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宋廷自看了那封伪造的信后,忽心灰意冷,意志消沉。≮早起床,却不见宋廷人影,问小六才知又去酒楼醺酒去了。

    还是那家酒楼,张君淑径直而入,店家见张君淑到来,心惊胆战,急忙赶到宋廷席旁,轻声细语道:“客官,你夫人来啦!这酒……”迅速将桌上剩余的半坛酒抱走。

    张君淑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店家,店家佯笑道:“不是小的要灌他酒,实在是这位客官他好这一口!嘿嘿……”

    店家是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瘦小老头,本名方老九,酒楼亦叫老九酒楼,如此用名,称不上高雅,却有点意思。酒楼不大,还算别致。

    张君淑走到席上,坐到宋廷对面,喊到:“店家,上酒!”

    听张君淑叫酒,方老九有些纳闷,便使小二过去搭话询问。“请问客官要喝什么酒?”小二问道。

    “把你们这里的好酒通通给我拿出来。”张君淑大声吩咐道。

    小二点头应允,去取酒。须臾间,一张不大的方桌上放满了各种酒,有甘绵微苦的竹叶青,有陈香爽口的花雕,有金色清香的金华酒,有浓郁味甘的麻姑酒,还有声名远扬的金盘露……

    “大小姐,你这是闹哪一出呢?”宋廷有气无力地问道。

    张君淑倒酒入杯,一饮而尽,丝毫不惧;接着又倒满杯。

    “别闹啦!”宋廷按住张君淑欲举杯的手。

    “哪你又是闹的哪一出呢?”张君淑没好气地说道。

    “李芸娇赎身从良,弃我而去……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宋廷说罢,从怀里掏出来那只凤钗捏在手里。

    “这是……”

    “这是芸娇的凤钗,没想到当初的约定已化作泡影。”宋廷看着凤钗摇头叹息。念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你心里只有李芸娇,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张君淑突然红了眼眶。“我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而你却没有丝毫感动,你不觉得这对我一点都不公平吗?”

    “公平?何来公平?我知道你真心待我,这一路为我吃了不少苦。我又何尝不想待你好一点呢?可是……”

    “我不管!”张君淑迅速从宋廷手里夺过凤钗。“既然李芸娇已弃你,你就应该忘记她。而不是这般消沉糜醉。”

    “拿来,还给我!”宋廷起身叱道。

    “不给,就是不给。”

    二人竟在酒桌上争抢起来,张君淑本也无心,可不曾想被宋廷手一揽,尽顺手将凤钗抛进了身后的水池里;宋廷急忙跑到池边寻看,却哪里还寻得到。

    方老九赶过来说道:“这池水下有暗流,恐怕已经流走了。”

    宋廷顿时怒上心头,加上喝了些酒,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去给了张君淑一记耳光。

    张君淑怎么也没有料到,宋廷居然会动手打自己,她瞪着眼睛,面如死灰,眼泪却如泉水般一涌而出。此时的她却一反往日常态,不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再看宋廷呢,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如梦初醒,深责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想要去唤张君淑,却见人已经走远了。

    宋廷回到客栈已经是酉时了,天将向晚,小六见到宋廷归来,慌忙说道:“少爷,你总算回来啦!张小姐她……她!”

    “她怎么啦?别吞吞吐吐的。”宋廷急问道。

    “她走啦!她早上回来就一直在房间里哭,后来又收拾了行李,这会儿都走了半个时辰啦!”

    “你怎么不拦住她?”宋廷埋怨道。

    “我拦了,没拦住啊!”

    “哎!这可怎么办啊?”遂吩咐分头去找。

    虽是正月,但京城的天却依旧寒冷,此刻又飘起了雪花。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二人寻了半宿未果,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客栈,眼见雪越下越大,有的地方雪已积了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君淑到底会去哪里呢?”宋廷愁眉不展。

    “少爷,张小姐会不会独自回苏州了啊?”小六问道。

    “不可能的,苏州那么远,她一个女孩子不可能独身上路。”宋廷话语如此肯定,心里却七上八下,暗自祈祷。

    “那她会去哪里呢?这京城这么大……”

    “先歇息吧,待天明再去找。”

    次日,二人早早起床,见外面雪飞依旧,街道上都垫上了一层薄雪。行人往来,留下了无数七零八落的脚印。宋廷二人顾不上饭食茶水,奔走在各个街头角落,寻觅张君淑的下落。可想而知,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若那个人有意躲着自己,想要寻到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此时的张君淑若还在京城,恐怕也不愿意见到宋廷,所以除非她自己现身,不然宋廷哪怕掘地三尺也徒劳无功。

    “与君相识,不知相惜,待君离去,悔之莫及!若复得君伴我左右,愿此生不负长相守!”宋廷蹲坐一角,缓缓念道。想是寻累了、渴了,取出腰间酒袋,灌酒下肚。

    如此寻了数日,宋廷二人早已精疲力尽,想想当初信中对父亲的承诺,再想想张忠夫妇怨恨的表情;心里除了悔恨,更多了些害怕,害怕张君淑遭遇不测,害怕自己无法承担这一切都后果。

    忽然,宋廷见到正前方有个青衣女子,其背影酷似张君淑,心中大喜。不料这个时候窜出来三个男子,为首的华衣男子拦住了那个女子,几番调戏。

    宋廷几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那个华衣男子,怒道:“你们这帮禽兽,竟敢做出龌蹉之举。”说罢,回头一瞧,见身后女子并不是张君淑,无比失落。

    青衣女子由于惊吓匆匆跑开,华衣男子却很不甘,怒骂道:“你今儿要多管闲事?”

    宋廷见眼前这个男子头戴方帽,十分神气,又觉得似曾相识。

    “是你小子,真是冤家路窄呀!本公子今天就好好收拾收拾你!”那华衣男子率先认出宋廷,卷起袖子势要干架。

    宋廷冥思片刻,忽想起此人就是当初在吴淞江上撒野的郝胜,冷冷道:“我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郝公子。时日不见,郝公子还是这般飞扬跋扈,淫猥下流。”

    “你……这儿可是京城,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给我上。”郝胜说罢,与身后两个男子齐上前,与宋廷扭打起来。

    宋廷势单力薄,被三人打倒在地,一阵狂踹。

    “住手!”小六见状大喝一身,急忙冲过来制止,不料被卷进去亦是一阵狂揍。路人围观,却都无人敢制止。

    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影,她挥动着鞭子,三五两下把郝胜三人驱打开来。鞭子劲猛,打得三人嗷嗷大叫,惧不敢前。

    小六扶宋廷起身,仔细一瞧,见挥鞭者正是张君淑,欣喜不已。

    “君淑,你总算肯出现啦!我就知道你还在京城。”宋廷情深欲泣道。

    张君淑看了一眼被打得鼻青眼肿,脏乱不堪的宋廷二人,怒骂道:“竟然把他打成这样,让你们尝尝本小姐的厉害!”说罢,挥鞭撒气。

    “住手!”

    话音刚落,张君淑的鞭梢已被眼前的男子攥在了手里。见他脸方眼大、唇厚鼻挺,衣着光鲜;又身强体壮,臂膀有力,张君淑拖拽不及,说道:“你……你是谁?赶快放开,不然本小姐对你不客气啦!”

    “我堂堂武举人,岂惧你这两下子。”男子说罢,撒开鞭梢。

    “大公子,你来啦!”一人上前迎道。

    “哥!你来得正好,赶紧替我收拾收拾他们。”郝胜欣喜道。

    男子撇了郝胜一眼,呵斥道:“一天到晚到处惹是生非,我们郝家的脸都让你丢尽啦,还不快滚!”

    郝胜无奈,骂骂咧咧带二仆离开,众人也逐渐散去。

    “原来你们是一家子!”张君淑收起鞭子,趾高气扬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儿暂且放过他们。”

    “哈哈!你这小姑娘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有意思。”男子笑着说,又询问了宋廷二人有无大碍。

    宋廷拜谢男子出手相助,张君淑辞别男子,转身欲去,宋廷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君淑,你去哪里?”

    “你管我干嘛?”张君淑冷冷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动手打你,你别走!”

    “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放开我!”张君淑挣扎着说道。

    宋廷死拽不放,小六也上前去劝道:“张小姐,你不再的这段日子里,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少爷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你瞧……他都成什么样子啦!”

    张君淑果然就看了看宋廷,见他面容憔悴,无精打采,顿时心生怜悯,鼻酸欲泪;又见被打青的脸,身上还沾着污泥,却又不觉想笑。

    “那是他活该……”张君淑口不对心淡淡说道。

    “哎呀!还有什么是酒桌上谈不拢的?咋们应该找个地儿边喝边聊,我也很想听听你们小两口的故事!”男子说罢,招呼三人往酒楼去。宋廷紧拽着张君淑,生怕她溜了似的。

    张君淑不情不愿,憋嘴丢了一句:“又是一个酒鬼。”

    酒楼内,男子听了宋张二人的事,连连大笑;张君淑见他笑得开心,便骂他没心没肺。男子随即自诉是郝胜的同胞哥哥,名叫郝勇,曾夺武举,现职七品典仪。

    宋廷遂问郝勇,为何全家都在京城,郝勇说父亲如今已调离苏州,现任通政司一职,宋廷释然。又感叹既为兄弟,为何郝勇与弟性相差甚远。郝勇则说郝胜从小娇惯,性情乖戾;又不学无术,才致如此。

    酒过数巡,意尽心满,各自才辞别散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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