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凡在火炉旁热了一壶酒,他取出两个酒杯,与马殷一同坐下来:山中世界不比外面,气候寒冷,这酒热一下喝,口感更好。

    说着,他将一杯酒递给马殷: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马殷说了声谢谢,两人对饮之后,他感到喉咙一阵强烈的刺进,他平时酒量就一般,加上这酒比普通的都要烈性许多,他禁不住强烈地咳嗽起来。

    牟凡见了,哈哈一笑,他禁不住摇头:十年不见,想不到殷弟的酒量依旧没有什么长进。

    马殷咳嗽了几声后,放下了酒杯:论酒量,马殷我就算再过十年,对牟兄也只能望其项背。

    牟凡笑着拿起酒壶又给两人斟上了一杯,他也不再劝酒,自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他顿了一下,心中似有什么疑问。

    他抬头看了一眼马殷,忍不住问道:殷弟此次不远万里,来到这贺兰山,到底所为何事啊?

    听到牟凡这样问自己,马殷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随口一说:我乃收人所托,寻一件丢失的物件。

    牟凡将手中的酒杯捏了一下:物件?——什么物件?

    马殷的余光朝牟凡夫妇的卧房晃了一眼,他压低了声音:一柄——玄铁剑。

    他看到牟凡的手抖了一下,有酒从里面滑落下来,牟凡抬眼看着马殷,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凝固了。

    突然,从厨房里传来一阵碗摔碎的声音,两人同时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牟凡站了起来。

    牟凡抬了抬衣袖,两人神色缓和下来,他对马殷说道:殷弟,你先坐一下,我去看一下。马殷点点头,牟凡便大步朝厨房走去。

    在牟凡进入厨房的那一瞬间,马殷飞快地朝卧房走去,他进入卧房之后,一眼就看见那柄刮在墙上的宝剑。

    那宝剑像有灵性一般,见有生人进入,靠着墙便开始颤动起来,声声作响,剑鞘与剑柄之间却像有红光要迸射出来一般。

    马殷伸出手一把握住那剑鞘之时,那剑抖动地更加厉害,他只觉得手心发烫,像有千度高温要将他手心溶解。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把那剑从剑鞘抽出,却感觉那剑似有千斤重量,他用尽全力,那剑柄却纹丝不动。

    而这一头,牟凡进了厨房,他看见妻子正在打扫碎在脚下的瓷碗,他突然的闯入有些惊着了雪儿,他看见雪儿的手立刻就被瓷片扎了一个口子。

    他心里一颤,满是心疼,他赶紧蹲下去,拉起雪儿,并帮她处理伤口。

    与此同时,在卧房中的马殷已经用力将那柄剑拉开了一点点,顿时,一股红光从剑鞘中扩散开来……

    在厨房中的夫妻二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两人的目光均移向了厨房外……

    牟凡冲回堂厅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他看到马殷已久坐在堂厅中间的桌子上,面色很平静,此刻他正喝着刚刚自己倒给他的那一杯酒。

    他又转身朝卧房走去,一拉门帘,他一抬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柄宝剑,正安安静静地挂在墙上,丝毫没有任何人动过的样子。

    牟凡放下布帘,而后转身,神色已不像刚才那般不安,马殷放下酒杯,问道:刚才……嫂嫂她怎么了?

    他笑着对马殷说道:只是摔碎了一个碗,无甚大碍,我刚才去看了一下,饭菜就快好了,殷弟你难得来,今天一定尝尝我夫人的手艺。

    马殷也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说完这些,似乎瞬间无话,虽然两人明明各有所思,却并没有说破。只是气氛明显与刚才有些不同。牟凡的手指靠在桌上轻轻点动着,马殷眼角的余光已久徘徊在卧房处。

    过了一会儿,马殷却突然抬头,跟牟凡说了这么一件奇事:

    十年前,岭南关家出了一件怪事,全家人几乎同时得了一种怪病,一到晚上便会神志不清,甚至精神失常,白天又与正常人无异。

    关家人为了这件事,想尽各种办法,花重金聘请了许多名医前来诊断病情,却终究没有什么效果。

    后来有人猜测,关家人肯定是撞了邪了,于是关家放话出去,哪位能人要是能找出关家的症结所在,并能帮关家消灾,便能从关家的藏宝库中任意索要一件宝物。

    关家是盗墓世家,藏宝天下闻名,那些宝贝不仅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这消息一放出来,立刻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

    那些稍微有些能耐的人都跃跃欲试,但是每次不是被吓得痴傻而归,要么昏迷不醒,久而久之,也就再也无人愿意来尝试了……

    牟凡冷冷地看着马殷上下翻动的嘴唇,他的两只手放在桌上,紧紧握成拳头,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

    马殷自然是注意到了牟凡这个小小的举动,他拿起酒壶倒上一杯酒,递到牟凡面前。

    牟凡轻轻推开了马殷递过来的酒,在手接触的那一瞬间,马殷感觉到了牟凡手心的温度——冰凉刺骨。

    那……后来呢?牟凡嘴角动了几下,而后吐出了这几个字。

    马殷并没有回答牟凡的问题,他站了起来,边走边说:关家靠盗墓发家,遇到的这些事儿,皆因欠了太多了阴债,损了太多阴德,导致家宅虚火旺盛,四面八方的阴魂,纷至沓来,将关家家宅团团围住。

    说到这里,马殷已经走到了牟凡身后,他低下头,靠在牟凡的耳边,轻声说道:当时岭南一带,马殷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是牟兄在长期走动,而且当时关家所受戾气之重,能为他们解开困局的,也只有牟兄一人了……

    牟凡咬了咬牙,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马殷赶紧往后一退。牟凡转过神来,他指着马殷就说道:没错,当时是我替关家收了鬼,可我没要关家任何的东西。

    马殷看着他:是你没要?还是——关家不愿意给呢?

    牟凡叹了口气,他见马殷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索性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原来牟凡帮关家收走幽魂之后,关家信守承诺,果然将牟凡带进了自己的藏宝之处。

    牟凡并非俗人,自然对那些世俗宝物不放在心上,就在他准备离去之时,突然见到角落里一阵红光闪过,他近前一看,发现那里面居然挂着一柄绝世神剑。

    那神剑虽然挂在暗处,却有红光从剑鞘中闪出,牟凡知觉眼前一亮,心中微颤了一下,便径直朝那神剑走去。

    关家人却说,这神剑中看却不中用,靠人力根本无法将其拔出剑鞘,劝牟凡重新选一物件相送。

    牟凡却一把取下那神剑,随手一抽,剑刃便顺利抽出来,牟凡生平也见过无数好剑,一看这剑刃刀口,寒光四射,便知绝不是一般俗物,不禁连叫了几声好字。

    他合上宝剑,对关家人说道,这宝剑我要了,便大步朝外走去。

    谁知道,关家人却不干了,他们使了个眼色,突然上来十几个人,便将牟凡团团围住。

    十几个对于牟凡来说,对付起来,自是不在话下,牟凡虽然对关家的背信弃义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愿伤人,他最终还是放下了宝剑,愤愤而走。

    听了牟凡的话,马殷低了低眉:事情……真如牟兄所言么?

    牟凡叹了一口气,他看向马殷:我已将当日之事,都说与你听了,信与不信,在你!

    两人的眼神正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闻得一阵香味传来,他们转头一看,却见雪儿用帕子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走了出来。

    火锅的汤底烧地滚开,整个屋子瞬间香气四溢,汤水中的野猪肉已经变红变软,浓稠的汤底上泛着一层肉油,陪着星星点点的红枸杞,只需看一眼,冬日的寒意就已完全消除了。

    雪儿转过身来的时候,牟凡与马殷已经恢复了正常。牟凡拍了拍马殷:一路走来,山高路远,吃点儿东西暖暖身子吧。马殷也朝牟凡笑了笑,两人一同来到桌前。

    马殷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禁眼前一亮:好香的味道,这是什么肉啊?

    雪儿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道:年初的时候牟郎打的一头野猪,剩下的这条后腿被我腌起来了,今日大雪封山,实在是打不到什么新鲜食材,这腌制过的猪后腿也不知道,合不合叔叔的口味。

    马殷看了一眼已经坐下来的牟凡,他冲雪儿微微一笑道:我马殷素来就是一人,居无定所,风餐露宿早已习以为常,能在嫂嫂家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哪里还敢挑剔啊。

    锅里的汤汁开得有些过猛,汤底溅了些出来,雪儿把火锅上的风孔稍微关关小了一些,汤底的翻滚也小了点儿。

    叔叔喜欢,那便好了,我听牟郎经常念起叔叔,说你和他同属一门,情同手足。这次听闻你要来,他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雪儿说完,摸了一下酒壶:这壶酒凉了,我去换一壶。于是她端起酒壶取火炉处重新取了一壶递给丈夫。

    牟凡很默契地接过酒壶,为三人各斟上了一杯,又拉着妻子的手说道:你也忙了这么久了,休息一下,先吃饭吧。

    雪儿点点头,于是三人便同坐一桌吃了起来。

    牟凡给马殷夹了一块腌肉,马殷咬了一口,顿时觉得口齿生香,这腌制过的野猪肉咸甜鲜香,完全吃不出一丝野猪本来的腥味。

    红色的是瘦肉,千丝化渣,外面棕色的一层是猪皮,灶台上一整年的烟熏,已经自带一股香味,猪皮嚼起来Q弹有力,猪皮与瘦肉之间有一层不厚的肥肉,像豆腐般一抿即化。

    马殷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他几下就将腌肉吃下了肚子,还把碗里那口汤也喝了下去,汤水刚一下肚,他就啧啧称赞道:这腌制过的肉熬出来的汤,竟比新鲜猪肉熬出来的更加美味。

    看着马殷的吃相,牟凡与雪儿相视一笑,牟凡喝着酒,雪儿赶紧又给马殷送了些菜,马殷看到汤锅中猪肉下面是一些白菜,不禁奇怪:大冬天的,嫂嫂是从哪里弄来地白菜啊?

    牟凡喝着酒:这贺兰山不比别处,不适应蔬菜生长,夏天的时候,我就把菜晒干,然后储存起来,冬天用水发一发,就能吃了。

    马殷吃了一口白菜,虽然这晒干的白菜比不得新鲜白菜水嫩多汁,但是却也多了几分脆爽的感觉。

    马殷放下筷子:牟兄嫂嫂夫唱妇随,日子真是神仙难比啊。

    牟凡喝了一杯又一杯,已经有些微醺了,雪儿在他的碗里夹了些菜,牟凡拉着妻子的手,爱意连连。

    殷弟,你别光吃菜啊,你也喝!牟凡举着酒杯对着马殷。

    马殷并没有举杯,他看了看牟凡夫妇二人,突然问道:牟兄,你和嫂嫂是怎么相知相遇的,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窗沿响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吹落了。茅屋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些,三人同时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雪儿站起来,走到窗沿处,她刚一打开窗户,一阵风雪就吹了进来,她把落下的窗柠重重新夹起,一边做一边说道:牟郎,这窗架有些散了,看来找个时间要把这屋子重新修缮一遍了,不然哪天房子塌了都不知道。

    牟凡耷拉着头,没有说话,今日他没喝多少酒,竟有些醉了。马殷坐直了身子,问道:嫂嫂与牟兄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十年了。

    十年……马殷重复了一下,他盯着雪儿: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改变一个人,甚至消磨掉他所有的斗志……

    雪儿冷眼看着他:叔叔想要说什么?

    马殷道:有感而发罢了……

    雪儿嘴角微微一笑,她坐了回来,拿着筷子在碗里拨弄了几下,似乎在想什么。马殷又吃了一口菜:嫂嫂的手艺确实不错,只是今日是不是胃口不好,怎么一口不吃呢?难道……

    雪儿打断了他的话:马殷,那把剑是我偷的,跟牟郎无关!

    屋外的风雪越来越大,茅屋里的炉火越烧越旺,围桌而坐的三个人,一人酣醉,其余二人各怀心思,眼神看向不同的地方。

    马殷的手握成拳头,在桌子上轻点了一下,他道:愿闻其详。

    牟凡整上半身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什么,雪儿见状,站起身走进了卧房,过了一会儿,她从卧房里拿出一件衣服,替倒在桌上的牟凡轻轻披在了身上。

    接着,她才说道:关家世家盗墓,家中藏着大量宝物,自然会引起贼人的窥探。那****趁关家防守松懈之时,偷偷潜入了藏宝洞,一眼就看中了挂在墙上的那柄宝剑。

    我刚取下宝剑,就惊动了关家人。我将宝剑裹在身上,策马一路狂奔,因为是晚上,我看不清楚前方是悬崖,依旧策马飞驰,那马已然发现了危险,猛地一收腿,我的身子却往前一跃,整个人掉下了悬崖……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牟凡,是他救了我。我伤得很重,他一直守在我身边,悉心照顾我,我伤势好了之后,我便决定嫁给他。

    他问我宝剑是从哪里来的,我将实情告诉了他,他让我把剑还回去,我却同他争执起来,因为是关家背信弃义在先,这剑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回到了应得它的主人手里。

    牟凡对那宝剑也确实喜欢,我告诉它,这宝剑只有有缘人才能将其拔出,关家将它锁了近一百年,都没有人能将其拔出剑鞘,你既然能轻易拔出,自然是这宝剑从心底里认同了你,这也是缘分。

    牟凡想了很久,终于同意留下宝剑,但他内心觉得这并非是忠义之举,他已无颜再见世人,于是决定和我隐居贺兰山谷,从此不问世事。

    雪儿面色平静地说完上面的话,马殷一直看着她,神色很复杂。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和牟郎也是这样认识的。我们隐居在这里,一来是厌倦了凡尘俗世,不愿被人打扰;二来也是怕关家人追过来,因此……

    雪儿的话还没说话,马殷突然问了一句与雪儿所说之事看似无关的问题:

    嫂嫂——是哪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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