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在一年前的某一天晚上,突然就双目失明了,为了治好眼睛,他卖掉了自己的房子,眼睛却始终不能恢复到失明前的状态。

    我妈在父亲失明后没多久就过世了,因为没有了人照顾,他只能搬过来,跟我和我的两个孩子住在一起。

    我丈夫在我们的第二个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后,就坐牢了,这么多年,都是靠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幸幸苦苦一点点地支撑着这个风雨飘零中的家,其中的苦,我从不对外人说,只有我自己知道。

    走失的那天他跟往常一样,把那块写着我名字和电话的牌子挂在胸口,然后扶着墙,就一点点出了门。

    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他是走不了多远的,可那天晚上,饭点都过了他还没有回家,我让我十二岁的女儿出去找他,我在家照顾生病的小儿子小健。

    女儿宁宁出去找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才回来,她见了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外公不见了!”

    四十八小时后,我们报了案,在进行了一些列的登记之后,他们让我们回家等消息。我请了假,背着生病的小健,带着宁宁到处去找,我们跑遍了周围的县城乡镇,却始终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我骑着电动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骑行了二十公里才回到了家。是女儿为我开的门,她很乖,见我回来了就赶紧帮我提手中装饭盒的布包。

    “宁宁,作业做了吗?”我一边换鞋一边问她。她冲我点点头,然后她指着桌子上的电饭煲:“妈,饭我已经做了。”

    宁宁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能体会我的艰辛,所以家务活,她总是尽可能地为我分担着。

    我冲她笑了一下:“你再去看会儿书,我去看看你弟弟。”

    走到儿子的床边,小健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就算是在睡梦中,他还伸出他的小手不停地扣着自己发痒的皮肤。

    我把他的手轻轻放了下来,不让他继续扣下去,可刚放下没多久,他又将手抓了上去,还很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我伸出手轻轻在他的皮肤上抚摸了一会儿,看着小健的样子,我感觉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滚出来一样,我尽力地忍住了鼻息发出的抽泣声,我怕孩子听到。

    这么久以来,小健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睡上一觉了,决不能因为我的这一点儿哭声而把他吵醒了。

    我伸出手刚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这时,我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蝉鸣,那蝉鸣就在小健的床边不远处,我

    我看了看窗户,纱窗将窗户封死了,连一只苍蝇也进来不了,蝉鸣声很大,藏在屋子里的这只知了的体积绝对小不了,它到底是从哪里飞进来的呢?

    我在屋里里小心地寻找着那只知了,我一定要把它找不出来,不让他打扰儿子的休息。我打开衣柜,搬开凳子,终于再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硬币大小的知了。

    打开一个塑料空瓶,我把瓶口对着那虫子,它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就飞了起来,正好飞到了瓶子的底部。

    我赶紧将那瓶子扣上,又看了儿子一眼,还好他依旧睡得很香,丝毫没有被这虫子的叫声打扰到,拿着那瓶子,我轻轻出了门。

    简单做了两个菜,我和宁宁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宁宁问我:“妈,外公丢了这么多天了,还能找到吗?”

    听了她的话,我沉默了一下,夹了一块青菜放在她的碗里:“宁宁,这事儿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你安心读书好吗?”

    女儿宁宁点点头,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儿,她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同时,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也比同龄的孩子要忧郁地多,我不禁心中一阵难过。

    “宁宁,最近成绩怎么样啊?期中考试分数下来没有?”我问她。

    她点点头,吃了一口饭:“数学98,语文99。”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的成绩没有因为家里的事而落下来,我摸了一下她的头:“宁宁,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我们这个家,你弟弟,都是要靠你了。”

    她看着我,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她也学着我的样子,夹了一些菜放在我碗里:“妈,我明白,你放心吧。”

    晚上十点钟,宁宁已经睡了,小健在屋子里又开始哭泣了,我赶紧跑进去,小健一见我,就哇哇直叫:“妈妈……好难受……好痒……妈妈……我受不了了……”

    我一把抱住哭得声嘶力竭的他,不停地安抚着他:“小健,忍一忍吧,妈妈知道你难受,你不要去抓,千万不要,这样伤口才会好得快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累了,小健停止了抓扯,他抬眼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那被修复带覆盖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透过他的眼神,我却能体会到他的痛苦。

    我喂小健吃了一些药,其中一些是安定,虽然我知道小孩子吃这种药不好,但对于小健来说,他现在的情况,清醒对他而言,就意味着痛苦。

    小健终于安静了下来,我替他轻轻掩住了门,我看到客厅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瓶子,那只知了还在里面,只是它现在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把那瓶子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它,然后我突然用力,握着那瓶子就上下左右全方位地摇动起来!

    等我停下来的时候,那知了在瓶子里已经是支离破碎了,就像一团烂泥,我盯着那瓶子看着,我的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相当地狰狞。

    这时,我听到有个声音在我身后“啊”了一声,虽然这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很快地转过身来,我看到宁宁睁着一双眼睛,害怕地看着我。

    我顿时知道我刚才的样子吓到了女儿,我赶紧扔掉手里的瓶子,伸手就要去抱宁宁,宁宁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宁宁,你怎么了?你在怕什么?”我不敢再上前,我就这么看着她问道。

    我看到宁宁的眼里,登时就掉落下来几滴泪珠,她的小身子也开始颤抖,我想上前,却又怕吓着她,只得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回到床上又重新睡下了,我轻轻替她关上了门。刚关上门,我又听到了一阵知了叫声从客厅里传来。

    我吓了一条,我捡起那个被我扔掉的饮料瓶子,那里面黑乎乎的一团正是那知了的尸体,看来客厅里应该还有另一只蝉。

    我翻箱倒柜,到处寻找着,终于又一次在冰箱的后面发现了它。只是这一次我想抓它的时候,它却警觉了。

    我看见它突然就扇动了翅膀,朝我身上扑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得我大叫了一声,我的双手用力朝前拍打着,想把那只飞过来的知了赶跑。

    那朝我扑过来知了瞬间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原本以为它贴在我的衣服上,我把外衣脱下来,甩了又甩,也没有看见那东西,我又站在镜子面前照了很久,终于确定了它确实没有贴在我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不过一只小小的知了罢了,却让我感觉如此地害怕。我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我到处寻找着它,却始终不见它的踪迹。

    睡觉的时候,我听见它一直在客厅里鸣叫,一声一声地,那声音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锥子在一下一下往我的心脏处扎过去。

    我感觉胸口痛的无法呼吸,我从衣柜里找出一个枕头,把它压在离我胸口很近的地方,就这么一直压上去,直到感觉胸口稍微好受了一些。

    只是那一晚,我听着客厅里那只虫在叫,它似乎不知道疲倦,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闭上,在黑暗中,我盯着头上的天花板,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后来的几天,不管是我工作的写字楼,还是家里,每天都不停地有知了的叫声,虽然很难见到它们的身影,但那些虫子就像是幽灵一样跟着我,阴魂不散。

    25楼是不可能有知了会飞上去的,我想一定是躲在我家里得知了偷偷藏在了我身体上的某个地方,或者是我带饭的布包里,跟着我到了写字楼。

    于是我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我发现那些犄角旮旯里面,果然有一只只的蝉窝在里面。我把它们一只只地抓了出来。

    我在屋子中间烧了一个火盆,熊熊火光在里面燃烧着,我手里的塑料瓶装满了知了,我看了看透明瓶子里那些黑乎乎还在爬动着的东西,轻轻一扔,那塑料瓶就被我扔进了火盆中。

    我恨恨地看着那渐渐融化的塑料瓶,还有那些在烈火中拼命挣扎的虫子,我的双手用力握成一个拳头,我甚至听到了手骨扭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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