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与王雱来到蔡京房门前,蔡卞直接推门而入。∮>

    自己哥哥睡觉有个习惯,将头颅钻到被子中睡觉。入睡之后,如同一具尸体,外界再怎么喧哗,也一点听不见。

    “哥哥,希望你丫没裸睡的嗜好。”蔡卞心中暗笑,上前去一把将哥哥蔡京的被褥扯了下来。

    王雱在一旁见了,暗道,这弟弟对待兄长毫无敬意,恐怕平日哥哥对弟弟太过宠溺,二人关系不错才会如此。

    扯开蔡京被子,蔡京当然没有果睡。此时才二月,寒意消退,春意渐浓,昼夜温差极大。本就是极易染上感冒风寒的季节,蔡京可是进京赶考公务员的考生,就算他真的喜欢光着身子睡觉,又怎么可能冒着生病不能参加考试的风险呢?

    顺便一提,古人医疗条件不好,大部分人都不是自然老死。除了天灾**,战争等因素,大多数人是病死的。

    生了病,治不好,病情越来越严重,自然会危急生命。若天下医师有极少的人出来悬壶济世,天下百姓自然会好过很多。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人是很难得的,也是很难的。你救了一人,救不了千人。没被救治或者救治失败的人,总会有人怨恨你。人性如此,“斗米恩,升米仇”。大多数人不是不想做好人,是不敢出来做好人。

    闲话少说,蔡京自梦中醒来,尚未清醒,见到蔡卞道:“元度来此何事,兄弟已经官至宰相,当真是光耀门楣。来日便向陛下求旨,封弟弟你做个大官。”

    蔡卞扶额道:“哥哥到底做的什么好梦?副宰大人的儿子就在此处,你做宰相,他父亲岂不是比你还低了一级。”

    “胡说,当今副宰乃是……乃是……啊!是王介甫,他儿子二年前便考中进士,怎么会在此?”蔡京渐渐醒转,说话也有条有理,不再颠三倒四。

    蔡卞听了,暗暗好笑:“好教哥哥知晓,这位便是王介甫之子,王元泽师兄。”

    蔡京听了一瞪眼,这才发觉房中另有一人,看了半晌才道:“你真的是王元泽?”

    王雱心想,这兄弟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到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的身份。

    王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家父手书的家书,蔡氏兄弟乃书法一道的大家,一看便知。”

    蔡京也不接过,只是眼睛扫了一眼封皮:“果真是王介甫的笔迹。本来准备等天亮,我们兄弟二人一同去拜见令尊。没想到如此有缘,和元泽师兄在此处相遇。”

    王雱嘴角一抽,明明是我到你房间寻你,有缘你个大头鬼啊。

    “早就听闻蔡氏兄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才知道传闻都是假的。”王雱顿了顿道,“蔡氏兄弟明明就是志在千里,胸怀宇宙。”

    蔡京蔡卞内心毫无波澜,对王雱的话一个标点符号也没往心里去。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随我一同见家父。”王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蔡京蔡卞心中都对王雱的言语感到好笑,应了下来。

    翌日上午,王安石府外。因为科举,来拜访的学生也是很多,不过王安石此时没有心情见客,学生都被拦在了王府之外。

    “少爷回来了,我这就去禀报老爷。”门口的家丁自然是认得王雱的。

    王雱一脸不耐烦:“你不必去,在这里看好门就行了。别让什么歹人混进来。”

    “两位,我们去书房,爹爹定在那里。”王雱引着蔡京蔡卞进入王安石府邸。

    北宋开封人口众多,在这里落户并不容易。这里房价与后世京华很相似,居高不下。

    加之皇帝一般不给官员安排住处,官员需要自己买房,普通官员是买不起房子的,只能租房子住。

    前文提到,欧阳修在开封府租房子住,而且房子非常简陋狭小。相闻他曾写诗发牢骚:“邻注涌沟窦,街流溢庭除。出门愁浩渺,闭户恐为潴。”意思就是这套破旧的屋子,每逢下大雨就浸水。可想开封的房价多贵。

    宋神宗上任后,朝廷拨款在皇城右掖门之前修建了一批官邸。这批官邸,只有副国级以上的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使等官员才有资格入住。部长以下的官员,还是老老实实的租房子住的。

    王安石本月初才被提拔为参知政事,也就是这个月才搬进了这间大宅子。

    王安石后来变法时期想打压富人的房租,使老百姓少交一点房租。遭到了大臣富人的一致反对,苏轼的弟弟苏辙就曾指责王安石:“王介甫,小丈夫也。不忍贫民而深疾富民,志欲破富民以惠平民,不知其不可也。”

    王雱也是十分兴奋,在自己偌大的家中快速踱步前行。三人脚步匆匆,径直往书房走去。

    忽的拐角处,端着铜盆的丫鬟低头走了过来,似乎有什么心事,没有注意到王雱等人。

    蔡卞见王雱与丫鬟同时撞倒对方,两人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上。丫鬟更是身子一倒,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蔡卞伸手提着丫鬟的肩膀,另一手拉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蔡卞的手上触感不对劲,微微一捏,只觉丫鬟的小手并不光滑,更是有层厚厚的老茧。

    蔡卞内心惊奇道:“我家仆人丫鬟虽然做事用功,手上也不会有这么厚一层茧。这王介甫莫非虐待下人,整天让他们干粗话脏话累活么?”

    铜盆内是打来的井水,此时全部倒在了泥地上。古代没有水泥,都是泥地,遇水则湿滑无比。王雱虽然身躯高大,但被丫鬟撞到,又脚踩泥泞的土上,一时不慎,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雱身着华贵的锦衣,本是极为俊朗。此时粘上了泥土,整个人狼狈无比,面容扭曲。

    蔡京扶起他道:“元济忒心急,现在衣服污损,不如先去换身衣服吧。”

    一边站起来,一边咬牙切齿,王雱面色通红道:“让元长见笑话了。这批下人是前些日子刚刚购入,在下管教无方,出了这个笑话。”

    王雱直接向那丫鬟扑去,扬起手掌道:“你这贱婢,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府中随意走动?你竟敢冲撞主人,我看今日不给你一点教训,客人还道我王府的家丁下人都敢如此放肆。”

    蔡卞心中想,这人竟然动不动就对下人打骂,并且如此轻视仆人女子,莫不是圣贤书读多了吧。

    圣人真的轻视下人女子吗?蔡卞不相信,但是后人在解读圣人言论的时候,确实产生了误读。

    后人学文章不学全文,偏偏只爱截取一段文字,或者只是取其中的半句话,导致理解完全不是作者本意。

    “君子远庖厨”,后人有人断章取义,认为厨子是地位低下的职业,君子不屑于与他们为伍。这种理解也是后世人常有的一种理解。

    这句话是出自亚圣孟子之口,“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意思是君子见到活着的动物,便不忍心它们死去,不忍心吃它们的肉。类似于后世之人常说的圣母。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确凿是出自孔子之口,原句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意思是只有女人和小人是难以相处的了。相近了会看你不顺眼,远离了又会埋怨你。

    蔡卞觉得,孔子虽然是圣人,但首先是男人。后世也有男人大男子主义,直男癌。他们对女人既有性别上的好感,也有性别上认知的偏差,认为女子就应该如他们心中所想的一样。稍有不如意,便认为女子水性杨花,不值得爱惜。

    对于这些男人,蔡卞只能说,就那样吧。渣男渣女都是有的,可能孔子能看得透彻,直接说出了惊天动地的直男之言。

    对于王雱伸过来的手掌,蔡卞表示,你教训下人,我管不着。你瞧不起女人,我也管不着,但是你当着我的面打女人,我这个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好青年就不能忍了。

    古代的女人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不要说接受教育了。穷的人家甚至只养活儿子,生了女儿之后,就将女儿送人或者直接抛弃。甚至还有典妻与租期的行为,这种女人是没有人身自由的。《水浒传》中,人人唾弃的潘金莲,阎婆惜,她们都是这种没有人身自由,身死都被男人拿捏在手中的可怜女性罢了。

    古代许多行为是对妇女极大的欺压。有钱人家的女儿也只能等年纪到了,由双方父母主婚,嫁给一个可能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俗称”出阁“。大多数女人被娶回家只是履行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任务而已。

    蔡卞伸手抓住王雱的手臂道:”王兄,我们还是早点见参政大人吧。你们家丫鬟既然不听话,不如送给我蔡家替你管教。“王雱虽然身材高大,膂力过人。但是蔡卞常年练习书法之道,手腕上的力量极为惊人,当即抓住了王雱。

    “不,奴婢承蒙大人关照,王府上下对奴婢很好,而且我已经签了卖身契约,万万不敢离开王府。”丫鬟颤声说道。

    王雱乖戾,道:“闭嘴!你冲撞主人,本是大过,尽然还敢对贵客无礼。既然元度兄要你服侍,你从现在开始就不是我们王府的人了。”

    丫鬟眼中露出心痛之色,显然极为不愿意。蔡卞心中暗道,我这是在救你逃出火海,怎么看上去像我在强抢民女啊。

    蔡卞声音尽量温和道:“姑娘不必害怕,我是福建仙游县进京赶考的考生。我家中不缺下人,我愿为姑娘赎身,如果姑娘不愿意待在蔡家,可自己挑一户好人家,一切花销由蔡某提供。”

    王雱蔡京二人都像看着史前怪兽一样看着蔡卞。王雱惊讶的是,蔡卞竟然对这个身材相貌都一般的丫鬟这么上心。

    蔡京心中的惊吓就更大了:“开销由你提供?我这兄弟从来吝啬,一毛不拔。莫非是看上了人家丫鬟,才说出要掏钱的话来。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是不是感染风寒,说出了胡话来?”

    蔡卞猜不出两人心思:“姑娘意下如何?”

    “我是小姐身边的丫鬟,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我怎么能离开小姐呢?”丫鬟道。

    “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明日再招便是了。”王雱道,“或许是我哪个妹妹的丫鬟。”

    蔡京暗道,此人只是一点情商也没有。这一点可能是遗传了他父亲王安石,王安石的情商低是出了名的。

    宋仁宗时,王安石和司马光被任命为群牧判官,顶头上司就是群牧使包拯。有天包拯请同僚们喝酒,王安石和司马光都不喜欢饮酒,但是包公劝酒,司马光碍于情面,勉强喝了几杯。但是包公敬到王安石面前时,无论他好说歹说,劝了半天,王安石硬是一口不喝,弄得包公下不来台。

    只能说,真的是性格决定命运,王安石晚景凄凉不是完全政治失意,很大部分原因是自己太作死。

    蔡卞的诚心打动了丫鬟,虽然和小姐感情很好。但毕竟是丫鬟,渴望自由,当即表示,她需要向小姐说一声。

    “王兄还是去换身衣裳,我们稍后便去见参政大人。”蔡京打圆场道。

    众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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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石得政,行新法,光逆疏其利害。迩英进读,至曹参代萧何事,帝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对曰:“宁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汉武取高帝约束纷更,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汉业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宋史·司马光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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