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扶着于凤至上了车,两个人都沉默着,各怀心思。

    前面的季山想不明白了,昨天还温柔似水的少帅,今儿怎么又闷起来了,难道昨天是自己记错了?

    张学良并不是不想说话,只是突然让两个人坐在一起畅所欲言还真的有些困难,这感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嘛。

    过了半晌,还是于凤至打破了这个尴尬。

    车驶过前阵子几个日本人刚刚大闹事的地方,凤至那天刚好有事,不能出校,也就大概听说了一二,其中具体的过程倒是不怎么清楚。

    凤至对那天出来平息闹事的蒙面英雄颇有几分佩服,恰好找不到话题,便将这事说与张学良听,想必他成天游走在街头巷尾应该是知道的吧!

    张学良意味高深地笑了笑,他不仅知道这件事,而且他就是那个蒙面英雄。

    那天他刚刚从郊外的训练场回来,经过市区时看见几个日本鬼子正在拳打脚踢蜷缩在地上的老人。本是不想惹火上身的,但其中一个洋鬼子说了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撕下一块布遮住脸后,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下了车,就直接趁着他们得意忘形时,一脚撂倒了正死死掐着老人脖子的矮子,接着几拳便打倒了另外两个人。

    说来这么容易还要多谢那几个人了,一身的酒味儿,站都站不稳,打架就自然不行了。

    这便是为什么张学良蒙面的原因,如果打不过也不会泄露身份,方便逃走。他行事鲁莽,但是季山那天提醒了他,最近大帅被盯得紧,让他少惹事端。

    之所以大家会觉得他是个英雄,那就要说说当时被鬼子扰得不安的京城了。大官阀和财阀们都是自顾自,哪还管百姓的死活,除了有时候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军队才会派人出面解决,像这样打伤人基本不管,但大家都知道挨打的人过不了三天必死无疑。

    大家每次都只能看着又不敢帮腔,以为这次又会死人,没想到居然有人站了出来。对于老百姓来说,心里也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和鼓励,至少还有人记得他们,站出来为他们讨公道。

    张学良本只想告诉她事情经过的,结果季山嘴快说漏了。

    这下于凤至惊奇称赞的眼神就**裸的打在了张学良身上,让他万分不自在,但又夹杂着一丝自豪,被大姐崇拜的感觉甚好。

    两人又说了些于凤至在师范学校的事,不一会儿便到了这次巡察的第一个营站。远远的就有士兵迎接,车辆不能入内,必须要下车步行而过。

    张学良率先下车,然后附在士兵耳边说了几句,士兵往车里瞄了一眼,啪的一声,敬了个军礼,就小跑开了。

    于凤至拉开车门想自己下车,张学良握住门把手,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车边,和另外一个士兵继续说着话。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样子,离开的士兵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顶轿子。

    于凤至霎时明白了,他这是担心自己身子刚好,体弱,不宜吹风,所以特意让人弄了顶轿子来。

    看着车外挺拔的英姿,心里感叹着,这么细心体贴的男子我怎会不倾心呢!

    坐在轿子里,外面是呼呼的寒风,身上披着带有余热的大衣,手捂着热水袋,心窝子都充满了温意。能够有一个待自己这般的夫君,自己该如何回报他呢?

    除了好好爱他,跟随着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了。

    于凤至心里将他的点滴好都记在了心里,对他的爱恋也越来越深。

    到了临时住处后,于凤至看到张学良正朝她走来,深绿色的戎装衬出他完美的身材,刚毅的脸上还留着刚刚谈话的严肃。于凤至猜测他们的谈话应该不怎么愉快吧,有预感应该。

    果不其然,张学良叮嘱着让她好好在屋里养身子,外面天寒地冻,少出来行走,他要随着士兵去营地上看看,可能没有时间顾及她了。

    于凤至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了,知道他时间急,也就不耽搁了。

    毕竟是涉及到国家百姓的事儿。

    张学良没有想到第一个营站就,后面的几个,有些还是在偏远山区,那情况更是不敢想象。

    季山从士兵手里将大衣递给张学良,他没有接,放眼望了望四周,一片惨白里无数双可怜的眼死死偷瞄着这件大衣。

    收回视线,点燃了一支烟,语气平淡的说:“季山,你把衣服给那个妇人吧,这么冷的天,别苦了孩子。”

    “可……少帅你……”

    “废话什么!老子皮糙肉厚,没那么脆弱!”

    季山知道少帅心慈仁厚,但是他刚下车就把随身大衣给了少夫人,现在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戎装,在这严冬里怎么受得了啊!

    张学良一到营地就准备材料,组织开会,讨论方案,解决这次冰冻问题。

    他分秒时间都不想浪费,一忙起来就像是个工作狂。季山送两次饭都被拒绝了,执拗不过营地老兵的热情,又端着饭菜出现在了张学良临时办公的地方。

    还没等季山开口,张学良便狠狠数落开来,“外面一大群百姓没吃没喝的在大雪里等着老子救命,一刻解决不了,老子就没那闲工夫吃!”

    张学良火爆地抽出一张卷宗丢给季山,说:“你把这饭随便送给外面哪家百姓,再挨着去找这卷宗上的人,想方设法让他们吐点油水出来。不成功就别再来见我!”

    季山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知道少帅一旦认真做起事来,谁和他对着干,谁就一定会倒霉,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力协助他尽早解决问题,那样大家就都轻松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帅能放心的将一些事交于少帅做,压根不在乎他在外面的名声如何。

    张学良捏了捏发酸的眼角,继续整理资料,分析当下的问题。

    在营站住所的于凤至一个人待着太无趣,便和住所旁的瞎嫂正在说着话。原来瞎嫂以前是叫夏嫂的,结果因为得了眼疾,没钱医治,后来瞎了,也就被人叫成瞎嫂了。

    于凤至知道现在的百姓对京城人都是多少怀些恨意的,也就没说明自己的身份,谎称自己是个记者,想写点关于百姓的新闻,来找找材料。

    瞎嫂看不见,又没文化,只听是记者,就紧紧握着于凤至的双手,“大记者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日子苦呐。打仗粮食被抢了,家被毁了,现在这歹毒的老天爷还雪上加霜搞得冰天雪地的,让我们这些苦命的人怎么活啊?!”

    于凤至一直都生活在学校,对于外面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第一次亲耳听到打仗的残酷,心里阵阵泛酸,总想做点什么才行!

    士兵来请她回去吃饭,她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自己能够做点什么帮帮她们,同时又是合理的,不惹麻烦。

    端着碗,却是食不知味,几粒米饭在嘴里硬是不舍得咽下,秋水般的眼眸里蓄满了悲情,眉头紧紧皱着。

    下午,于凤至还维持着中午吃饭的姿势,一个清秀的丫鬟端着一个白瓷盅进来,满脸笑盈盈地看着于凤至:“少夫人,你长得可真是比传言的漂亮多了,你和少帅果真是对璧人,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丫鬟的出现打断了于凤至的苦想。

    自己并不认识她,这儿也不是京城,她怎么会认识我?

    “谢谢。不过我并非认识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丫鬟没想到于凤至真的如莲花一样,不仅柔美,连声音都是清脆动人。有些激动地回答说:“当然是通过报纸啦!每天城里都会有人送报来,都是些关于那个大京城的事。嘿嘿,我就是‘小幸运’在上面看到你们照片的。”

    于凤至当然不信她只是‘幸运’就可以看到报纸,且不说她只是一个营站住所的丫鬟,在这个小地方,每天送来的报纸都是很重要的消息,有些上面还会被有心人做手脚,暗传信号,严重到关乎生死。怎么是一个小小丫鬟能看到的,这丫鬟肯定瞒了关键部分,是怕连累谁吧!

    于凤至揭开瓷盅,舀了两勺桂圆莲子汤放在碗里,拉开旁边的凳子,拉着丫鬟坐下,将碗推到她的跟前,“吃点吧,天气挺冷的。别冻坏了自己,关心你的人会伤心的。”

    于凤至眉眼舒展,含笑直视着她,眼里充满了关切,让小丫鬟直接落泪了。自从哥哥在前几天送报途中失踪后,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热食了。

    今天早上刚刚听说营站住所要招一个丫鬟,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就行,那就是必须熟悉京城上层人的规矩,懂得怎么服侍人。

    大家都不敢去,因为对大京城压根不清楚,更别说是上层人的规矩了。而自己从小就受哥哥的熏陶,虽说没去过大京城,但也算是能说出个一二三的人了,于是便冒着尝试的心来了,没想到让自己服侍的居然就是前些日子几乎每天出现在报纸上的少夫人!

    心情难免会有些激动,也就打破规矩多说了一些话。

    以为会被罚或是被骂,出乎意料地,少夫人居然拉着自己喝汤!

    丫鬟含着泪将自己哥哥的事全部告诉了于凤至。

    于凤至听完后,心里甚喜,一计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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