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巷里乱作一团, 包三娘也不便在那里继续呆着, 西西与着包老爹的那几个老相识商量后决定暂且将三娘安置在自个儿家里。萧子凡闻讯又惊又气, 惊的是包老爹竟是传说中的庖十三, 气的是自己还是只能躺在床上养伤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不过周西西总算找个理由劝他不要气,要气也该因余生生气,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竟连影子都不见半条, 问起春秋堂的同窗们也是没人知晓。

    好在三娘素来自己要强,也管不得余生, 只一心想着把爹爹救出来。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多少邻居愿意为着个可能是魔头庖十三的人与官府作对。

    秦叔一伙人早早地出城到黄昏时分回来,对三娘称不若劫狱, 索性真的分了去。原先包老爹的兄弟已然几乎都召集进城,午夜时分便可行动。几人还冲三娘指指隔壁屋的西西和子凡,意思是要不要将那两人先暂时控制起来。

    周西西偷偷隔墙听得心惊胆战,想着是不是该跟萧子凡提前开溜。要真等他们拿绳子来捆, 事情可不知发生到什么地步。

    萧子凡不愿:“我们要是跑了,岂不是太不讲义气?”

    她想想也有道理, 在这个时候把三娘丢下自己开溜似乎也太不人道, 可是她们是谋反呀, 不跑要么被他们拉上贼船要么被贼推进水里,横竖都是死路,真是叫人难以抉择。目光不自觉地转向萧子凡,其实是转向萧子渊,要是萧子渊能出来就好了,不过眼下只能看见萧子凡迷茫的眼神,顿时叫人感到无助的绝望。

    萧子凡忽然“哎呀”要起身,有了个主意:“我们可以找比蔡县令更大的官过来把包老爹给放了不是?还能够在他面前揭发蔡县令和童怀远的罪行!”

    他的眉宇间有了神气,不过还是萧子凡的神气而非萧子渊的姿态。萧子渊是神气而不放纵,得意而也知收敛,不像萧子凡想到了些主意就乐得眉毛眼睛动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开心。

    但这主意确实给周西西提了个大醒,她想到上辈子这段时间里除了曾御史前来巡察外,还有别的官员要到永安视察,那是沧州的许知府。

    在周西西的记忆里许知府是个好官,至少干了二十来年也没听过什么丑闻劣迹,便是童怀远这等好巴结各方官员的也在他那吃了闭门羹。周西西记得上辈子曾御史来过之后是他后脚跟着来,微服私访在街上转了老几天才慢悠悠地到宋县令的衙门里斥责一番,而后回到州里发文对这位刚被曾御史榨取了大半个身家的县令严加斥责,可把舅舅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或许可以趁他在民间暗访的时候到他面前告个状?把蔡、童两人的阴谋揭露出来。

    想到这层周西西便有了底气,欢喜地与萧子凡道:“你这主意真好!就这么办!”

    萧子凡难得听周西西这么认可他,不过还是有些欠缺自信因此补充道:“真,真的?是我自己想的,没问过我哥。”

    周西西扶着他躺下去,在他额头上亲一口:“问你哥干嘛?他肯定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

    对于周西西来说夸死人不偿命所以使劲夸,对于萧子凡来说可是飘到了天上去,脸上泛起的红晕都快跟外头的晚霞那么红。不过他想坐起来呢周西西却引他睡下,他又坐起来:“那我们去找大官去。”

    周西西见他不好好养伤还以为是激动过了头,心想该好好安抚下情绪,便又引他往躺下,柔声道:“不用你去,你养好伤才是要紧的。我还要等你好了之后烧菜给我吃呢。”

    萧子凡面带惊喜:“你也认识大官?”

    “当然,我可是能未卜先知的。”

    周西西并不是说大话。许知府的面容颇有特点,他眉心一粒黑痣,左鼻翼两枚,右鼻翼一枚,下巴还贴着三枚,据说是北斗七星的面相布局。尽管周西西怎么也看不出那真是北斗七星,可脸上同时有七颗大黑痣的人还真不多见。她自个儿见过一次之后,就对那张脸印象深刻了。

    想到这层她便立马到隔壁屋去找三娘,把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地与她细说一通。

    三娘有些迟疑,秦叔却对许知府评价极高,他也曾亲眼目睹过许知府据不受贿的清正之举。一年前在州府平城的时候,曾有富商为巴结许知府当场作字赠他,后来许知府却发现裱字的卷轴里夹着银票若干,当场便连字带轴兼银票一齐烧个干净,顺带把那商人关了几日。此事后来在平城传为美谈。

    听秦叔这么一说,众人心也就定些,比起劫狱趁着许知府微服私访的时候告上一状也是好事。反正包老爹销声匿迹多年,若无人穷追猛打,他的身份也未必能坐实了去。

    几人说干就干,连带着本来引进城里准备劫狱的人马一齐到街上寻人。周西西虽然画工不精,那七颗大痣还是能基本点出,人手一张七星面相图,寻起人来也可按图索骥。

    才第二天就有眼线来报已寻得许知府的踪影,目前正在南门大街中段的茶馆里喝茶。

    周西西和包三娘连忙赶过去,果然那七星知府就坐在里边。许知府四十余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宝青色的宽袖袍子。桌上摆着两幅茶具,一副他用来自饮,另一副看样子似在等人。不过对方迟迟不至,在此守候了许久的绿林子弟也不知他要等的谁。

    包三娘心急老爹安危,顾不得许多就奔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冲许知府喊道:“大人,民女有苦要诉!”

    许知府放下茶碗,脸上略带些惊讶:“你竟知本官来此?”

    “民女的亲戚更在平城见过大人义举,心想足以托付大事,故特来求大人为民女伸冤。”

    包三娘说着就高高地举起状纸递过去。许知府揭过摊开瞧上一眼,收起来放到怀里,颔首道:“你所言可是属实?”

    “属实!蔡、童二人草菅人命……”

    包三娘正要历数那两人的罪状,许知府将她拦住,唤她起身道:“话不必多言。随本官往永安衙门里走一趟便是。”

    这两人如此阵仗早就吸引了茶馆里众多百姓的注意力,许知府果然好气度,走时还不忘留下差钱,嘱咐掌柜的:“若有客人来寻我,叫他不必等了,赶紧到衙门去便是。”

    在旁看着的周西西不由暗地叫好,总感觉许知府是约见了什么武林高手,待会儿定可把蔡、童两人一举拿下。

    许知府领着包三娘往衙门去,周西西等一干百姓俱跟在身后,其中亦不乏与包老爹同为绿林的那些子弟们。

    许知府亲自敲鼓,咚咚的鼓声把里头睡醒惺忪的几个衙役震了出来,待得他们见到许知府亮出的牌子,瞌睡虫全被抖落在地,一面唯唯诺诺地行礼一面向里通报,见县令不在,赶紧把童怀远给请了出来。

    童怀远见着许知府时还是神采奕奕,见着旁边的包三娘就立马把脸沉下,警惕地看着两人。

    许知府可不给他客气,挥手就命人将他绑了押到堂上。没过多久宋县令也从外头回来,话都没说上两句许知府又叫人给他绑了,同样跪在堂上。

    他将三娘的诉状丢在两人面前摊开,厉声喝道:“本府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若巧舌如簧顾左右而言他,莫怪本府不客气。”

    童怀远还想赶紧辩解几句,蔡县令的眼色**又祭出来,叫他不要多言。

    周西西与秦叔一干人等俱伸长脖子站在公堂外往里瞧着,要等好戏上演。不曾料想竟有人偏爱剧透,那是秦叔这边的眼线,气喘吁吁地赶来低声对秦叔报告道:“老大,兄弟几个留守茶馆的发现,那原本要和知府饮茶的是县令。”

    他指着公堂上被捆着跪倒在地不出声的蔡县令,秦叔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阵阴霾,把头凑近他耳边嘀咕几声吩咐下去,这回周西西可没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不过听他这么说,西西也到有几分猜忌,怎地这许知府和蔡县令早有接触。正纠结间后边的围观人群让开条道来,是几个人把萧子凡给扛了过来。萧子凡冲她踌躇满志的笑笑,意思是他这个目击者可算有个说真话的机会。

    不仅如此,堂上辩说到激烈的时候也把陆洛扬给请了出来,于是许知府传令:“再唤那姓陆的举人上堂。”

    堂上堂外的气氛是愈演愈烈,传唤的证人目击者也越来越广。往前走便是鱼死网破揭露真相,往后走就是一网打尽掩埋事实。

    周西西心里隐约有股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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