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鹏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身旁那个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妻子,转过头去,看见了儿子小军,他的手被父亲拉着,祖孙就站在拱形石门的中间,看着他们。

    两年前,小军与父亲在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被失控闯进来的大货车双双压在了车轮下……

    阮丽已经朝小军走了过去,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小军的脸,将他揽入怀中,望着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母子两人,闫鹏心如刀割。

    闫鹏的“父亲”看向他,对他招生道:“留下来吧,哪里也别走了,呆在这里,就能一家团聚了……”

    在跟妈妈拥抱之后,“小军”又朝闫鹏喊着:“爸爸,你也过来吧,快抱抱小军,小军想你了……”

    闫鹏看着“小军”,还穿着车祸之前的那身校服,因为长得比一般孩子快,裤管短了,脚踝都露出来了。

    他心里很难受,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月姬的话:无论看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理会,你只需要带着你妻子走出来……

    闫鹏冲上去,一把抓起阮丽的手,就要再次朝外面跑去,他的手却被阮丽一下子甩开了,一回头,阮丽已经又站在了“小军”身边。

    阮丽看向闫鹏,突然说道:“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跟孩子在一起。”

    闫鹏有些着急,眼看就要走出大宅子外面了,阮丽却不走了,执意要留下来,看来两年的时光,表面开朗的她,并没有真正放下。

    她已经拉住了“小军”的手,闫鹏分明看到“小军”的嘴角有一抹得意的微笑,而身后自己的“父亲”,样子也变了,又变成了男仆的模样。

    于是,他心一横,用力地抓起妻子的手,也不管她到底愿不愿意,前面几步就是出路,只要出了那扇朱漆大门,就能和阮丽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阮丽被他用力拖拽着,她朝身后看去,“小军”朝她伸出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一直在哭泣着。

    她对闫鹏大声说着:“你放开我,我回去找儿子!”闫鹏没有理她,门已经被自己推开了,他拽着阮丽的手,飞快的地朝大门外就跑了出去。

    跑出大门后,周围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了,他欣喜地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迷雾已经没有了,那轮圆月又变得皎洁起来。

    “阮丽……我们出来……”他看向身边,妻子却已经不见了,他又朝后面看去,却发现朱红的大门已经重新关上了。

    难道,阮丽没有跟着出来,可他明明记得她的手是一直被自己拉着的啊。他决定再回去找阮丽,跑到门口的时候,一推门,门却不像之前那样一推就开了。

    他拼命拍打着朱门,门口灯笼上的火烛一闪一闪的,门却一直打不开。

    闫鹏感觉到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他回头,果然看到了月姬。他对着月姬说着:“我要进去,阮丽就在里面,刚才她差点儿就跟我出来了。”

    月姬没有说话,冷冷地注视着他。然后她伸出手,捏向他的喉口处,只是稍微一用力,那颗珠子就从闫鹏嘴里冒了出来。

    猴子跑了过来,月姬把珠子塞进它的嘴里,猴子吃到珠子之后,兴奋地左右窜动着,就朝那白石头铺成的小路尽头跑去了。

    吐出那珠子之后,闫鹏感觉身体一下子变得瘫软无力,他摊在了地上,眼神却看向月姬:“你让我再进去一次,这一次,我保证能将阮丽带出来,再给我一次机会……”

    月姬神色有些奇妙,她问闫鹏:“你要去哪儿?”

    “去那儿……”闫鹏指向身后,突然间就愣住了。

    他看到身后的大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坟墓。那坟墓前立着的那块墓碑上,镶着一个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正是那个在大宅中折磨****阮丽的男人。

    黑白照片上的男人,仿佛透过照片,对着大惊失色的闫鹏,诡异地笑着,他的照片下的石碑处,刻着他的名字——李伟。

    而那墓碑的两侧,则放着一男一女两个纸做的仆人,苍白的脸颊上各有一对红色的圆圈,毛笔勾勒的眼眶虽然有些粗造,却能盯得看它的人心里发毛。

    他指着那做阴冷的坟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是一座大宅院,是那只猴子带我过来的,怎么我一出来,就变成坟墓了……”

    月姬看了看四周:“这里原本就是一座坟山,哪里来的什么大宅啊?”

    “坟山……”闫鹏念叨着,他也朝左右看去,果然,这整个山头,除了眼前的这一座坟墓,四周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坟头。

    “不可能……”闫鹏摇着头:“我刚才明明还进去了,那大宅的门是朱红色的,门口还挂着一对大红灯笼,灯笼里有火苗……那宅院很大,里面还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闫鹏愣住了,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月姬,她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在很认真地听她说话,眼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那灯笼里跳动着的,是鬼火,你在宅子里看到的人,都不是活人……”月姬的声音压得很低。

    月姬冲他点点头,他想了想,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那……阮丽呢……”

    她朝李伟的坟头指了指,突然之间,那坟从中间一分为二,渐渐地,里面一口巨大的棕色棺材就呈现了出来。

    闫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是……”

    月姬看着那口棺材,叹了口气:“阮丽就在里面。”

    听了月姬的话,闫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地朝那棺材跑了过去,扑在坟包里,他用力将那口巨大的棺盖一点点挪开了。

    推开棺盖之后,看到里面的一切,闫鹏整个人几乎定住了似的,僵直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只见在那棺椁之中,一具男尸,在那粉张很厚的白色脸上,两团红色相当显眼,他穿着深棕色的寿衣端端正正地睡在里面,头上戴着羽翎花帽,身披大红花带,俨然一副新郎官的打扮。

    而那新郎的另一边,便是最让闫鹏心碎的一幕,他看到自己的妻子阮丽穿着红色的中式嫁衣,被人用一根布条堵着嘴巴,手脚被捆绑着,放在了男尸的旁边。

    从阮丽那挣扎的动作和她脸上那扭曲的表情,不难看出,死之前,她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绝望。

    闫鹏用力地将妻子的尸体从棺材里抱出来,他替她扯掉嘴上塞着的布条,又将捆着她手脚的绳子松开。

    “阮丽……阮丽……”他抱着她,无助的呐喊着。

    哭够了,他问月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月姬看向那棺材中躺着的男子,说道:“这个村子有个传统,单身男子死后,是要找个女人给他配阴婚的,很显然,你妻子是受害者。”

    说完,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坟墓:“被偷来配阴婚的女人,还不止阮丽一个,这些坟头里面,不知道还埋着多少女人的冤魂……”

    天空一道惊雷闪过,映亮了黑夜地山谷,那一座座坟头静静地矗立着,似乎在诉说些什么。

    闫鹏已经快要崩溃了,他紧紧地搂着妻子早已经冰凉的尸体,狠狠地说着:“我要杀了他们!他们不是人!这是一群畜生!”

    说着,他看向月姬:“你帮我,我知道你有办法,我还有20年寿命,都给你!我父母不在了,我儿子两年前也走了,现在连阮丽都离开我了,我是一个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怕死,你拿去吧……”

    月姬漠然地看着他:“我们有契约在先,我带你找到妻子,你给我30年阳寿,少一个月不行,多了,我一秒钟也不要……”

    这时,她感觉到有水滴打在她的额头,一点又一点,她伸出手来,手心中滴入了水珠,她抬头看着天空,月亮已经消失,她说:“要下大雨了……”

    刚说道这里,她听到有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远处的山头传过来,她站起来,朝那边看过去,在月光下,她看到一群人提着火把,就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不知别人,正是今天拦在山路中间,收过路费的女人,她指着儿子的坟墓对众人说道:“那女人是我们李家花钱买来的!她便是我们李家的人,跟我们儿子入了棺,尸首便是我儿子的!”

    又有人说道:“对!三姨的儿媳妇绝对不能让人带走,不然,就坏了咱们李家村的规矩了!这配阴婚的传统,在我们这儿已经延续了上千年了,绝对不能容许他们这些外来人侵犯!”

    后面的人齐声说好,在熙熙攘攘中,他们举着灯笼火把,叫嚷着眼看就要朝这边追过来。

    闫鹏抱着妻子目光很呆滞,月姬则冷冷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村名。突然间,她感觉到山体似乎在震动,紧接着,她的耳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听到这声音,她兴奋地朝那声音的来源处看了看,摄魂兽跳了过来,对她说着什么,她笑得很开心,一把抱起了它。

    “闫鹏,快走,是泥石流……”月姬对闫鹏说着。

    闫鹏坐在地上,抱着妻子的手一点儿也不肯放松,他笑着看向月姬,嘴里却念念念叨着:“我不走,你说错了,这是天谴……”

    “天谴?”月姬重复了一遍,似乎若是有所思,她又问闫鹏:“就算是天谴,也轮不到你,你真不走?”

    这一次,闫鹏不再回答她,他一点点替阮丽擦拭着脸上那些厚厚的脂粉,渐渐地,阮丽的脸变得像之前一样了。

    月姬朝山那边看去,那厚厚的泥浆已经从山上滚下来了,她抬头看了看天,月色很静谧,虽然是黑夜,却很清澈。

    她嘴角微微一笑,不禁对着夜空说着:“之前我一直看不起你,觉得你无能、懦弱。看来以后,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最后看了闫鹏一眼,她也不再多说,身体轻轻转了一个圈,立刻就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斗篷完全将月姬遮盖了起来,在她的身后,滚滚的泥浆直接就覆盖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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