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五斗柜上的小人儿
我就这样住进了姜宁母亲的卧室，环顾一周，果然在五斗柜上看见两个陶制小人儿，圆头圆脑的，穿着布做的小衣服，造型还挺可爱。
我问姜宁：“难道这就是……”
姜宁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同时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别说出来。
我仔细打量那两个“小鬼”，发现它们果然有别于普通的旅游区工艺品，虽然造型可爱，但眉眼和表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处。
姜宁说：“要不，我把书房收拾一下……”
我说：“不用麻烦了。”
姜宁点点头：“那好吧，这屋里有单独的浴室，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然后姜宁出去了。
我退回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床和大部份上年纪的人所习惯的那样，有些硬，床上放着的枕头也是荞麦的，轻轻一按沙沙作响。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熏香的味道，不算难闻，但总有一种这个屋子已非人间的感觉。
我将衣柜门轻轻拉开，仍然是满眼的雪白衣服，竟没一点杂色。除了衣服，柜子里也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整间屋子就是一张床，一张五斗柜，一整排嵌在墙上的衣柜，简单清洁，一目了然。
推开浴室门，里面的陈设同样简单，马桶，浴缸和洗手台，台面上放着一套沐浴用品，是很贵的那个牌子，不是一般老太太舍得用的。浴缸上放着两张雪白的毛巾，闻一闻，并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想来，这是特地给我准备的。
我的心一跳，难道姜宁早就预料到我要住这间屋子？
又苦笑，我与他之间，大概也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捅开吧，他当然是故意借给我他母亲的衣服，以便让我的母亲发现他们母子的身份，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离揭开真相不远了。
所以我索性淡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我急也没用。
于是我坦然脱掉衣服，让自己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回到卧室时，已是深夜。
我躺在姜宁母亲的床上，嗅着荞麦枕头天然的清香，却丝毫也没有睡意。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经历什么，既然姜宁准备揭开他的来路，我想，今夜总不会就这样平静到天亮吧？
果然没有平静太久，十分钟后，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我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姜宁换上了纯棉的格子衬衣，像个循规蹈距的居家男人一样，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汤圆。
他说：“枣泥馅的，尝尝。”
我说：“太晚了怕不消化，你吃吧！”
他说：“你的胃就是这样给惯坏的，有时候越不管它，它反而不会闹脾气，我猜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听话。”
姜宁固执地将碗递给我。
我只得接过来，吃了一个，口感滑糯，果然很美味。
我吃汤圆的时候，姜宁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直到看我连汤都喝光，他才满意地笑了。
他说：“你吃东西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她。”
我平静地说：“罗姐吗？”
姜宁默默地点头。
我就在这时盯着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就是她。”
半晌，姜宁才说：“成为她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之间沉默了，我们彼此都在期待对方揭开答案，但谁都不肯多走一步。
然后姜宁说：“其实我很佩服青莹的母亲，上次接到你的电话去她家，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看得出来，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她是个坚强，乐观的老太太。”
我盯着他，尖锐地问：“比起你的母亲如何？”
“我母亲？”姜宁略怔，然后笑笑：“她也很优秀，但是大概读书太多，心思太敏锐，所以，就没那么容易快乐了。”
“罗青莹的母亲并不快乐。”我说：“谁知道在她的一生中，又失去过什么，以及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呢？强大也可以是装出来的。”
“但至少她没有疯。”姜宁的语气忽然变得阴郁。
我无言以对。
然后姜宁忽然向我走来，并伸出手臂。
我下意识地躲开。
姜宁的手却掠过我，伸到我身后的蚊帐上，他说：“这个天气不用挂蚊帐了，我帮你拆了吧！”
“不用了。”我说：“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那可不一定。”姜宁说：“你这样的单身女子，并不容易租到房子的，房东会揣测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没有男朋友，没有老公和家人，很容易招风惹蝶，对他的房子来说不那么安全。”
我苦笑：“你这是什么逻辑？都照你这么想，年轻女孩子都不用出来混了。”
“不是我思想老派，女孩子身边有个男人保护，终归好点。”姜宁说着，已麻利地将蚊帐拆了下来，在手里卷了一卷，似乎想放在哪里，又想不到妥当的地方。
我想去接过蚊帐，我说：“趁现在还没睡，我去洗洗……”
姜宁下意识地躲：“哪有让客人洗蚊帐的道理……”
两个人的力道就这样使岔了，然后蚊帐掉在地上，姜宁抓住了我的手。
他说：“你的手好凉。”
我赶紧要把手抽出来，却被姜宁死死拽住，抽不出来。
我有些慌，一抬头，看见姜宁定定地看着我。
我勉强笑笑，用另一只在他眼前晃晃：“你……不会是又梦游了吧？”
姜宁仿佛这才猛醒过来，赶快松开，我的手才得以抽出来。
空气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然后姜宁弯腰抱起蚊帐，另一只手拿过碗，他说：“早点休息吧！”
就在他拉开房门要出去时，我问：“今晚，你不会再次梦游吧？”
姜宁停住，片刻后他说：“你可以把门锁好。”
姜宁出去了，我依言锁好了房门，躺在床上，屋子重新陷入安静。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这房子虽旧，却是本市最贵的地段之一，因为繁华而深幽，三十年前，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随着时代的变迁，大多数当年的权贵迁出，但小商小贩和市井喧闹仍被隔离在外，残余的尊严仍在。
我就这样睁着眼，在安静得仿佛能听见空气流动的空间里，在床上直挺挺躺了一个小时。
然后，眼皮开始打架。
再然后，我开始做梦，奇怪的是，我知道是梦，因为我梦见五斗柜上的两个小鬼跳了下来，径直走到我床边，跳上了床，站在枕头上，对着我窃窃私语。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议论，还一边嘻嘻窃笑，好象很开心。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我能看见自己躺在被子里，两个小人儿在枕头上跳来跳去，对着我指指点点，像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一样。
然后，其中一个小人从身上拿出一根绳子，另一个小人儿也来帮忙，一个拿着一头，跨过被子，试图将我连同被子一起绑起来。
我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折腾，好在绳子短了，两个小人儿忙活了一阵，发现绳子两端碰不了头，打不了结，然后他们挠挠头皮，又将绳子从我身上解下来，又是一番忙活。
因为知道是在做梦，所以我差一点笑出声来，心里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
但等他们完全把绳子抽出来，试图要将我两只脚绑起来时，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真切地感受到皮肤接触麻质绳索的触感。
我的眼睛也忽然能睁开了，眼前并没有小人儿，但绳子是真的，因为我能感受到两只脚踝紧紧地贴在一起，失去了动弹的自由。
我费力地将两只脚同时从被子里翘起来，透过窗外射进来的路灯灯光，我清晰地看见，一条麻绳绑在我脚踝上。
我只来得及“啊“地尖叫一声，忽然身下的床板发出“砰”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身体下陷，随即我的感官世界堕入一片黑暗当中，意识也如闪电一般，瞬间消失。
我问姜宁：“难道这就是……”
姜宁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同时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别说出来。
我仔细打量那两个“小鬼”，发现它们果然有别于普通的旅游区工艺品，虽然造型可爱，但眉眼和表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处。
姜宁说：“要不，我把书房收拾一下……”
我说：“不用麻烦了。”
姜宁点点头：“那好吧，这屋里有单独的浴室，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然后姜宁出去了。
我退回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床和大部份上年纪的人所习惯的那样，有些硬，床上放着的枕头也是荞麦的，轻轻一按沙沙作响。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熏香的味道，不算难闻，但总有一种这个屋子已非人间的感觉。
我将衣柜门轻轻拉开，仍然是满眼的雪白衣服，竟没一点杂色。除了衣服，柜子里也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整间屋子就是一张床，一张五斗柜，一整排嵌在墙上的衣柜，简单清洁，一目了然。
推开浴室门，里面的陈设同样简单，马桶，浴缸和洗手台，台面上放着一套沐浴用品，是很贵的那个牌子，不是一般老太太舍得用的。浴缸上放着两张雪白的毛巾，闻一闻，并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想来，这是特地给我准备的。
我的心一跳，难道姜宁早就预料到我要住这间屋子？
又苦笑，我与他之间，大概也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捅开吧，他当然是故意借给我他母亲的衣服，以便让我的母亲发现他们母子的身份，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离揭开真相不远了。
所以我索性淡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我急也没用。
于是我坦然脱掉衣服，让自己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回到卧室时，已是深夜。
我躺在姜宁母亲的床上，嗅着荞麦枕头天然的清香，却丝毫也没有睡意。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经历什么，既然姜宁准备揭开他的来路，我想，今夜总不会就这样平静到天亮吧？
果然没有平静太久，十分钟后，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我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姜宁换上了纯棉的格子衬衣，像个循规蹈距的居家男人一样，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汤圆。
他说：“枣泥馅的，尝尝。”
我说：“太晚了怕不消化，你吃吧！”
他说：“你的胃就是这样给惯坏的，有时候越不管它，它反而不会闹脾气，我猜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听话。”
姜宁固执地将碗递给我。
我只得接过来，吃了一个，口感滑糯，果然很美味。
我吃汤圆的时候，姜宁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直到看我连汤都喝光，他才满意地笑了。
他说：“你吃东西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她。”
我平静地说：“罗姐吗？”
姜宁默默地点头。
我就在这时盯着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就是她。”
半晌，姜宁才说：“成为她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之间沉默了，我们彼此都在期待对方揭开答案，但谁都不肯多走一步。
然后姜宁说：“其实我很佩服青莹的母亲，上次接到你的电话去她家，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看得出来，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她是个坚强，乐观的老太太。”
我盯着他，尖锐地问：“比起你的母亲如何？”
“我母亲？”姜宁略怔，然后笑笑：“她也很优秀，但是大概读书太多，心思太敏锐，所以，就没那么容易快乐了。”
“罗青莹的母亲并不快乐。”我说：“谁知道在她的一生中，又失去过什么，以及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呢？强大也可以是装出来的。”
“但至少她没有疯。”姜宁的语气忽然变得阴郁。
我无言以对。
然后姜宁忽然向我走来，并伸出手臂。
我下意识地躲开。
姜宁的手却掠过我，伸到我身后的蚊帐上，他说：“这个天气不用挂蚊帐了，我帮你拆了吧！”
“不用了。”我说：“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那可不一定。”姜宁说：“你这样的单身女子，并不容易租到房子的，房东会揣测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没有男朋友，没有老公和家人，很容易招风惹蝶，对他的房子来说不那么安全。”
我苦笑：“你这是什么逻辑？都照你这么想，年轻女孩子都不用出来混了。”
“不是我思想老派，女孩子身边有个男人保护，终归好点。”姜宁说着，已麻利地将蚊帐拆了下来，在手里卷了一卷，似乎想放在哪里，又想不到妥当的地方。
我想去接过蚊帐，我说：“趁现在还没睡，我去洗洗……”
姜宁下意识地躲：“哪有让客人洗蚊帐的道理……”
两个人的力道就这样使岔了，然后蚊帐掉在地上，姜宁抓住了我的手。
他说：“你的手好凉。”
我赶紧要把手抽出来，却被姜宁死死拽住，抽不出来。
我有些慌，一抬头，看见姜宁定定地看着我。
我勉强笑笑，用另一只在他眼前晃晃：“你……不会是又梦游了吧？”
姜宁仿佛这才猛醒过来，赶快松开，我的手才得以抽出来。
空气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然后姜宁弯腰抱起蚊帐，另一只手拿过碗，他说：“早点休息吧！”
就在他拉开房门要出去时，我问：“今晚，你不会再次梦游吧？”
姜宁停住，片刻后他说：“你可以把门锁好。”
姜宁出去了，我依言锁好了房门，躺在床上，屋子重新陷入安静。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这房子虽旧，却是本市最贵的地段之一，因为繁华而深幽，三十年前，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随着时代的变迁，大多数当年的权贵迁出，但小商小贩和市井喧闹仍被隔离在外，残余的尊严仍在。
我就这样睁着眼，在安静得仿佛能听见空气流动的空间里，在床上直挺挺躺了一个小时。
然后，眼皮开始打架。
再然后，我开始做梦，奇怪的是，我知道是梦，因为我梦见五斗柜上的两个小鬼跳了下来，径直走到我床边，跳上了床，站在枕头上，对着我窃窃私语。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议论，还一边嘻嘻窃笑，好象很开心。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我能看见自己躺在被子里，两个小人儿在枕头上跳来跳去，对着我指指点点，像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一样。
然后，其中一个小人从身上拿出一根绳子，另一个小人儿也来帮忙，一个拿着一头，跨过被子，试图将我连同被子一起绑起来。
我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折腾，好在绳子短了，两个小人儿忙活了一阵，发现绳子两端碰不了头，打不了结，然后他们挠挠头皮，又将绳子从我身上解下来，又是一番忙活。
因为知道是在做梦，所以我差一点笑出声来，心里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
但等他们完全把绳子抽出来，试图要将我两只脚绑起来时，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真切地感受到皮肤接触麻质绳索的触感。
我的眼睛也忽然能睁开了，眼前并没有小人儿，但绳子是真的，因为我能感受到两只脚踝紧紧地贴在一起，失去了动弹的自由。
我费力地将两只脚同时从被子里翘起来，透过窗外射进来的路灯灯光，我清晰地看见，一条麻绳绑在我脚踝上。
我只来得及“啊“地尖叫一声，忽然身下的床板发出“砰”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身体下陷，随即我的感官世界堕入一片黑暗当中，意识也如闪电一般，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