附庸风雅的竹屋里。
是一场绵绵细雨洗过的青山，烟雾环绕，有春的泥土芳香。这个地方，烟波浩渺。他所看到的，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自然。
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不，不是青藤，青藤给予他的那种妖异，与眼前这个女人的清新静谧大相径庭。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像矗立在天地间千万年的神山，有一种自带的亲和力，她的脸上有一层薄雾，像是遮羞的面纱，让人想要去摘，却又不忍亵渎。
女人的脚下，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水波荡漾，波纹荡开处，是女人落下的一滴泪。
“你是谁？”符笠问。
女人笑而不语。一头精致而神圣的瑞兽绕行在她的身后，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破开了黑暗的黎明。而独角兽，就是黎明的使者。
女人拍拍独角兽光滑的后背，独角兽也亲昵地蹭着女人的脸。
女人转过头，微笑着看符笠。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符笠也难以看清她的脸。
她说：“去吧！”
符笠听话地闭上眼睛，倒向清澈的湖水。他顺手抓了一把，温润的感觉就留在手中，让他心安。
**看到符笠扑倒在坐垫上，大惊失色，他顾不得什么礼节，抱着符笠的肩膀大声叫符笠的名字。
“阿笠，你醒醒，阿笠！”
端坐在对面的老人微微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放心吧，他没事。”
昆明火车站内，青藤看着面前与自己相对而立的霍千冰，面含微笑。
“我们又见面了，提亚多。”
霍千冰冷冷看着青藤，人世沧桑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也不知她的心是否也如当初一般模样。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是因为他么？”
青藤答道：“是，我为他而来。”
“不，你不该来这里，回去。”
青藤摇着头，说道：“提亚多，过了这么多年，你依然不了解我，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我们都期待着新世界的来临啊。”
霍千冰冷哼一声：“狗屁新世界，都是梵天老贼的幻想，我不会让你们得逞，这是索菲亚曾经保护过的世界，决不允许你们肆意玷污！”霍千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算我求你，姐姐！”
青藤缓缓伸出手，去抚摸霍千冰坚冰似的脸庞。
“我拒绝！”她说。
霍千冰的手缓缓抬起，将青藤抚摸自己的双手用力抹去，脸上有了决绝的神色。
“果然自己想要的东西，靠祈求是永远也得不到的，只有靠自己争取，对吗？”
青藤始终微笑着，说道：“那就试试吧。”
霍千冰摘掉手上的黑色手套，青紫色的电光在五指间来回攒动，积蓄着力量。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不知睡了多久。符笠感觉到手中有什么东西，他悄悄打开来看。
是一滴眼泪，或者说，是一滴眼泪形状的水晶。
符笠半阖着双眼，温热的眼泪溢出眼眶。
“你终于醒了，”**安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刚才是青藤吗？”他看向一边的老人急切地问道。
老人点头，又开始摇头。
符笠抓住**的衣袖，双手微微颤抖着。
“我看到她了，阿蒙，我看到她了。”
“谁？”
“我不知道，但是她给我的感觉那样熟悉，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我感觉到了她的悲悯，还有哀伤，”符笠勉强坐起来，“我感觉在哪里见过她，我见过她。”无论怎样控制，始终是抑制不住滚落的热泪。
符笠语无伦次地反复说着同样的话，**一头雾水。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阿笠，你到底看到了谁？”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找到她，不论天有多高，路有多远，我一定会找到她！”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开始震动起来，像是地震一般，颠得天翻地覆。刚刚坐稳的符笠又被颠得滚到地上，**也跪立不稳，死死抓住茶几的一角。
坐在茶几对面的老人岿然不动，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时之往矣，时之往矣！”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大声问道。
“青藤定与旗鼓相当之人交手，在调用梦魇世界的力量。生门已然打开，你们快去！”
符笠和**同时问道：“在哪儿？”
老人伸出苍老的右手指向屋外，道：“你们看！”
只见整个世界的中心，有一处巨大的白色光幕，白色光幕下，正有大片的紫色雾气涌入，在光幕的中心形成一道急速旋转的漩涡，漩涡越聚越大，内有隐隐雷电光芒穿过。
“哈哈哈哈，小子，能否安然逃脱，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喜，努力站起来，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先生！”
说着，他拉起地上的符笠飞身而去。只剩下老人坐在原地扶着长须哈哈大笑。
**足不点地，带着符笠穿梭在活泛起来的森林里，整个世界在他们的身后急速退去。
在临近中心时，他们看到了眼前巨大的光幕。那光幕越来越凝练，有了牛奶般如实质的光芒。而它中心旋转的那巨大漩涡，正在飞速旋转着，吸纳这世界的一切力量。漩涡中间的雷电闪烁时强时弱，但无论那电蛇怎样挣扎，依然被那白色光幕压制得死死的。
符笠回头一看，**站在稍远处，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由鲜花组成的火车隧道，看起来那么像林同的鲜花隧道啊。
小兰站在隧道的另一边，不舍地看着符笠。
当符笠再次看到小兰，心中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小兰带离这个世界。可是小兰只是挥挥手，嘴里呢喃着：“再见。”
符笠再看了一眼**，他也对自己挥手，说道：“快去吧，有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做，不要在这里停留。”
忽然间，天空中传来一阵狂妄的大笑。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跨着一匹圣光流转的圣兽划破长空，直奔那漩涡的中心而去。符笠定睛一看，漩涡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她的叹息声传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来自寻死路？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死吧，死亡会拥抱你们，延续那永恒的规则！”
只听青藤一声尖啸，沧澜猝不及防，被无形的力量击落长空，如一只高傲的猎鹰坠落。独角兽嘶鸣一声，从沧澜下方掠过，堪堪将他接住。
沧澜咳出一大口血，眼神愤恨不已，但依然哈哈大笑道：“与两人交战，依然稳占上风，真不愧神兽图轶之名。”
突然间，沧澜双眼精光暴起，身形瞬时变得虚幻飘无，他的声音无处不在：“那就让我用全力击败你，若不能，也死而无憾！”
半空中的交战越发的激烈，符笠甚至看得有些出神。这就是异者的威能吗？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一旁的树林里蹿出，朝着那漩涡的中心跑去。
符笠定睛一看，竟是背叛他而去，消失已久的陈克！
只见陈克悍不畏死，顶着四周错乱飞舞的残枝败叶，一步一步艰难地靠近那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
只听得青藤一声冷哼，击退了黏住自己的沧澜，优雅地落到陈克面前，说道：“我可不准你活着出去，你这不可饶恕之人！”
陈克忽然间跪倒在青藤面前，匍匐着，说道：“求您，让我出去，让我去赎我曾犯下的罪过。”
青藤挑起陈克的下巴，她看到了他眼眶里溢满的泪水，还有内心中无比的悔恨。
“哦？用什么赎？”
“我会去杀了他，用我的命来赎！”
“是吗？”
忽然，陈克暴起发难，将手中那一刻朴实无华的珠子按在青藤的胸口。那一刹那，青藤整个人都包裹在那刺目的圣光中。
陈克全身发力，站起来竟也推得青藤往后退了一步！
不远处符笠看得目瞪口呆，难道青藤竟会轻易被这珠子打败吗？
不。
当光华散尽，青藤依然静静站在哪里，毫发无伤。她轻轻捏着陈克的手臂，陈克的脸色瞬时变得青紫。
“可以净化一切邪恶的珠子，那独角圣兽的精华之物，你以为可以杀我吗？你真是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你，你这个怪物！”陈克被青藤捏住脉门，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贪嗔痴的妄念，就是你们这种东西，玷污了这纯洁世界。”又是一声哀叹。
就在这时，沧澜从背后向青藤杀来。
“和我打架的时候要看着我，混蛋！”
青藤反手一挥，消失在原地。沧澜扑了个空，回头望去，青藤又回到了漩涡的中心处，此时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符笠从一旁跑来，接住即将倒下的陈克，站在沧澜身边。
沧澜冷笑道：“你们的命是真的大，那就试试闯出去吧，活下来最好！”
符笠看了沧澜一眼，问道：“你呢？”
沧澜继续冷笑：“青藤已经在勉力支撑，现在就是杀她的最好时机，你们不要妨碍我，不然我连你们一块儿杀！”
说着，沧澜消失在原地，下一次看见他时，他已经在青藤的面前了，在青藤另一边的圣兽独角兽抬起了前蹄，高声嘶鸣着。它额头上的犄角发出了一团炽烈的白光，光圈越来越大，将青藤也笼罩了进去。
沧澜飞身跃起，手持的黑色匕首闪耀着冰冷的光。
陈克躺在符笠怀里，低声道：“符警官，对不起。”
符笠将陈克的半个身体抗在肩上，喘着粗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一起逃出去！”
跑啊，跑啊，向着那希望与自由，不要停下，要奔跑。那一瞬间混沌与现实的交错，撕裂了身体的疼痛包裹着。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们，符笠只来得及看一眼，那是无比亲切的面孔，**，叶离，小兰，他们看着符笠，眼神温柔地，对他说。
“去吧！”
当符笠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空荡荡的车厢，他的心中有了重生的喜悦。但是他看到月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燃烧和毁坏的痕迹，只剩下两个人还站在月台中央，其中一人他认识，是一个叫青藤的女人。在他身边安然睡着的叶离，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符笠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将叶离抗在肩上。
“小叶，我带你回家！”
青藤看着在蜷缩在地上因身受重伤而抽搐的霍千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历史的浪潮是不会被任何人阻挡的呀，你不明白吗，提亚多？”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符笠扛着叶离正从车厢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就在这时，昆明市武警包围了青藤。昆明市公安局局长手持扩音器向青藤喊话道：“青藤女士，有市民举报你故意损毁公共设施，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同时我们怀疑你与林同市‘6.21’重大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青藤莞尔一笑，然后回头看着符笠，说道：“你活着，真好。”
(本章完)
符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但是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双深切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在他离去的那一刻，那一年的记忆疯狂地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炎炎烈日下，有一阵清凉的风，轻轻地牵引着他前进。前面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与他做最后的重逢。
那是一片高大茂密的竹林，竹林中，隐隐飘荡着一首歌，那是**生前常挂在嘴边的歌，天空。而那个唱歌的人，声音是如此熟悉。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不曾离去。
符笠扶着一颗粗壮的竹子，剧烈地干呕起来，伴随着温润的泪水还有说不尽的思念。
你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你来啦。”飘向远处的歌声停止了，站在符笠面前的是**。他穿着款款的长衣，一头披肩长发，微笑地看着符笠。
“啊，我来了，我来找你啦。”
“你为什么要来啊，不是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把自己卷进来吗？”
符笠擦干模糊双眼的泪水，在**胸口处重重锤了一拳：“不，是你忘记了，我们约好的，”符笠向前踏出一步，与**并肩而立，他向着竹林深处高喊，“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又望向**的侧脸，“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别说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一定会找到你。”
“对呀，你从未有过放弃。”**转身，与符笠一同望向竹林深处。
“小叶也来了。”
“嗯，我见着他了。”
“他现在在哪里？”
符笠忽然看到**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双唇颤抖，很久才说出一句话。
“在这里，我把他带来了。”
看着**的表情，符笠的内心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他绝不愿意相信，他要亲耳听到答案。
“他还好吗？”
**拍了拍符笠的肩膀，说道：“我带你去见他吧，他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们三兄弟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带着符笠来到竹林深处，一间用翠绿竹子搭建而成的小屋前。符笠站在门口，伸手推门，手却停在门上，迟迟没有推开。
“他就在里面，进去吧。”
符笠推开门，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坐在竹桌边。窗户里透出的光线洒满了他的侧脸，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梦幻中。
符笠张开嘴，眼泪又一次溢出眼眶，他知道在自己面前的叶离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有着和**相同的气息。
符笠叫他的名字：“叶离。”
叶离回过头，脸上有着轻松的笑容，在日光的照耀下，更加地明亮。
“你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遇上，这一眼，却是相隔了两个世界。
“怎么就哭了呢，在我心中，你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啊，是我的榜样，怎么可以哭呢？”
符笠艰难地张开嘴：“怎么能不哭呢，以后可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呀。”
叶离垂下长长的睫毛，他想要说话，却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还是不说了吧，已成定式，无法改变。毕竟，死亡是一切的规则。
“不说这个了，你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讲。”
符笠回望门外负手而立的**，轻轻合上了门。他走到叶离身边，却见他面色凝重。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不能明讲，因为这个世界是青藤创造的，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过，有些事情她肯定是无法预料的，”叶离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还记得只属于我们三人的密语吗？”
符笠记得，他们在刑警学院就读的时候，参照摩斯密码，发明了一套密语。
符笠伸出右手掌，叶离的食指在手掌中反复敲击。符笠读出叶离想要传递的信息。
我已死，因之误闯神庙，青藤杀我，为防泄密。幸有兄长，我之故友，望切慎行。邪教克罗，野心庞大，卷土重来，为祸世间。梵天老贼，召集众凶，青藤一人，已抵万军，余凶何在，尚未可知。天之大任，降于友身，公之于众，筹谋未晚。盼兄勿忘，切记切记！
“记住了吗？”叶离紧紧握着符笠的手心，眼神深切。
符笠一时无法接受叶离传达的信息，可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像电影回放一样在符笠的脑海中闪过，特别是他所遇见的那些人，所说的话里都有一个人的影子，青藤。
这个女人太过强大，能力也不是常人所能拥有，怕是真如叶离所说的，有一个叫克罗巴的邪恶势力在谋划着惊天的阴谋！
“记住了吗！”叶离又再问了一遍，眼神中的期盼更加地热切。
“记住了！”符笠也握紧了叶离的手，“那你呢，你和**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但是首要任务，是把你从这里弄出去，你也一定知道，这里是青藤创造的梦魇世界，虽然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但我可以确定，不论怎么样，青藤一定会亲自把守最后一关。”叶离凝重地望向窗外，“你先出去吧，让我再想想。”
符笠退出小屋，看到**依然负手站在竹林之中，他蓄起的长发也随着竹林中的凉风轻轻舞动，这模样，倒也像是传说中隐居世外的高人。
符笠走上前与**并肩而立，他听到**又在唱着那首，天空。
“你为什么总是哼着这首歌？”
“15年前，杨小兰自杀案，我负责解剖。我从她的衣服里搜出一盘卡带，卡带里整整录了20首，都是这首天空。”
“啊，我想起来了，但青藤杀你们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当年小兰自杀的案子吧，你也知道那个秘密，对吗？”
**点头，说道：“我误闯青藤的梦境之后，阴差阳错找到了一座寺院，在寺院里发现了，额，那个秘密，青藤出现了，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有烟吗？”
符笠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抖了抖。
“还有最后两根。”他点了一根给**，自己也燃起一根。
**深吸一口，闭上眼睛，然后吐出大片烟雾。
“太怀念这种感觉了，让我感觉到了真实。”
符笠接着**上面的话说道：“你知道我会来，所以你就求青藤放过我？”
“是，我请求青藤放过你和小叶，但是她却杀了他，因为小叶知道了那个秘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会死。”
“老师也是因为这个秘密才死的吗？”
**点点头，说道：“所有被青藤杀死的人都会在这里，老师也是，但是我从未见过他，”
“那小兰呢，难道她也是被青藤杀死的吗？”
“不，小兰是个例外。”
“什么例外？”
“不知道，这是一个迷，但是我知道，小兰有自己的秘密。”
符笠回想着，小兰的秘密。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叶离的？”
忽然，**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包裹着一颗水晶一样的眼泪，落到泥土里。
“我在你们刚开始的地方，看到了小叶的尸体，”**颤抖着，将最后一口烟吸尽，缓缓说着，“可是她明明答应了我的呀，我抱着小叶的尸体，不知所措。”
**仿佛回到了那个黑夜，所有的寒冷，都不及他怀中的叶离冰冷。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呜咽着。
“从你们踏入青藤世界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我想要帮你们，但是我的力量太弱小，我帮不了。”
符笠能够想象，当**看到叶离尸体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他一定抱着叶离的尸体痛哭过。但是现在再道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你帮不了，你救了我很多次，小兰是你派来的吧，”符笠把手放在**的肩膀上，努力平复着他的情绪，“额，我是说小的那一个。”
“嗯，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个。”
“已经很好了，我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吗？”
**抬起头看着符笠，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想了想，然后说，“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威廉·安德里安。”
“《造梦者的灵魂》的作者，威廉·安德里安？”
“是，他是唯一一个曾经从这里逃出去的人，他知道出口在哪里！”
符笠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他急忙拉着**往外走。
“我们现在就去。”
**微笑着摆摆头，然后说：“今晚哪儿都不去，我们三兄弟一醉方休。”
天色渐晚，曾经的三兄弟一齐聚在竹林小屋内，**不知哪里来的酒，三人喝得酩酊大醉。深夜，三人躺在清香扑鼻的泥土上，仰望着星空。叶离伸出手，似乎就能够到曾经那遥不可及的梦。
他们的约定，要成为正义的守护者，打倒一切凶恶的罪犯，保一方安宁。
**和符笠相互对望一眼，与叶离一起，三只手有力地在空中紧握。
“呐，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火车呜鸣着缓缓驶进昆明火车站，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这辆列车已尽显疲态。但它又是兴奋的，从各节车厢上雀跃而下的人，满怀欣喜地来到了这座举世闻名的春城。
火车站上有一个人，像一个绝世的武者，他周围的三米范围内，无人可靠近，又像是一个波若的磐石，静静伫立在这里千年，就为等待一次相遇。
一个穿着紫色旗袍，肩上披着奇怪花纹披肩的女人优雅地从车厢里走下。她的举手投足，无不显得妩媚妖娆，却又不可方物。所有人都惊叹于她的美丽，却又不敢靠近她一分一毫。
远远地，女人看到了伫立在人群中的那个人，微微一笑，说道：“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符笠紧紧跟在**身后，曾经的崎岖道路，在**的带领下，似乎变得容易了。
**说：“我们所看到的青藤的世界和你们看到的并不一样，你们所见的皆是青藤创造的幻境，她可随意变幻，来迷惑你们的心智，让你们渐渐失去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最后在恐惧的深渊里沉沦。不过这一切幻象，在亡者的眼中就只是浮云而已，我们所看到的是迷雾，只有少数清明者可以到达想要去的地方，幸运的是，我便是其中之一。”
符笠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顺口就说了出来：“你是我的引路者。”
**回头一笑，说道：“对，我就是你的引路者，就在前面了。”
符笠所见的是一间清风雅致的竹屋，比**所在的那一间要更显得宽敞和庄重。竹屋敞开了大门，屋中大堂上，一位须发皆白，却有着深眼窝高鼻梁的老者端坐在一张矮茶几后。他手里提着一只紫砂茶壶，正在茶几上做着倒茶的功夫。
只见**站在竹屋外，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叫到：“先生，他来了。”
符笠的感觉忽然有些忐忑，自己将要面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所说，他能给自己指明出去的道路。
想到这里，符笠也不自觉地躬身行礼。
坐在屋里的老人将茶具放下，缓缓说道：“进来罢。”
**脱去沾满泥土的双脚，又拍净身上的尘土，口中念着：“打扰了。”
符笠慌忙也脱了鞋子，在自己身上拍了两拍，跟着**走进竹屋。
他们在矮茶几边站定，老人闭目说道：“坐罢。”
**又是行了一礼，与老人相对而坐。符笠又赶紧坐在**旁边，只是这盘膝而坐的姿势让他觉得好不别扭。
只听老人徐徐说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恒以持之，便觉日新月异，心有所悟。”
符笠暗道，这老外装腔作势，别是什么骗子吧？他有看了旁边正襟危坐的**，于是问道：“老人家也懂中华文化？”
老人答道：“困在这里，有着接近无限的时间，总要找些事情打发，但中华文化委实精辟，老朽钻研几十载，也不过自觉附庸风雅而已。”
符笠暗自偷笑，这老头儿说话还真是奇怪。
**偷偷给符笠递眼色，小声说：“别废话，赶紧问要紧的，不然待会儿他该给你讲中国历史了。”
符笠领会，正色道：“先生，在下有事求教。”
老人扶着长须，说道：“你之来意，我已洞悉，你与周遭格格不入，显然并不属于这里，你是要找梦魇世界的出口吧！”
老人的眼睛突然精光大盛，灼灼地盯着符笠。
符笠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心想道这老头子什么毛病，但他不得不恭敬回答道：“正是，请老人家赐教。”
说完，符笠自己也感觉怪怪的。
“想当年，老夫经历九死一生，方才找到这世界之生门，侥幸逃脱后，著书以告后人，完成之日，便又陷此囹圄，不得脱出，只得青灯古卷，了此残生。”
符笠问道：“当初青藤为什么会找上您，难道您也知道那个秘密？”
“当然知道，古籍有载。”
一阵妖风刮过，吹得屋外树叶纷纷落如雨。
“说的是什么？”
“远古时期，有强盛之一国，名曰……”
“阿笠！”**忽然大吼一声。
整个世界忽然就暗了下来，符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模糊的意识告诉他，他正在触及秘密的核心，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就这样，符笠最后一点意识也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仿佛是穿越了几个世纪的黑暗，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家又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谁真谁幻，何真何幻，又或是亦真亦幻。
符笠睁开了眼睛，他怕听到耳边火车的轰鸣，怕见到那一张精致到幻梦的脸，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见到，甚至都不是在那一间附庸风雅的竹屋里。
是一场绵绵细雨洗过的青山，烟雾环绕，有春的泥土芳香。这个地方，烟波浩渺。他所看到的，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自然。
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不，不是青藤，青藤给予他的那种妖异，与眼前这个女人的清新静谧大相径庭。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像矗立在天地间千万年的神山，有一种自带的亲和力，她的脸上有一层薄雾，像是遮羞的面纱，让人想要去摘，却又不忍亵渎。
女人的脚下，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水波荡漾，波纹荡开处，是女人落下的一滴泪。
“你是谁？”符笠问。
女人笑而不语。一头精致而神圣的瑞兽绕行在她的身后，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破开了黑暗的黎明。而独角兽，就是黎明的使者。
女人拍拍独角兽光滑的后背，独角兽也亲昵地蹭着女人的脸。
女人转过头，微笑着看符笠。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符笠也难以看清她的脸。
她说：“去吧！”
符笠听话地闭上眼睛，倒向清澈的湖水。他顺手抓了一把，温润的感觉就留在手中，让他心安。
**看到符笠扑倒在坐垫上，大惊失色，他顾不得什么礼节，抱着符笠的肩膀大声叫符笠的名字。
“阿笠，你醒醒，阿笠！”
端坐在对面的老人微微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放心吧，他没事。”
昆明火车站内，青藤看着面前与自己相对而立的霍千冰，面含微笑。
“我们又见面了，提亚多。”
霍千冰冷冷看着青藤，人世沧桑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也不知她的心是否也如当初一般模样。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是因为他么？”
青藤答道：“是，我为他而来。”
“不，你不该来这里，回去。”
青藤摇着头，说道：“提亚多，过了这么多年，你依然不了解我，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我们都期待着新世界的来临啊。”
霍千冰冷哼一声：“狗屁新世界，都是梵天老贼的幻想，我不会让你们得逞，这是索菲亚曾经保护过的世界，决不允许你们肆意玷污！”霍千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算我求你，姐姐！”
青藤缓缓伸出手，去抚摸霍千冰坚冰似的脸庞。
“我拒绝！”她说。
霍千冰的手缓缓抬起，将青藤抚摸自己的双手用力抹去，脸上有了决绝的神色。
“果然自己想要的东西，靠祈求是永远也得不到的，只有靠自己争取，对吗？”
青藤始终微笑着，说道：“那就试试吧。”
霍千冰摘掉手上的黑色手套，青紫色的电光在五指间来回攒动，积蓄着力量。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不知睡了多久。符笠感觉到手中有什么东西，他悄悄打开来看。
是一滴眼泪，或者说，是一滴眼泪形状的水晶。
符笠半阖着双眼，温热的眼泪溢出眼眶。
“你终于醒了，”**安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刚才是青藤吗？”他看向一边的老人急切地问道。
老人点头，又开始摇头。
符笠抓住**的衣袖，双手微微颤抖着。
“我看到她了，阿蒙，我看到她了。”
“谁？”
“我不知道，但是她给我的感觉那样熟悉，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我感觉到了她的悲悯，还有哀伤，”符笠勉强坐起来，“我感觉在哪里见过她，我见过她。”无论怎样控制，始终是抑制不住滚落的热泪。
符笠语无伦次地反复说着同样的话，**一头雾水。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阿笠，你到底看到了谁？”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找到她，不论天有多高，路有多远，我一定会找到她！”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开始震动起来，像是地震一般，颠得天翻地覆。刚刚坐稳的符笠又被颠得滚到地上，**也跪立不稳，死死抓住茶几的一角。
坐在茶几对面的老人岿然不动，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时之往矣，时之往矣！”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大声问道。
“青藤定与旗鼓相当之人交手，在调用梦魇世界的力量。生门已然打开，你们快去！”
符笠和**同时问道：“在哪儿？”
老人伸出苍老的右手指向屋外，道：“你们看！”
只见整个世界的中心，有一处巨大的白色光幕，白色光幕下，正有大片的紫色雾气涌入，在光幕的中心形成一道急速旋转的漩涡，漩涡越聚越大，内有隐隐雷电光芒穿过。
“哈哈哈哈，小子，能否安然逃脱，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喜，努力站起来，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先生！”
说着，他拉起地上的符笠飞身而去。只剩下老人坐在原地扶着长须哈哈大笑。
**足不点地，带着符笠穿梭在活泛起来的森林里，整个世界在他们的身后急速退去。
在临近中心时，他们看到了眼前巨大的光幕。那光幕越来越凝练，有了牛奶般如实质的光芒。而它中心旋转的那巨大漩涡，正在飞速旋转着，吸纳这世界的一切力量。漩涡中间的雷电闪烁时强时弱，但无论那电蛇怎样挣扎，依然被那白色光幕压制得死死的。
符笠回头一看，**站在稍远处，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由鲜花组成的火车隧道，看起来那么像林同的鲜花隧道啊。
小兰站在隧道的另一边，不舍地看着符笠。
当符笠再次看到小兰，心中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小兰带离这个世界。可是小兰只是挥挥手，嘴里呢喃着：“再见。”
符笠再看了一眼**，他也对自己挥手，说道：“快去吧，有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做，不要在这里停留。”
忽然间，天空中传来一阵狂妄的大笑。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跨着一匹圣光流转的圣兽划破长空，直奔那漩涡的中心而去。符笠定睛一看，漩涡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她的叹息声传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来自寻死路？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死吧，死亡会拥抱你们，延续那永恒的规则！”
只听青藤一声尖啸，沧澜猝不及防，被无形的力量击落长空，如一只高傲的猎鹰坠落。独角兽嘶鸣一声，从沧澜下方掠过，堪堪将他接住。
沧澜咳出一大口血，眼神愤恨不已，但依然哈哈大笑道：“与两人交战，依然稳占上风，真不愧神兽图轶之名。”
突然间，沧澜双眼精光暴起，身形瞬时变得虚幻飘无，他的声音无处不在：“那就让我用全力击败你，若不能，也死而无憾！”
半空中的交战越发的激烈，符笠甚至看得有些出神。这就是异者的威能吗？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一旁的树林里蹿出，朝着那漩涡的中心跑去。
符笠定睛一看，竟是背叛他而去，消失已久的陈克！
只见陈克悍不畏死，顶着四周错乱飞舞的残枝败叶，一步一步艰难地靠近那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
只听得青藤一声冷哼，击退了黏住自己的沧澜，优雅地落到陈克面前，说道：“我可不准你活着出去，你这不可饶恕之人！”
陈克忽然间跪倒在青藤面前，匍匐着，说道：“求您，让我出去，让我去赎我曾犯下的罪过。”
青藤挑起陈克的下巴，她看到了他眼眶里溢满的泪水，还有内心中无比的悔恨。
“哦？用什么赎？”
“我会去杀了他，用我的命来赎！”
“是吗？”
忽然，陈克暴起发难，将手中那一刻朴实无华的珠子按在青藤的胸口。那一刹那，青藤整个人都包裹在那刺目的圣光中。
陈克全身发力，站起来竟也推得青藤往后退了一步！
不远处符笠看得目瞪口呆，难道青藤竟会轻易被这珠子打败吗？
不。
当光华散尽，青藤依然静静站在哪里，毫发无伤。她轻轻捏着陈克的手臂，陈克的脸色瞬时变得青紫。
“可以净化一切邪恶的珠子，那独角圣兽的精华之物，你以为可以杀我吗？你真是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你，你这个怪物！”陈克被青藤捏住脉门，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贪嗔痴的妄念，就是你们这种东西，玷污了这纯洁世界。”又是一声哀叹。
就在这时，沧澜从背后向青藤杀来。
“和我打架的时候要看着我，混蛋！”
青藤反手一挥，消失在原地。沧澜扑了个空，回头望去，青藤又回到了漩涡的中心处，此时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符笠从一旁跑来，接住即将倒下的陈克，站在沧澜身边。
沧澜冷笑道：“你们的命是真的大，那就试试闯出去吧，活下来最好！”
符笠看了沧澜一眼，问道：“你呢？”
沧澜继续冷笑：“青藤已经在勉力支撑，现在就是杀她的最好时机，你们不要妨碍我，不然我连你们一块儿杀！”
说着，沧澜消失在原地，下一次看见他时，他已经在青藤的面前了，在青藤另一边的圣兽独角兽抬起了前蹄，高声嘶鸣着。它额头上的犄角发出了一团炽烈的白光，光圈越来越大，将青藤也笼罩了进去。
沧澜飞身跃起，手持的黑色匕首闪耀着冰冷的光。
陈克躺在符笠怀里，低声道：“符警官，对不起。”
符笠将陈克的半个身体抗在肩上，喘着粗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一起逃出去！”
跑啊，跑啊，向着那希望与自由，不要停下，要奔跑。那一瞬间混沌与现实的交错，撕裂了身体的疼痛包裹着。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们，符笠只来得及看一眼，那是无比亲切的面孔，**，叶离，小兰，他们看着符笠，眼神温柔地，对他说。
“去吧！”
当符笠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空荡荡的车厢，他的心中有了重生的喜悦。但是他看到月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燃烧和毁坏的痕迹，只剩下两个人还站在月台中央，其中一人他认识，是一个叫青藤的女人。在他身边安然睡着的叶离，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符笠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将叶离抗在肩上。
“小叶，我带你回家！”
青藤看着在蜷缩在地上因身受重伤而抽搐的霍千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历史的浪潮是不会被任何人阻挡的呀，你不明白吗，提亚多？”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符笠扛着叶离正从车厢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就在这时，昆明市武警包围了青藤。昆明市公安局局长手持扩音器向青藤喊话道：“青藤女士，有市民举报你故意损毁公共设施，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同时我们怀疑你与林同市‘6.21’重大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青藤莞尔一笑，然后回头看着符笠，说道：“你活着，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