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梯惊魂的第二天,我每天去“茗塘甜品站”的下午茶采买变成了双份。两杯咖啡,两份抹茶蛋糕,一份给谢蝶儿,一份给牛董事长。

    牛董事长从那天起就经常来公司了,但这个老头往往出现得无声无息,有时候甚至大家都下班了,才发现他在自己办公室蹲了一天,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其实老头在办公室什么都没干,无聊得就要长蘑菇。有一次我去给他送咖啡和蛋糕,从自己办公室的侧门进去,发现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个在观察蚂蚁搬家的小孩子。

    我吓了一跳,愣在门口。

    牛董事长回头看到我,一点不觉得羞耻,大大方方向我招手:“你来。”

    我走过去。

    才发现他趴的墙角上,有人用签字笔画了一副不知所云的图案。

    “这是什么?”他问。

    图画得很抽象,但仔细看,仿佛是把钥匙,呈条状,一头宽,一头细,有清晰的齿痕轮廊。但是,谁会把钥匙画在这里?如果只是要记住这些齿痕轮廊,方便再配一把新的,用手机拍下来岂不是更方便?

    于是我摇头,说:“可能是小孩子乱画的。”

    牛董事长从地上爬起来:“这间办公室一直是我在用,哪来什么小孩子?”

    我说:“一会儿我叫保洁工来清除掉。”

    牛董事长坐回椅子上,开始喝咖啡,吃蛋糕。

    我看着他。然后牛董事长问:“你笑什么?”

    我摸摸自己的脸,我笑了吗?自己竟一点都没察觉,不禁有些懊恼,这周雨逢的表情管理也太差了,看来以后还要加强练习才是。

    “是不是笑我没什么事,却每天跑来坐着?”牛董事长瞪着我。

    我索性就承认了,说:“多少人羡慕您有这个自由呢!”

    牛董事长沉默片刻后说:“三个月前,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闲。”

    我不敢说话。

    全公司都知道,高层正在经历严峻的变动更替,各方势力打得厉害,牛董事长所在的团队败下阵来,自己也被架空,只好躲到基层分公司图个清静。

    这一来却让沈戈和谢蝶儿忧心忡忡,本来总公司变动没他们什么事,但牛董事长天天来,当然会让他们做某些事很不方便。

    下午,谢蝶儿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

    她说:“下午有个几个经销商要来公司拜访,我有事出去,你负责接待一下。”

    我点头:“好的。”

    她说:“这些都是财神爷,你要小心一点,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然后她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给他们的报价,沈总签字批了的,到时候给他们人手一份。”

    谢蝶儿说完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竟有些欣慰,因为这个女人好象终于接受了我是个赶不走的小强,于是不得不用正常的态度对待我了。

    于是我拿着文件上了楼,打算好好准备一下,力求让这次接待工作完美而顺利。

    半小时后,我整理好接待要用的资料,却听到牛董事长的办公室有动静,好象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我走到侧门,悄悄拉开门一看,愣住。

    牛董事长正和一个男人在办公室下围棋,竟然是周可达。

    周可达穿着保洁员制服,与牛董事长各执一罐棋子,杀兴正酣。然后他转头看到我,有些拘禁地站起来。

    他说:“那个……我……本是来打扫卫生的……”

    牛董事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坐下:“解释什么,赶紧的,该你了!”

    周可达又看看我,犹犹豫豫地坐下,又走一子。

    牛董事长一声惨叫:“呀……你怎么走这步……我没想到……”

    我说:“董事长,您和他下棋,被他们组长看到了要说的。”

    “他能说什么?”牛董事长抬头瞪我一眼,又指了指墙边的拖把:“把他的拖把没收了,以后他的工作就是陪我下棋!”又一指周可达:“你,以后每天下午两点来我办公室报道,不赢你一次我还不姓牛了……该你了!”

    二人再次陷入酣战,谁也不再理会我。

    我默默拿起抹布,走到墙角,打算自己把那副涂鸦清除掉,但当抹布碰到那个图案时,心里却一动。

    如果排除是小孩子所为,谁会在这里画一个钥匙图案呢?有什么用意?难道这办公室里,藏着什么秘密?

    我一边看着正在下棋的二人,一边拿出手机,默默地拍下那副图案,然后才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抹去。

    三点十分,拜访的经销商团队来了,我拿着文件夹走出办公室。

    周可达也刚好从牛董事长办公室拿着拖把抹布出来,我们并肩等电梯。

    然后我问:“赢了?”

    周可达点点头:“嗯。”

    “竟然没有让他?”我说:“他没生气?”

    周可达笑笑:“我也没想到董事长会这么平易近人。”

    我想了想说:“但您陪董事长下棋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会有人看不惯的。”

    “我知道。”周可达说:“爸爸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董事长人很好,希望以后他能多多关照你,爸爸我……”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周可达也意识到了,恰好电梯来了,他说:“周助理你先下去吧,我去清理一下楼梯间。”

    周可达拿着拖把走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止不住地心酸。当年想必他也是个心高气傲,前途大好的医生,沦落到如今,却唯愿为了儿女甘受一切委屈。明明握着一手好牌,却被打得稀烂,不知他有没有后悔过。

    而我能帮他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了。

    下午的接待会进行得很顺利,我应对如流地回答着经销商们各种问题,然后给他们分发了早已准备好的报价。

    直到他们中的几个人看着报价单,发出“咦”的一声。

    他们说:“这个价格……周助理,你确定吗?”

    我微笑着说:“这是我们沈总亲自签字确认的。”

    他们说:“是吗?那我们的赚头儿应该更大了哈哈!”

    我这才意识到不妙,赶紧翻开文件夹,然后两眼一黑。

    明明在一个小时前整理好的报价单,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给VIP大客户的专用报价单,而这份报价单比给在座的经销商们的价格整整低了10%。

    报价单被人为调包了!

    我赶紧抢下经销商们手里的报价单,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拿错了,对不起大家,我马上给大家换回来……”

    我飞快扑到电脑前,迅速调回正确的报价单,然后飞快打印,再递到经销商们手里。

    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些油滑惯了的小商户们感觉受到了歧视,纷纷嚷着不接受现在这份报价,就要之前的报价。

    接待室吵成一团,直到沈戈推门而入。

    小商户们围了上去,纷纷指责公司看人下菜碟的恶劣行径。沈戈顿时被口诛笔伐,一时无法招架。

    沈戈皱眉瞪着我:“周雨逢,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虚弱地解释:“报价单拿错了。”

    沈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我百口莫辩。

    这天的混乱由沈戈亲口承诺,按给VIP大客户的标准给小商户们报价,得以解决。

    送走喜出望外的经销商们,谢蝶儿便神采奕奕地回来了,然后将文件夹砰地摔在我的办公桌上。

    她说:“说吧,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迫不急待想要羞辱我的脸,无话可说。犯下如此低级错误,我的确应该被惩罚,谁让我这么天真,竟然以为谢蝶儿已经容忍了我的存在呢?

    但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伎俩,我要是她,都不好意思使出来,狐狸精的智商,果然都用在对付男人上了吗?

    我说:“失误是我造成的,我甘愿受罚。”

    “那就好。”谢蝶儿说:“由于你的疏忽,或者说是主观故意,造成了公司在报价上的损失,更损害了公司的形象,所以按公司规定,应予以除名……”

    “等等!”我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按公司以往规定,这个额度的损失绝不至于除名,据我所知,因个人原因给公司造成经济损失导致的除名处罚自2007年公司成立以来,一共只有三起,分别是2009年营销部部门经理私吞货款370万,2011年监制管理部监管不力造成损失900万,以及2013年行政部督导贪污团建费100万,请问谢助理,我这个错拿报价单的失误,够得上哪条除名的级别?”

    谢蝶儿的眼睛眯起来:“公司的历史,你倒是熟。可惜我和沈总一致认为你的行为造成了公司重大损失,不适宜留在公司效力了。”

    “那我要沈总亲口向我宣布决定。”我说:“而不是由你这个助理狐假虎威!”

    谢蝶儿气得脸发青:“你说什么?”

    我盯着她:“我说,你只是一个助理而已,没有行政决定权。”

    我说:“而且,我的报价单被人为调换过了,而在此之前,只有谢助理知道我要准备接待经销商。”

    “你什么意思?”谢蝶儿说:“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这时门被推开,沈戈走了进来,他说:“你们别吵了。外面的人都听见了。”

    “听见又怎样?”谢蝶儿一下控制不住情绪,提高声音:“你听她怎么在对我说话!”

    沈戈看着我:“小周,你冷静一下,这件事,的确是你的失误。”

    “我没有失误。”我盯着沈戈:“就在接待之前,我所整理的,还是正确的报价单,直到……”

    我的脑海闪过牛董事长和周可达下棋的一幕,就是在那时,我扔下报价单去隔壁看究竟,调包的人应该就是在那时进入了我的办公室。

    我说:“要不,我们调监控吧,看看在下午两点到三点十分,是谁进入了我的办公室。”我看向谢蝶儿:“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办公室里也装了监控。”

    谢蝶儿脸色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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