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莫西里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那一堆鞋子,就像从战场归来的战士看着自己久未谋面的孩子,差点就嚎啕大哭了。

    我坐在旁边,耐心地等他表演完。

    然后我问:“如果我为了救你,卖掉这些鞋子,你会怎么样?”

    “杀了你。”他头都不回,果断地回答。

    “说个实在的答案。”我说。

    他这才扭过头,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的,就是实在的答案。”

    我不作声了。

    然后莫西里开心地收拾起他的家当来,一边收拾,一边哼歌。

    探探便在这时从卫生间出来,乖乖地坐在我身边。

    莫西里像被踢了一脚的猴子,一下从地板上跳了起来,然后他说:“我不是说了叫你……”后半句,卡在他的喉咙里。

    “我明天就搬走。”我说:“和探探一起,所以你别叫了,反正天快亮了。”

    莫西里沉默片刻,才问:“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我以沉默表示默认。

    又停了半晌,他说:“那好,既然你这么认真,我也认真地告诉你,在还清你的钱之前,分手的事,不可能。”

    “那钱不用还了!”我说。

    “那……”他迟疑在开口:“如果我容忍这个家伙呢?”他说:“我是说,我允许它住在卫生间,平时尽量不让我看到就行,还有,它不能碰我的鞋……”

    我叹气,走到他面前,叫他的全名:“莫西里。”

    莫西里抬头,我在他眼里竟然看见一丝惶恐和忧伤。

    我说:“我认真想过了,我们并不合适,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磋砣下去,你也一样,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分手。”

    莫西里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我真诚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这么聪明,只要好好生活,不会比任何人过得差。我就算是你眼里的废柴,离开你也许会有另一番命运,我们,就不要再互相耽误了,好吗?”

    我们之间再度安静,当莫西里再次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噙着泪花。

    这一刻,我有些动容,纵然是混蛋,也是有感情的。

    我感伤地说:“西里……小西,你别这样,我们互相祝福不好吗?”

    莫西里缓慢地开口:“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提出分手,我以为说出这两个字的人一定是我,在你不停犯蠢,不停踩塌我为你设定的智商下限的时候……不过算了,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既然你一意孤行……”他抓住我的手,我暗自松口气,无比真诚地看着他。

    他说:“既然你坚决要分手,那么我……”

    我继续期待地看着他。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盯着我的时候,眼里的泪光忽然没有了,然后,他爆发出一串大笑:“那么我是不会同意的!哈哈哈,周雨逢,你他妈太逗逼了!”

    我差点背过气去,愤怒地站起来:“我现在就走!”

    “砰!”门被他一脚踹上,我扑上去拉,却死活都拉不开。

    莫西里在身后抱着双臂,轻松愉悦地说:“这是你第101次试图从里面拉开被踹紧的门,但注定第101次失败。早就叫你发了工资换一个新门了!”

    我一边拉门,一边骂:“无耻!混蛋!快帮我把门打开!”

    莫西里不理我,愉悦地哼歌,然后从桌子后面找出一块不知什么时候的火腿。他将火腿在探探面前晃了晃:“要吃吗?叫爸爸,给你吃一口。”

    “探探!”我咬牙。

    探探听到命令,从喉咙里发出低吼。

    莫西里敏捷地冲进卫生间,然后从里面迅速将门关上,隔着门他说:“今晚我就在这儿睡了,让你的狗老实点,不然明天我让老刘做狗肉包子!”

    这一夜,我和衣躺在床上,莫西里没有骗我,那扇门被从里面踹紧后,真就跟施了魔咒似的,死活打不开。

    我想起明天是周一,沈戈叫我直接去他办公室报道。

    帆布包里,那本笔记本仍在,我翻开它,发现它和沈戈的暗柜里那本笔记本一样,里面是一长串不知所云,毫无逻辑的数字。

    但是很显然,这两个笔记本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我想等时机成熟,我需要再次潜进沈戈家将另一本笔记本偷出来。但以什么理由去呢?会成功吗?我并没有把握。

    我忧愁地睡着了。

    我是被刺眼的光亮晃醒的,睁开眼,发现天色大亮,而门溜开一条缝,莫西里早已不知去向。

    我跳起来,探探受到惊吓,也跟着跳起来,我却发现它脚边有啃得只剩一点点的火腿肉残片。

    这个莫西里,他到底收买了我的狗,不知用了什么鬼点子。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身份证我拿走了,没有它,看你去哪里租房子?亲,认了吧,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我眼前一黑。

    我匆忙洗漱,在小镜子里检查了一下自己,便背上包,拉开门,然后吓得差点栽倒。

    老刘端着一盘包子,笑咪咪地站在门口,他说:“趁热吃,狗肉馅的。”

    我退开半步。

    老刘不知有诈,天真无邪,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然后,探探冲了出去,老刘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那天探探追了老刘两条街,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老刘都不敢再用狗肉做包子了吧?

    亚美大楼在阳光下,还是像过去一样明亮时尚,从大楼里进进出出的男女,还是和过去一样光鲜和麻木。

    我刚踏进大堂,组长就迎上来,还好,我记得她那张欲求不满的脸。

    组长说:“周雨逢,请问现在几点了?”

    我说:“九点一刻。”

    组长的声音立刻尖利起来:“你还知道九点一刻,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迅速打断她:“你是想和我讨论时间还是想骂我,请抓住重点明确指示,我想我没有工夫听你做那么多铺垫,毕竟你也没什么指导别人的水平。”

    组长一脸惊骇:“你……”

    我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上楼去了,沈总让我去他办公室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就该我下来指导你了。毕竟我知道你不仅水平不行,人品更不行,同事早就对你的作威作福很不满意。”

    说完,我不待她做出反应,便径直走向电梯,进去,按下楼层。

    电梯里的镜子里,映出我年轻光洁的脸,那是周雨逢的脸,我试图在这张脸上找到罗青莹的线索,然后发现很容易找到,周雨逢没有那样犀利自信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只属于罗青莹。

    我是罗青莹,我现在要去对决的,是我曾经的枕边人。

    沈戈的办公室面积很大,比我过去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时用的办公室气派太多了,但仍然竭力低调和朴素,当然,那是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谢蝶儿那么浮夸。

    我敲门进去时,沈戈正将头埋在电脑前,像是在认真比对一组数据,然后他抬头,对我灿烂一笑。

    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真是很有霸道总裁的样子,收拾一下,去某个剧组跑个龙套,比如演个斯文败类什么的,还是挺合适的。

    我也笑笑。

    我说:“沈总,二姐三姐在度假山庄很好,您就放心吧!我已经交代司机,明天就可以送她们回家了。”

    沈戈点点头:“很好,辛苦了。”

    我说:“不辛苦,我是来向您报道的。”

    沈戈说:“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公司没有副助理这个职位,但我非常想留你在身边帮我,这样吧,你从文员做起,慢慢学习,你看怎么样?”

    “文员?”我沉吟:“就是每天负责打印复印文件,然后帮大家叫饭的那个?”

    沈戈一笑:“怎么?看不上?”

    “是的。”我不客气地说:“我想以我的能力,不止胜任这么点工作。”

    沈戈一摊手:“那你的想法是……”

    我说:“没有副助理职位没关系,我可以当谢助理的助理,贴身帮你们处理事务。”

    沈戈皱眉:“我不确定谢助理需要一个助理……”

    “她需要。”我说:“谢助理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工作量也很多,一定不会排斥自己的工作有人分担,以及……排场比普通助理大。”

    我的话准确地挠中了沈戈的某个点,虽然没有确切的理由,但我隐约觉得,沈戈是很愿意讨好谢蝶儿的,虽然名义上,他是她的上司。

    沈戈沉吟片刻,然后他说:“那你希望的待遇……”

    “我希望可以高一点,比同等职位高个三成左右,毕竟我努力工作,除了实现自己的价值外,还希望挣到足够养家糊口的钱。”

    沈戈盯着我,我亦微笑着盯着他。然后他问:“你为什么在楼下做了六个月的前台?”

    我笑了:“因为以我的资历,只能应聘前台。”

    “但你能力不止于此。”沈戈说。

    “谢谢沈总。”我微微鞠了个躬:“希望您没有看错我。”

    沈戈将笔扔在桌上:“我会跟人事交代你的入职事宜,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盯着他。

    沈戈缓慢地开口:“你对罗青莹的事怎么看?”

    “您太太?”我不动声色:“她是个好女人,可惜不够强大。”

    “哦?”沈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她对我吐露过,说您要和她离婚,她很痛苦,我觉得一个女人无论在什么年纪都可以随时重新开始,她太傻了。”

    “你不同情她?”他问。

    “同情。”我说:“但这没有意义,我只能从她身上吸取教训,告诫自己不要为了男人要死要活,以及,最好不要碰上像沈总这样的男人。”

    沈戈愣了一秒,然后爆发出大笑。

    他用手指点着我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实习生,不,周雨逢,你现在已经不是实习生了,我会通知人事,直接给你转正。”

    从沈戈办公室出来时,我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去了楼下大堂,收拾周雨逢的东西。

    组长抄着双臂,冷冷地看着我收拾。然后她说:“我以为要给你一个主管当当呢,害得我担惊受怕了半天,原来只是助理的助理。你这拉大旗作虎皮的本事,真让人刮目相看!”

    我头也不回,一边自顾收拾,一边说:“既然组长这么失望,那么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比主管更厉害的助理的助理。“我转过身盯着她:”组长,您愿意等我吗?”

    组长瞪着我,片刻,拂袖而去。

    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咄咄逼人,组长也就是贱一点,但作不了多大的妖,我不至于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但我必须做出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给自己身上贴上鲜明的标签,省得沈戈和谢蝶儿百般揣测,因为对他们来说,不管是敌是友,明面上的贱,总比暗地里的伪装要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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