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里沉默片刻,然后说:“你今晚不能留在这儿。”

    我低下头,心情沮丧,但我哪里都不想去。

    莫西里说:“谁知道在你门上贴照片的人会不会还藏在外面,再加上这个爆炸……你还是去我那里暂住一晚上吧?”

    我苦笑:“你不是说了,除了必要的联络,我们之间最好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用说吗?”

    莫西里说:“这个约定仍然有效,但我不想明天早上起来,从新闻里知道你在出租房里死于非命。”

    我瞪着他,真想给这个乌鸦嘴一耳光。

    但还是乖乖收拾了东西,牵上探探,随莫西里走出门。

    坐在莫西里车上,我一句话都不想说,头靠着车窗,只几秒,便沉沉睡去。这个刮噪的家伙第一次没有打扰我,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坐在他车上,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而莫西里也在旁边,正在低头玩手机。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我问。

    “叫醒你干嘛?在哪睡不是睡?”莫西里说:“不过你睡着的样子太丑了,竟然还打呼噜,像个中年妇女似的。”

    只要我们双方都彼此清醒,就免不了要干架。所以那个真正的周雨逢才被这个人吃得死死的,因为论毒舌,她根本不是对手。

    我们下了车,进电梯,上楼,开门。

    莫西里先进去,我却在门口顿住。

    我说:“等等,屋里不会有谢蝶儿的东西吧?比如内裤胸罩什么的?”

    莫西里头也不回,继续换鞋,却冷冷地说:“有。要不你就别进来了。”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狠狠地说:“凭什么不进来?这是我出钱租的房子!”

    进屋里,巡视完每间屋子,并没有发现谢蝶儿存在的痕迹。

    莫西里不算爱整洁,但因为屋里东西不多,而且家具和电器都走时尚简约风,所以再怎么也乱不了哪去。如果谢蝶儿真是他正二八经女朋友的话,应该会喜欢这个安乐窝。

    但谢蝶儿是谁的女朋友,这是个千古之谜,她和沈戈之间因为我的介入已水火不容,与莫西里暖昧不清但又有个顾长江横在中间,想来也不能过于尽兴,我想象着他们在这间屋子里彼此心怀鬼胎地相处,不知会不会更加刺激有趣。

    然后我走进主卧室,拉开衣柜。里面全是整洁的商务套装,深灰,蓝黑,或浅白,正如莫西里现在的风格,野心勃勃,前程远大。

    但是拉开柜子的另一边,却是另一番风景,棒球衫牛仔裤以及多得数不清的鞋盒,随便掀开其中几个盒子,里面都是令年轻男孩为之疯狂的运动鞋限量版。

    莫西里在这时跟进来,将我一把推开,像护宝贝似的护着那些鞋。

    他说:“你他妈休想再碰我的鞋!”

    他说:“你知道我重新攒下这么一些有多辛苦吗?是你毁了我整个世界!”

    莫西里说着愤怒的文艺腔台词,这一刻的他,猝不及防地让我的心融化了,我第一次为抢走他的珍藏品而心存内疚。

    我说:“那些鞋,我给你放在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

    “滚蛋!”莫西里说:“你这个人都不安全,何来安全的地方?”

    我无言以对。

    然后莫西里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鞋盒子重新整齐地码好,再小心翼翼地关上柜门。

    然后他说:“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说:“把探探寄在我这里养吧!”

    我瞪着他,愤怒地说:“你休想!”

    “我不是要和你抢探探,毕竟我们又没结婚,她也不是一个孩子。”莫西里用少有的耐心说:“但你经常不在家,探探长期一个人呆着会抑郁的。”

    这话说中了我的心事,确实,因为经常不能按时回家,探探在习惯长久的等待后,我总感觉它不如以前活泼了。

    “探探六岁了,她需要比过去更多的安全感。”莫西里语重心长地劝我,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一个慈父。

    可我还是不愿意,探探是我的,是我存在于这世上很重要的一个见证者,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所有人都不认识我时,唯有探探坚定地将它的信任交给了我。

    我摇头。

    莫西里忽然发了火,他说:“你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我毫不示弱:“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探探是我的!”

    莫西里说:“死三八!”

    我以牙还牙:“臭流氓!”

    莫西里:“丑八怪!”

    我:“整容怪!”

    莫西里:“哎呀我草!还不是你让我去整的!”

    我:“整也白整,还是丑!”

    我们就这么脸对着脸,鼻尖顶着鼻尖,用最没技术含量的语言互相攻击,然后莫西里忽然一下扑过来,他说:“那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有多丑!”

    “怎么看?”我仰着脸,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却忽然将我扑在地板上,鼻息呼呼地喷在我脸上。

    我忽然预感到不妙,想要挣扎,但整个人被他压着,竟动弹不得。

    我们就这么对峙着,地板上很凉,可是我整个人都在冒汗,被莫西里把着的肩膀上,仿佛有阵阵热力在不断传导过来,让我燥热难当。

    我艰难地说:“放开我。”

    莫西里没有动。

    我努力移动了一下身体,我说:“我跟你道歉,我不该骂你……”

    莫西里就在这时像头小豹子一般扑上来,结结实实地降落在我孱弱的身体上。

    世界仿佛静止一般,连我的心也是平静的,没有惊恐,没有恼怒,没有耻辱,有的,居然只有平静。仿佛我正在等待这一刻,等得太久,当它真正来临时,唯有坦然接受。

    莫西里紧紧环抱着我的肩,脸深深埋在我脖颈间,仿佛不敢与我对视,好象只要一对到我的眼睛,我就会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喝斥他,叫他滚开,并拿出那份从来没有形成过文字的契约,提醒他,我们之间只有交易。

    而此刻我浑身软得几乎没有骨头,莫西里碰到我哪一处,我哪里就舒展开来,像条被逗弄的八爪鱼。我绝不是被动的,有那么一刻,我主动得近乎疯狂,紧紧扼住莫西里的脖子,像要将他当场扼断气。

    我们就这样疯狂地,羞耻地,又理所当然地纠缠在一起。凌晨两点的黑夜里,管理先进的高端小区里,外面连一丝杂音也没有,探探也已经睡着,在角落打着幸福的呼噜,这孩子只有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才能这样安心地睡觉,就像我此时,在这个年轻冲动蓬勃的男人身体里,才觉得自己已经找到家了。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去思考自己实际上比莫西里大十岁这件事,此刻我就是周雨逢,就是一个渴望安全感,爱情和归属的二十四岁女孩,我在享受我的人生应该享受到的甜蜜和快乐,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我像一列奔突前进的火车,总算到达站点,沸腾的大脑慢慢冷却下来,这才有力气睁开眼睛,重新审视这个现实的空间和世界。

    我看到了莫西里的眼睛,此刻他已经敢于与我对视,精致美好的五官,线条坚毅的肌肉,额角挂着细汗,眸子则像刚擦过油一般,铮铮闪亮。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周雨逢。”

    我静静地看着他。

    他又说:“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我与这个男人,不再是单纯的契约关系,我们粗暴地跨越了中间那条界限,关系在一瞬间,变得扑溯迷离起来。

    我默默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将扔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莫西里默默地看着。

    然后我说:“我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我说:“我要洗个澡。”

    我说:“你的洗发水是无硅油的吗?无硅的对发质比较好。”

    我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些闲话,一边翻看莫西里的冰箱和卫生间。

    莫西里就在这时挡在我面前,他仰着脸问:“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抄起手臂,毫不示弱地盯着他。

    “你是谁?我早就知道你其实不是雨逢,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莫西里的语气,已从质问变成了恳求,眼神里是沉甸甸的痛苦,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是罗青莹。”我就在这时说。

    莫西里愣住。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是吗?”我讥讽地笑:“但我知道你不会信,除非你疯了……”

    “我信。”莫西里忽然打断我。

    我愣住。

    莫西里说:“否则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无法解释。”

    他说:“我本可以远离你,在知道你并不是雨逢的时候,但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听你摆布,为什么要替你完成那些听上去又荒唐又疯狂的事。”

    我沉默了,然后莫西里向我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腕,他干燥的掌心令我的皮肤荡起了一片愉悦的涟漪。

    他说:“告诉我吧,把一切,全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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