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不远处便是繁华的御街,是皇帝出行的道路,御街北端矗立一群酒楼。※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在此地借酒吟诗,商议国家大事。就算是皇帝也会不时来此处消遣消遣,与民同乐。

    酒楼层层叠叠,富丽堂皇,便是品味再刁钻的人走到这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宋代初期的皇帝生活检朴,皇宫尽可能得古朴简单。故此有人称此处樊楼才是开封府中的第一楼。

    樊楼之所以出名,除了达官贵人暗地扶持,这里的歌舞美姬才是文人墨客,风流才子们蜂蛹而至的缘由。

    此时正午,一楼大厅内,身着华美衣裳,带着仆人丫鬟来此的食客挤满了整个樊楼,上酒菜的小二们有时连过道也挤不过去。

    “两位公子,您的酒菜好了,慢用。我们酒楼的大厨可都是全国各地的食神,包您满意。”满脸汗珠的店小二端着精致的碗筷,散发油脂香味的菜肴,对着两位文人打扮的青年道。

    “行了,说得再好也没一分赏钱。”其中一位红衣青年笑骂道,不过嘴上说没有赏钱,却还是让一旁的仆人打赏了小二。

    另一名灰色衣服的青年道:“哥哥,这里吃顿饭本来就破费,何必再花钱给小二哥呢。须知我们这次进京赶考,盘缠已然不多了。店小二每日跑堂,所得打赏不会少的,哥哥又何必花钱充大佬呢。”

    “元度所言极是,哥哥我花钱确实是有些收不住手。”红衣青年笑道,“过几日便考试了,凭我们兄弟二人的一身才学,莫非还不能名列三甲不成。这盘缠花完也便花完了吧。”

    灰衣青年道:“哥哥想得差了,如果天子赏识,金榜题名,那时少不了上下使钱打点关系。如果兄弟我发挥不好,却也无钱回乡了。”

    被称为兄长的红衣青年笑道:“元度有所不知,当今参知政事王介甫与我私下感情甚好,也曾举荐哥哥入朝为官。这上下关节我早已经安排妥当了。”

    “王安石虽得当今天子的重用,但支持他变法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朝中文武反对的声音反而是不少。”灰衣青年却反对道,“王介甫本月初才被提拔为参知政事,上任不足半个月,变法事宜目前连议案都没有颁布出来,凭他目前在朝中的人脉还不足以帮哥哥平步青云。”

    顿了顿灰衣青年揶揄道:“除非那王介甫看上了兄长你一表子人才,招你做了个上门女婿。我可是听说王介甫的女儿不但知书达理,而且生得闭月羞花。我想家中多个如此贤淑的嫂子,爹爹他们会开心不已啊。”

    红衣青年反应过来,伸手拍了兄弟一下:“莫要无理,王介甫只是与哥哥相聊甚欢,我以师礼待之。绝不敢为了自己前程,对其女眷做出轻薄的举动。”

    灰衣青年刚要说话,只听得一串“叮铃铃”的铃铛声传来。青年心中好奇,忙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只见是位须发皆白的道人,一手持一支浮尘,一手又牵着一青衣童子。那清脆的铃铛声自是从童子手中发出来的。

    “看他们模样确实有几分得道高人的姿态。”红衣青年瞟了一眼,随后说道。

    灰衣青年道:“如果连模样都骗不过世间的人,他们说的话,卖的符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摇了摇头,红年青年道:“元度不知道世上真的有能人异士吗,他们可以口吞宝剑,化符为兵,十分的厉害。”

    “那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这开封府中他们也走不脱,我去看看他们的笑话去。”灰衣青年学习儒家真言,自然是不肯相信鬼神之事。

    《论语.述而》讲,“子不语怪力乱神。”

    灰衣青年当即离开座位,走向那道人与童子,先行了一礼道:“道长,学生蔡卞有礼了。”

    道人微微点头,如今天下佛教和道教盛行,有读书人礼敬他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虽然说科举考试拜文曲星,求子拜观音,灶前拜灶君司命。但是中国的神仙太多,如果不是正儿八经的祭祀,不管你拜谁都没人管你。

    道人看着名为蔡卞的灰衣青年道:“公子身材挺拔,面冠如玉,衣着更是华美,真是人中之龙啊。”

    蔡卞见他满口都是些江湖骗子的相面之谈,心中更加肯定这道人只是个骗子而已。

    “道长原来精通相面掐算之术,不知道能不能给学生算一算前程。”蔡卞表面笑嘻嘻,心中mmp道。

    “公子,老道一路奔波,才到这开封府内,见这樊楼雕梁画栋,便和小徒进来看看。到如今还没有进食米水,不如容老道坐下和公子细说。”道人抚摸自己雪白长须道。

    蔡卞此时已然确定这是个骗吃骗喝的游方道人,转念一想,心中有了些许捉弄之意。

    “道长来这里坐。”蔡卞将道人童子迎入自己和兄长的座位上,瞄了一眼童子,见童子朱唇玉面,长得端的可爱。

    蔡卞心中一叹,如此童子却整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己生在富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心中有些惭愧,捉弄之意也小了不少。

    “学生蔡京见过道长,不知道长在何处修行?”红衣青年也对道人客客气气,不过他毕竟年长,直接问出,不似蔡卞孩子气一般。

    “原来是兄弟二人,端的不俗。刚刚贫道见令弟已是富贵之象,人中之龙。不想见到公子更为惊人,此为万中无一的面相,他日鹤立鸡群,贵不可言。”道人上来先是一通职业化的吹捧,“贫道乃是蓟州罗真人的弟子,如今外出修行,带着小徒来大宋首都开封府见见世面。”

    “原来是罗真人的弟子,令师在蓟州名声远扬,蔡京也有所耳闻。”蔡京脸上神色如常,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蓟州罗真人,蓟州有没有这个罗真人,就不得而知了。

    蔡卞一旁道:“道长请吃茶,我去向小二讨些笔墨过来,好叫道长给我们兄弟算上一卦。”

    “多谢公子。”道人丝毫不怯,应了下来。小童在一旁说:“师傅,我想吃这个。”

    童子指的是一盘“圆欢喜”,是种以砂糖红豆裹上生糯米粉,在大锅中煮成的甜食,类似后世的汤圆。

    宋代甘蔗种植和制糖技术已经成熟,加上酒楼的大厨技术精湛。这“圆欢喜”此时正散发诱人的香甜气息,引得小孩止不住地咽下口水。

    蔡京见了这粉雕玉酌的童子也是十分欢喜,伸手盛了碗汤圆给小童。小童接过精致的碗器,呡了口汤,生出极为满足的表情。

    蔡京哈哈笑道:“这童子真是可爱,我都想收他为义子了。”

    道人摇头道:“他父母健在,我可做不得主。”

    此时,蔡卞持笔墨纸砚:“道长,笔墨在此,给我们兄弟算上一卦如何?”

    蔡京道:“元度不得无礼,待道长用过午饭。”

    “无妨,两位公子请将各自的生辰八字给贫道。”道人点头笑道。

    蔡京蔡卞各执笔写下自己生辰,递给道人。道人接过一看,不住叫好。

    “好字好字,贫道自认见过不少名家字画,两位公子的书法可谓远胜前人。”道人赏看一番后,也不掏铜钱竹签,只是双眼微眯,嘴唇不住地动着。

    蔡京蔡卞侧耳倾听,只是一句也听不见。两人面面相觑。

    此时若是有江湖上的高手在此,或许能认得,这是一招叫“传言入密”的法门。将声波凝练成一道细线,只有对话的两个人才能听见,旁边的人靠的再近,也是一个字也听不见。

    “道长见笑了,学生和舍弟师从蔡襄,自幼学习书法,如今也只是皮毛而已。”蔡京答道。

    “丁亥年是个丰年,公子果然是贵人降世。贫道观公子面相如虎,是将辅之才,他日必定位列三公。”道人丝毫不吝啬褒奖之词。

    饶是蔡京脸皮不薄,被人往shi里夸也受不了。

    蔡卞问道:“不知道今年的考试,我们兄弟成绩如何?”

    “30秒内转发这条锦鲤……呃,不对不对,贫道是说,两位大人他日必中科举,无须担忧。”道人刚刚在传言入密,现在慌忙回答。

    “原来如此,等我们考中科举,确实要谢过道长吉言。就是不知道道长有什么驱魔降妖的本事?让我等肉眼凡胎开开眼界。”蔡卞不依不饶。

    道人答道:“世上没有妖魔,又怎么会有降服妖魔的本事呢?”

    “你不会降妖?”蔡卞哈哈一笑,以为道人承认自己没有本事。

    道人道:“我不会,但是你会。”

    “我会?”蔡卞问。

    “你二人他日登上金銮殿,辅佐皇帝,荡平奸邪,驱逐外寇。你说这是不是降妖除魔的本领?”道人笑道,“二公子,你如果不相信贫道的话,随我来,听过贫道这几句话你自然就会相信了。”

    蔡卞看了旁边兄长蔡京,道:“哥哥,我和道长去讲几句话。”

    蔡京抓着他的手道:“你去吧,万不可冲撞了道长。”

    蔡卞答应了,找小二寻间僻静之处,带领道人来到一间阁中。

    “你有何事单独和我说?”此刻蔡卞不要顾忌他道人身份,在他看来这道人百分之百是骗子。

    “真要我说吗?”道人抚摸自己的白胡须,“放心,建国后不许成精。这世界上也没有神魔鬼怪,贫道只是个凡人而已。”

    “你你你……你……”蔡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你是界外之人。本名蔡基,在家看***的时候魂穿,在本朝已经度过十年了。”道人忽然说道,“咦?***是谁?无量天尊啊,贫道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人是鬼,你是谁?”蔡卞已经面无人色,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衣服。

    “贫道是蓟州罗真人的徒弟,我和你们兄弟碰面后说的话没有一句假话。言尽于此。贫道该走了。”道人笑道。

    “等一等!等一等!”蔡卞大叫道。

    “公子还有什么话说?”道人问道,语气平和,不慌不忙。

    “你竟然知道我的来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能不能回去,回我以前的地方和时间里去?”蔡卞急忙道。

    道人笑道:“本朝风起云涌,群星荟萃,这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扬名后世的大好时机。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回去呢?”

    “建功立业,扬名立万?我呸!蔡京是谁你不知道,他日后是“六贼”之首。我也会被他牵连,遗臭万年,哪有什么名声可言。”蔡卞怒道。

    “蔡京是你兄长,你比我清楚他的为人。你是相信自己的血脉,还是相信后人的说辞呢?”道人平淡道,“你来这里不稀奇,本朝界外之人少说也有三五千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公子你这么好的出身。有的人饿死街头,有的人刚到此界便消亡了。你有何不满意呢?”

    “三五千人,这么多。那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蔡卞的确是被这个数目震住了。

    道人:“总之的确有这么多人。”

    “我当真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我家里还有亲人啊。”蔡卞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道,“我相信大师了,大师你神通广大,送我回现世吧。”

    蔡卞十年来一直在内心深处埋藏着自己穿越的秘密,也经常会想念现代世界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作为家中独子,刚刚工作不久,只等以后赚钱了给父母养老。父母突然发现自己不见了,该有多么焦急绝望。蔡卞回去的心思简直在吞噬他的心,焦急快要淹没他了。

    “公子在本朝十年,如果一走了之,你现在的双亲又该如何?你离开,蔡京就会和你记忆中的蔡京一样发展了,莫非你和他相处十年,就没有一丝手足之情么?”道人没有急着回答蔡卞,反问道。

    蔡卞沉默,他在宋代生活了十年,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已经将家中二老当做自己的真正父母。

    古人有过继的说法,收养同宗同族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视若己出。

    蔡卞有段时间这样想过,自己原本也姓蔡。或许是冥冥之中,命运将自己过继给了现在的父母吧。

    “你也不用太担心,据我所知,有过界外之人重回现世的先例。”道人忽的说道。

    “什么?有人回去过?那人是谁?”蔡卞追问道。

    道人笑说:“下一章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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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胜道:“贫道幼年飘荡江湖,多与好汉们相聚。自从梁山泊分别回乡,非是昧心:一者母亲年老,无人奉侍;二乃本师罗真人留在屋前,恐怕有人寻来,故改名清道人,隐藏在此。”——《水浒传五十三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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