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肩舆往女人们吵架的地方来,她们远远就看见我,等我走近了自然已不见剑拔弩张的架势,可每个人脸上都露着尴尬,地上更有被掌掴了红肿着脸的宫女,哆哆嗦嗦地蜷缩成一团。

    “这是怎么了?”莲衣搀扶我下了肩舆,四人屈膝行礼,我朝四周望望,笑道,“这里也没有盛开的梅花,也不见白雪压松的美景,那么冷的风刮着,有什么话不能去屋子里说,要站在这里吹风?”

    冯昭仪素性不是个性强烈的人,难得争一回长短也绷不住太多时候,这会子见了我已完全弱气起来,还不如项和雅脸上的不服气看着强势,果然她先开口说:“娘娘,臣妾和霍姐姐在这里玩耍,她的宫女因没见昭仪和冯荣华从后头来,不小心踩了冯荣华的裙子,昭仪娘娘就动了大怒,非要喊打喊杀地办了这宫女,因是自家带进宫自小一起长大的,霍姐姐哪里舍得,求情不遂,谁晓得昭仪娘娘更生气,硬说霍姐姐顶撞她,一并连霍姐姐也要罚。”

    这一下让冯氏着急,恨道:“你怎么信口雌黄,本宫不过照规矩办事,什么叫喊打喊杀,小小年纪一张嘴怎么这样厉害?皇后娘娘在这里,岂容你们颠倒黑白?”

    我低头看冯燕的裙摆,果然有泥印在上头,发髻也微微有些歪斜,看着撞得不轻,便问她:“踩着裙子不打紧,可有撞伤了哪里?”

    冯燕已经吓得不轻,见我发问忙结结巴巴地回答:“臣妾没事,多谢娘娘关心。”

    “你姐姐难得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你该多劝着些,自家姐妹还不比旁人亲吗?有什么话不好说。”我笑着安抚她,又唤莲衣,“荣华这身衣裳是要不得了,本宫那里新作的衣裳未穿过的你选两件回头给荣华送去。”

    冯燕慌忙屈膝:“臣妾不敢,臣妾何德何能,岂敢穿娘娘的衣裳。”

    “有什么要紧。”见莲衣搀扶她起来,我才道,“宫里的规矩谁都要遵守,今日这宫女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但霍荣华求情也是人之常情,本宫想她也无意顶撞你和昭仪。”

    一旁冯昭仪无话可说,垂首道:“娘娘说的是,臣妾冲动了。”

    我抬眸看霍、项二人,又道:“你们是否顶撞昭仪本宫不想再追究,说过什么不妥当的话也各自心里明白,本来可以小事化了,偏你们不知进退。”

    霍结衣已然屈膝跪下,项和雅似很不服气,硬是被霍氏拉着跪到一起,紧抿着嘴似乎有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莲衣,这一次新人都带了自家侍女进宫,你让敬事房派人调教一下,宫里头规矩不比家里简单,她们若不能适应,还是趁早送出去。”我吩咐罢了莲衣,又对霍结衣道,“不是本宫或昭仪心狠要责罚你的宫女,这是规矩,谁也不能凌驾于规矩之上。”

    霍结衣哽咽叩首:“臣妾明白。”旋即转身向冯昭仪请罪致歉,唯独她身旁的项和雅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要开口,目光恰与我对视,但见她身子一颤,又一次紧紧咬住了嘴唇。

    不等敬事房来领那宫女去处罚,我已离开了她们回宫,特特出去一趟就是为了解决这小小的纷争,我这个皇后还真是愿意纡尊降贵,还真是闲得慌。

    莲衣安排了诸事后回来,与我道:“那小宫女打了二十板子,其他的宫女也被聚起来学规矩。”她笑,“得亏荣妃娘娘照顾孩子自顾不暇,这事儿若先告到芬芳殿,只怕谁都没好果子吃,那宫女岂能二十板子就饶了的。”

    “她脾气不好,眼里也揉不得沙子。”我叹,“这一次给了冯昭仪面子,盼她知分寸别再为难她们,说到底还是嫉妒惹的祸,想要邀宠有本事就冲皇上去,女人之间明争暗斗能有什么结果。”

    莲衣则道:“奴婢冷眼瞧着,项贵人脾气不小呢,这性子怕是静贵嫔也掌不住,她或许不会去招惹别人,可遇上了事,这血气方刚的,怕是急了连您都敢顶撞。”

    我笑道:“当初为了云伊罚她们所有人,倒不见她敢强出头,应该不至于完全无视宫规尊卑,不过这脾气个性也注定要吃亏。”

    絮絮说了几句是非,莲衣又提起常氏,“今日一早请太医把了脉,说染了风寒,这几日都要闭门不出。才刚奴婢回来的路上遇见潋滟宫的宫女,说是来请旨求免了几日晨昏定省,奴婢擅自做主答应,打发她回去了。”

    “看来昨晚皇上和她说了不少话。”我不屑地应一声,胸口竟是发闷。

    “难得不提大皇子的事,这都第二回送到宫外去小住了,这样频繁只怕外头起猜疑,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莲衣叹着,一边为我打点茶水一边说,“贵妃娘娘也可怜,最看重儿子,如今却闹得这样生分。”

    “一早就提醒过她,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到这田地的。”我冷然道,“没有人在此刻落井下石,已经是她的福气。”

    莲衣递茶给我,说道:“婉儿的事却没有动静,连死因都还不知道。等三日后王爷带着王妃进宫谢恩,不知会不会提起。”

    喝了茶,眉头却不曾舒展:“本来一个侍女的生死就无足轻重,寰宥若坚持不报上来,太后不发令我也不好强迫他,毕竟不是宫里的人了。而琳琅明明告诉过他落井那晚婉儿骗她的事,他却没事儿人似的,完全不是当晚急切找人时的态度,一件件事累加,真真是越来越看不透猜不透。”

    莲衣轻声道:“娘娘以为呢?指使婉儿欺骗琳琅,并在公主和您的食物里下毒的人,是不是贵妃?”

    “宇坤反常若事出有因,就多半是了。”我恨道,“她为什么要让儿子发现,为什么不再匿藏得更深一些,她到底要在儿子心里种下怎样的阴影?”

    “若是如此,婉儿不死还好,这一死,大皇子心里只怕一辈子放不下了。”莲衣忧心忡忡,“王爷大概至今也不曾放下竹青,若竹青好好的在,他大抵也不是现在这奇怪的个性。”

    我疲倦地感到厌烦,不再提起任何事,只抱怨:“竟有些害怕去凌岩山的日子,真怕到时候清净悠闲得反不适应。”

    话虽如此,心里的期盼只有自己知道,恨不得当下就能离开,又怎会害怕?而让我微微心寒的,也是自己期盼离开的强烈愿望,我竟不再心心念念地想要时刻在寰宇身边,即便想象着自己见不到他会有多难过,也平淡地觉得无所谓。也许小别胜新婚,只有走了才会明白思念的心情,但至少此刻,我只想离开。

    是日之后的辰光里,不再管坤宁宫外任何一件事,或准备离宫的行礼,或陪着美咲玩耍,时辰倒也好打发,本以为可以太太平平地过一日,谁晓得夜里就出事,彼时我正带着美咲用膳,金儿慌慌张张地进来,原以为又是项和雅她们闹事,谁晓得……

    第一次罔顾宫规顶着夜色奔离出宫,而能让我心急如焚的人,实在没有几个,可我永远也不想为了这样的事奔走,不愿我所珍惜的人受一点点伤害。可车马停在傅王府门前,当我不顾阻拦闯入涵春的卧房时,看着面如纸色的她悲伤黯然的双眸,心都碎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胎像稳固吗?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豁然转身看傅铭,他脸色发青唇齿微颤,显然也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他身后站着卓思琳,深垂着眼帘,手里紧紧拽着丝帕。

    “皇后娘娘,求您为主子做主!”忽而涵春的侍女扑到我裙下跪着哭喊,“是侧妃娘娘害的,是侧妃娘娘害了我家主子。”

    看向涵春,她望了我一眼便痛苦地含泪扭过头,但身子渐渐开始颤抖,显然正捂着嘴哭泣,失子之痛又多剜心刺骨,我最明白不过。

    “卓思琳!”我转身逼到她面前,怒火攻心扬手便是一巴掌,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你答应过本宫什么?”

    卓思琳吃不住这一巴掌跌倒在地上,傅铭过来拦在她身前,声音颤抖地对我说着:“请娘娘冷静一些,思琳不会。”

    “你不必护着她。”看到傅铭如此伤痛之下还想着要来维护妾室,我更是痛心,努力压制怒火,冷冷地警告他,“最好不是她,最好查清楚到底为什么,不然本宫你还可以拦,太后那里若没有交代,皇上也护不住你心爱的女人。傅铭,你还记得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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