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画符教出来,路逐惠的马匹不见了,只有一条血淋淋的缰绳,一副空空的马鞍。⌒笑了起来,瞧她眼神得意,样子俏皮,定知道这一切。

    路逐惠道“依依姑娘,在下跟你打个赌。”

    云想依道“赌什么?”

    路逐惠道“就赌我的马去了哪儿,死了没有,如何?”

    然而眼神又装作不去在意,十分冷落她的样子。

    云想依又吃吃一笑,道“人人说路少很聪明,怎么就找不到自己的马?别人说你聪明你就信了,可我就说你不聪明,你能怎么着?”

    路逐惠笑道“哦?那你为何说我不聪明呢?”

    云想依道“别人怕你金华剑宗,才给你面子,我不怕你金华剑宗,不给你面子,所以说你不聪明啊。你要是像耍盗那种人,一辈子孤家寡人,看你的名声还是不是风神造化?”

    路逐惠故作神秘,道“我有个秘密,是卦姑师婆和药师婆、舍师婆她们三位的嘱托,说什么…女弟子云想依天性聪颖,伶俐善良,可堪将来大任,她们若是不见了,只要…这!”

    路逐惠这招抛砖引玉,引她果然上道。云想依急叫道“只要什么?你倒是快说。”

    路逐惠眼睛仰朝天外,一副并不爱搭理她的模样,缓缓道“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说完这句,不断摇头轻叹,仿佛为了一件事而十分可惜,于是要走,不再跟她说话。

    云想依跟上来,非要路逐惠把话说清楚,气凶凶道“路逐惠,你不说就别想走。”

    一帮娘子突然现身,冷冷的提剑声一排排地刷响。就听云想依吃吃又笑,好像知道路逐惠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得意地道“路逐惠,本姑娘告诉你,你伤了花师姐的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师姐那个笨蛋为了你,已经三顿不吃不喝,你要不就娶她,要不我就做了你。你现在马上选吧。”

    路逐惠道“你,说的是真?”

    云想依道“怎么样,突然心动了是么?只要有我在,想诓我花师姐,你连门儿都没有。不如你说出我那三位师傅都跟你说了什么,她们在哪,为什么你知道,也许本姑娘一高兴,嘴一松,就……就……!”

    路逐惠摇头笑咳笑,道“别急,你可挨个挨个地问。”

    她眼珠一瞪,最恨路逐惠这种如蛇出洞的性子,慢吞吞,真不知道师姐喜欢他哪里,又道“你倒是快说。”

    路逐惠道“三位师婆说你很聪明,最能洞察江湖局势,是个可造之才。”

    云想依道“本姑娘这么聪明,这个不用你说。你准备想编谎话来骗我,是不是?”

    路逐惠笑道“只可惜她们还说了一句。”

    云想依实在着急,问道“还说了什么?”

    路逐惠道“若是她们看错了人,你就不必知道太多了。”

    路逐惠又要故意转身,说走就走的架势。云想依急道“拦住他,他伤了花师姐的心,别放他走。”

    一排一排的剑唰唰地作响,配合云想依摆起了架势来,大有欺进之意。云想依仗自己势大,道“你胡说,我三位师傅怎么会跟你说这种话,你果然再胡编乱造。”

    路逐惠笑道“我就知道你这样想,也知道你这样说,所以按照三位师婆的意思,不必告诉你太多事,你就不再是她们说的堪当大任之人。我因此可以大打出手,不会给你情面,再说你们就这些人,可拦不住我哦!”

    云想依心中琢磨开来:他路逐惠想必说的是真,师姐那么笨,怎可能是画符教将来大任之人?师傅们历来对姑娘我纵容疼爱,就算犯了教规,连师伯也让着我几分,难道冥冥之中她们会白白疼爱我么?

    云想依再反过来细琢磨:三位师傅向来做事不拘俗套,爱杀谁就杀谁,爱说谁是谁就是。指不定三位师傅有难时,恰逢身旁无人,突然瞧他路逐惠还顺眼,托他来转告教中大事也说不定。

    她当下格格一笑,道“路公子,你刚才有没有生气?”

    路逐惠笑笑,听得这妮子开始软语,知道她是一位顽皮聪明,多疑可爱之人,他的计就要铺成了。听他说道“本来有些生气,现在似乎不生气了。”

    她急着想知道,问道“为什么?”

    路逐惠笑道“因为我想看看三位师婆所托之人,到底聪不聪明。”

    云想依道“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聪明?你快说呀,三位师傅都交代了什么?”

    路逐惠笑道“可我又发现…你还差了那么一点。”

    她急着知道,问道“那我还差了什么?”

    路逐惠装作一皱眉,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道“比如说现在,我觉得你不会变通,不会讨好人,动不动就要拔剑相对,不说了,还是不说了,我说得太多了,得要走了。”说着,就要施展轻功,脚下却有意拖延。

    云想依看不出来是计,心中一急,果然道“路公子,你是人人称道的风神造化,自然人人都想拉进与你之间的感情。而我云想依的方法有些独特而已,你就这么小气,让一下小女子的心胸都没有么?我只是把你的马藏了起来,故意想看你生不生气,要是我跟师姐说‘路公子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嘿嘿!你猜我说不说?”

    路逐惠笑笑,这云想依武功不弱,为人也如同她三位师傅,心思古怪,亦正亦邪,聪明伶俐,倒是难得一见的奇女。说道“原来依依姑娘是此意,在下居然看不出来,倒真是小肚鸡肠了。”

    云想依吩咐一声,女徒让路,牵马送回。拱手道“路公子,得罪了。”

    路逐惠笑道“依依姑娘,多谢了。”已纵上马背,驰马才说道“三位师婆的话,有机会在下与你细说,多谢依依姑娘送还马匹。”

    云想依气急败坏,想那路逐惠实在太狡猾,但并不否决他说的话,和三位师傅所托的事。她暗道:又或是那路逐惠真的小肚鸡肠,刚才得罪了他,现在定然不肯说而已。

    妙龄天婆总爱站在容易让人忽略不见得地方,她笑了笑,远观路逐惠掠马扬尘,暗道:像他,很像他,当年他也是掠马扬尘,而我眼睁睁这么看着他离开的。

    许久,妙龄天婆才说道“花儿,此子是位有心之人,果然是智计精明,难怪能制得住你云师妹,可比他的师父金仙证要出色七分,你说是不是?”

    花想容也不动容,显然想恨那路逐惠,如今听得师傅这般评价,心里头又暗暗生波。妙龄天婆又道“你知道他来做什么么?”

    花想容看着师傅的眼睛,脸就要红,以为那路逐惠追来道歉,这事让师傅给晓得了。但听师傅道“喜神诀丢失十余月,从你下山到现在,足足不到七天,他居然帮我们找到了,换作金仙证恐怕也做不到这等迅速。并且他能亲自送来,又拒礼不受,看来还是有意让我们两派之间保持隔阂。”

    花想容听言,思绪杂陈,原来他路逐惠不是来道歉,而送喜神诀来的,想到他说的两天会找到,真就找到,真的自己送来。可又想到他跟那陌生女子当晚的交易,当晚说的话,想来他已拿太乙金华剑跟那女子交换喜神诀,又为什么不收财礼?

    花想容一时分不清这份情,是大宗门人情,还是与他的儿女之情,暗道:路逐惠你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你回来,告诉我!

    花想容接下师傅的话,道“师傅何故带着伤情?喜神诀失而复得,应该是件喜事。”

    妙龄天婆道“花儿,你看金华剑宗,人家美名远扬,咱们至宝丢失,却非自己寻回,而是别人相助,又送得那个洒脱,那个淡薄,难怪是人都会以金华剑宗为首,会以路逐惠为风神造化。”

    花想容道“师傅,路逐惠真有您说的那么好么?”

    妙龄天婆道“为师已把希望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眼下江湖生变,若能抓住机会,可一洗画符教几百年声誉。所以花儿,为师看那路公子对你心有情愫,此人太过难得,你若也有意,必将成为武林一对佳传,画符教也有机会洗脱恶名,重步正轨。”

    花想容不禁抚着催灵剑,心里说不出酸楚,道不明滋味。直到师傅离开,她都不愿察觉,就这望站着,望着,想着,他走的好匆忙,已经不见背影了。

    她轻轻呢喃:他还会来画符教么,以后还能见着他么?路逐惠,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到情深处,才忽然想起拆看他的留言。即便自己找着手忙脚乱,终也不见他的信,急忙奔去闺房,她的心乱隐隐作碎。

    云想依窃窃私笑,轻步鬼鬼祟祟,在师姐背后突然施以恐吓,却不见师姐被吓。俏脸十分没劲,埋怨道“师姐,你找什么嘛?翻箱倒柜的,那个男人的药你涂了么?七天后本姑娘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再吹牛。”

    没见师姐搭话,就干脆一屁股砸在椅子上,自个伸着脚,悠悠地道“师姐,你说那个路逐惠有什么好的,小肚鸡肠,慢吞吞的,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

    又灵光一现,接着道“师姐,你说路逐惠和王子乔哪个好?如果没有王子乔,我们说不定要争一场。虽然那个路逐惠有些狡猾,性子有些慢,但有了王子乔,我想先看看。他们两个到底哪个好,谁给我收拾谁就好,那个路逐惠表面儒雅,实是个刺头,想到他我就讨厌。”

    花想容手脚忽然放慢下来,已经听得出师妹的意思。她知道这丫头历来爱说颠倒,她说的讨厌,就一定喜欢,她说的喜欢,或讨厌,或许真喜欢。

    当下已没有无心思再找下去,慢慢坐在榻上,愁容暗生,道“师妹,你觉得路逐惠怎样?你喜欢他,那你喜欢他哪里?你厌他,又厌他哪里?”

    云想依忽蹭地从椅子上站到师姐跟前,盯着她道“师姐,你没病吧?你平时最多问一个问题,今天突然一下子问三个,你该不会真的喜欢路逐惠吧?他到底哪里好了?我都跟你说了,他小肚鸡肠,你就是不爱信,不信就算了。”

    云想依带着埋怨,又一屁股压回椅子上坐,聊赖地弄着小杯。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气那路逐惠,在哪招蜂引蝶不好,非要招惹画符教,招惹画符教的谁不好,非要招惹她师姐。师姐那个笨蛋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路逐惠。

    花想容已发现,云师妹分明已中意路逐惠。适才听这丫头的意思,她把王子乔与自己搭配,而她实则是想和路逐惠牵线搭桥。

    花想容道“师妹,那你觉得王子乔好,还是路逐惠好?他们俩都是当代武林年轻俊杰,若要你选,你愿选谁?”

    云想依眼神朝房梁一仰,珠子一转,思量着道“我…我呢…我想…我还是能收拾路逐惠那小子的,王子乔虽然很有名声,但我还没见过。师姐,我发现路逐惠挺神秘的,他像一阵风,夏天很清凉,冬天很温暖,谁要是喜欢他,就得抓住他的心,不然就倒霉。”

    花想容来了兴趣,道“哦?为何会倒霉?”

    云想依道“你想啊,他连女人都不敢打,像他这样的男人得有多少女人倾慕,他又得多花心?作为他的女人,是不是很倒霉?所以…”

    花想容又感兴趣,道“所以什么?”

    云想依道“我要去练功了。师姐,我一定要把喜神剑法练得比你好。”

    自此,云想依变了,她要把喜神剑法练得比师姐出色,每想起路逐惠,剑练得都要凌厉几分。花想容也变了,她总爱忧愁,尤其见着师妹苦练剑法,她整个更忧愁,好像这世间太燥,她这朵花在慢慢枯萎。她想起路逐惠,总会抚摸着爱剑催灵,从不离身,好像比自己的一日三餐都要爱上几分。

    花想容常常爱想:来日再见到他,要慢慢听他的解释,不急不躁,再安安静静看他写出那封信,这种感觉一定美。可他还会急着道歉解释,还愿为我写那封信吗?再见到他,要把催灵剑怎么再送给他,要怎样他才会收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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