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仙证闭关百日,顺应天时而出,胜添丰容焕发,如老仙功步轻扬。∥柬递达金华剑宗门户,倒是过于巧合。

    宗权秀和淳于就当天接到请柬,两人互相交递看完,都吃了一惊,目光一对,于是就往主殿赶步。

    二人进殿拜见师父,说明了来意,递上邀函等待他老人家发话。但见师父行思坐想,一面捋须一面阅函,久久才道“你们俩怎么看?”

    宗权秀先道“师父,小师弟确已三个月没回来过。以小师弟的聪慧,弟子倒不担心,唯担心有人利用小师弟之名,笼络江湖各道。请师父允许弟子下山,助小师弟一臂之力。”

    师父听言,但“嗯”一声,再就不见继续。淳于就道“师父,弟子也赞同师兄说法。眼下我们担心小师弟寡不敌众,或已遭人利用。不然就是小师弟欲擒故纵,以计找出掌门失踪事件的幕后主使。弟子愿同师兄一道下山,暗助小师弟早日脱险。”

    听二人所言,师父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也别瞎猜了,等你们小师弟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已好长时间未指点你们二人,这段时日你二人留在为师身旁,为师要临剑指点。”

    二人听言,一时间喜出望外,连忙作揖道“谢师父。”

    二人当即心知肚明,师父意思一来等待小师弟回宗,二来受他老人家亲自指点,提升武力修为,好准备应付江湖瞬息万变局势。既然师父用意如此,便不在担心小师弟之事。

    在这高崖瀑水之地,景致鲜有这番引人,断然是福缘匪浅之人流连忘返之地。如此景致,当真如诗如画,尤其画中之人,神彩一一如绘,倘若路逐惠在此,必定作赋一首:

    柔荑摒带落天纱,轻罗滑体玉酥麻。

    疑是裸仙爱尘世,戏水潋滟胜星华。

    然而路逐惠已有些日头不来这里悬练,她知道路逐惠已不在万竹林,她也不去幽篁居,当这成了她**澡池之地。

    王子乔下榻三日,幸亏当时路兄日夜灌输挽救,起来想要对他道声谢时,他人已不在幽篁居。

    路逐惠以为王子乔已无大碍,下榻稍作调养,几日便能痊愈。他想起师父出关之日在近,所以他归来金华山,在师父应时出关之后随而到来。

    师父说的没错,小师弟来了,来时金华剑宗上下竟无人察觉到他的纵影。先是守卫山门的四位师兄突然感到一阵风,迎面就过去了,再就来到师父所在的正殿。

    师父笑了,对宗权秀、淳于就二人笑道“你们的小师弟来了,你俩也听他怎么说。”

    路逐惠似听得师父这话,推门而入,朝师父师兄行揖作礼。金仙证的眼神犀利无比,自打路逐惠推门进来到站在他面前,他已吃了暗惊,从头到脚高兴地打量着自己爱徒,为他的新造化捋须笑个不已。

    金仙证言归正传,道“惠儿,咱们金华剑宗似乎最后才收到花主楼的邀函,趁你两位师兄都在,有何难处你且说来听听。”

    路逐惠作揖道“回师父话,徒儿还能对付,但有一事不明。”

    金仙证道“何事连你都不明?”

    路逐惠道“徒儿托大臂王查出了些眉目,江湖掌门失踪事件过于复杂,想请师父和师兄商议定夺。”

    金仙证道“你但说无妨,有什么事还有为师和你师兄。”

    路逐惠道“赤文主峰五里外,有片狼林,林有狼洞,洞里有人。”

    二位师兄听言,目光一对,心中了然。就听宗权秀道“小师弟,此事非儿戏,这证据可准了?”

    路逐惠回道“师兄,我信大臂王,江湖掌门失踪一事,若非翻江倒海,师弟以为查无头绪,我私下号召可信之人明察暗访,似木棉郎前辈,缺四门老哥这等高手都束手无策。想来只有三个地方为人所不察,也无人敢查。”

    淳于就问道“小师弟,你说的三个地方是哪三个?”

    路逐惠道“咱们金华剑宗,赤文宗,还有我的万竹林幽篁居。”

    二位师兄这就晓得,这三个地方当真无人敢查,就算有人怀疑,恐怕借多少胆量也不敢。金华剑宗凭的是天下第一的名号,赤文宗历来号称媲美天下第一的金华剑宗,而小师弟名扬天下,功德双全,又有金华剑宗为盾,自也无人怀疑。如今听小师弟这样道来,挺有**成道理。

    师父思量许久,终于说道“惠儿,你有何见地?”

    路逐惠回道“师父,徒儿有九分肯定,大臂王所言无虚,疑惑就在于为何是赤文宗。这或者赤文宗又受她人嫁祸,事实跟赤文宗无关。又或者赤文宗和她人暗相往来,意图操纵武林。”

    金仙证笑道“还记得师父上次跟你说过什么话么?”

    路逐惠想起师父上次提及周天公前辈,当即道“徒儿记得,但…”又许久不加妄言。

    金仙证道“也好些年头不动动筋骨了,是得找个时机跟他切磋几招,你届时趁机而动,看那狼洞都有些什么。”

    宗权秀作揖抢话:“师父请三思,眼下江湖太多变数,但有您坐镇金华剑宗,弟子以为江湖便会太平,若师父有半点闪失,怕会留人与权柄。”

    淳于就附和道“师父,不如请您允许我们师兄弟三人,设法潜入狼林,一探狼洞究竟。”

    二位师兄讲完,目光这么朝着小师弟,意在让他附和,并阻止师父。路逐惠已然明白,作揖道“师父,二位师兄所言有理,徒儿请您三思而行。请您坐镇剑宗,就让徒儿妄尊自大一回,代您向周前辈切磋,请师父应允。”

    二位师兄附和道“请师父应允小师弟请求。”

    师父笑道“没那么严重,只是切磋而已。为师也想看看他到了哪般境地,也好求证事实。倘若他毫无长进,或许真如惠儿说的,他是受人冤枉也难说。倘若他已造化入蝶,确实说明咱们该谨慎了。为师心意已定,你们无需再劝。”

    路逐惠想到王子乔,如今江湖时机敏感多变,恐怕他在幽篁居遭她人谋命。于是辞别师父师兄,竟连马匹也不骑,径直往南,一路施展功法纵横天地,逢山踏叶不留踪,遇水燕掠不择桥,原本三日行程,尽让他缩短到一日。

    这天正是王子乔下榻之日,看他肃色从容,四处东瞧一会,西望一阵,在林子间悠闲地迈着步子,眼里煞是羡慕。想他路兄不到而立之年,已这般山水意境,居定洒脱,老天也实在偏爱于他。在王子乔想来,他这个风神造化福缘匪浅,天地这才纵容于他,而自己只能徒增羡慕。

    在他羡慕路逐惠得老天垂爱之际,老天正准备送他一场惊艳,送得不早也不晚。水中的美人才刚开始趟水,景致简直妙如诗画,就算王子乔这个只爱剑之人,此刻也不禁只是个呆子,吸引着他的眼球。

    仿佛眼前的盎然景致只有如此美人才般配,也仿佛这样的景致就是因为她那样的美而被老天特意雕琢而成。

    此刻,倘若有谁用一首世上最美妙的诗歌来形容,应当会这样写道:

    是人胜仙仙上仙,不是上仙妖才艳。

    孤男误步愣矜足,善水侵肤柔意酥。

    忽然袭冷意压色,梨花惊起落如歌。

    招衣系罗萦翠舞,纵使她杀愿付诸。

    似王子乔这种男人,一辈子只会用剑,总示人以清容肃色,一看就不是多情窥种之人。却在刚才见着她沐水,也无法持稳作为一位君子的矜持,如果换作路逐惠,恐怕也不禁忘记一切,呆愣而不去,实与偷窥是毫无分别。

    王子乔自叹种种,自己的境界和路兄比对,实在无地自容。他心里默默地道:君子明知此举是窥,仍禁不住窥而不去,实乃虚与委蛇也!

    她忽然一动,冷意已经袭到,虽然湿香醒人,可王子乔并未有意去躲,窥了便是窥了,她要杀便拿这条命付给她。此刻在王子乔心里,若被她所杀倒不觉得亏欠世上任何人,包括他师父,也包括还未来得及向他道一声谢的路兄。

    她运指如剑,突然而已,指劲已压迫王子乔‘天突’穴,冷冷道“想不到赤文宗出了这种窥人洗澡的败类。”

    王子乔伤眸缓闭,就待她下指取命,未有抗拒之心,甚至他的剑已经仍掉。见状,她又冷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王子乔道“你要杀就快杀,我也等不及了,说不定我还得感激你。”

    她冷冷问道“哦,为什么?”

    王子乔不搭话,就等着她指力刺进脖子里,做好了死的准备,却迟迟不见她下指发力。听她又道“你就不怕死么?”

    王子乔道“死对我而言,是天对我的造化,你还等什么,只要你一指下去,就能代替老天成就了我,你要不要先听我说声感谢,才下指杀我呢?”

    她仍冷冷道“天?你说我代替天来杀你?”想到她是神女,口吻稍缓道“不过这话我爱听,即便我爱听这种话,你也依然死。”

    看到王子乔似已神情超脱,真想寻死的样子。她又说道“你就这么不怕死?”

    王子乔不说话。她又怀疑王子乔想保命才撒这一切谎,说到她心里爱听的好话,于是又说道“还是你觉得不是我对手,不想做无谓反抗?”

    王子乔不再搭话,这次任她说什么都不再搭话。她的指下正慢慢发力,想到自己的神女之体从来无人胆敢如此放肆偷窥,也决不容任何男人染眼,否则他有两条路可选。

    但见王子乔模样真切,任她的指力慢慢渗透自己的脖子,他真不怕现在就死。她又说道“你看了我的身,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成为我最衷心的穆护,二是焚身而死。你选哪一个?”

    王子乔已铁了心不作言语,想起十岁那年,三个孩子在狼林里面,狼来了,秋死了,月为了他继续活着,将短剑刺入心脏自杀了。月死后,师父赶走狼群,他得救了。

    想起路兄,师父表面以江湖君子自居,实是要自己杀了路兄,要自己取代路兄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号召,清除挡他前路的人,成为他清道铺谋的棋子,师父这是要一统天下。

    王子乔不图一统,只图像路兄那样活着,要不就像秋和月那样死去,今日要死在她手里,他就释脱了。但不见她继续加力,王子乔悲目慢慢得睁,问她道“为什么不杀了?”

    要说世上谁最擅长以目断人,除了路逐惠,想必她也挺厉害。她见王子乔悲目含杂,目中有情有义,有怨有伤,又有几许无奈,他眼睛里装的东西和他的心,和他的人一样,一切不得已的事物令他活得好复杂,好无奈,好忧伤。

    她心生一计,要让王子乔把她装进心里,出现在他的悲目里,他这等剑术艳才实在不可多得。她就想到:以他软硬不吃的心性,太难为我所用,不如就这样放过,先让他误会多情,再让他赴汤蹈火。

    于是她有意柔眸送波,软言含笑,嫣然道“我…不会杀你这样的男人。”说完这话,人已腰身一扭,湿香远去。她此举分明是给王子乔留下悬念,种下情根。

    王子乔愣了,不知怎地,她刚才那个眼神令人心中莫名地鼓捣出一丝暖意。他忽然觉得死了真可惜,原来这世间有这么一种眼神,令人欢喜,令人难忘,能令人忘却好些心伤,能令人为她死而无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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