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丈夫张启明回家的日子,距离上次跟他见面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我决定给他做酸菜鱼。

    早市买的皖鱼,鳞细、头小、肉质厚实、活蹦乱跳。鱼老板问我杀不杀,我摇头,他乐得清闲,也不勉强。

    我习惯在菜市场的熙攘中穿梭,尽管擦身而过的养老族与我的年龄并不相符,时光的流转,竟让我从对这种氛围极度地排斥,转化为淡然的适应,并渐渐享受其中。

    有人说,选择食材的过程是一种与食物遭遇、邂逅的过程。因此对于食材的挑剔也让我发现,市场转角处农民们自留地里种的绿叶叶菜,看起来其貌不扬,可这些都是难得的原生态食物,也就是现在超市货架上摆在最醒目处,用保鲜膜层层包裹着的有机蔬菜,两者实质一样,价格却是天差地别的。

    从成捆的东北大葱中抽处两支葱白粗壮的,再挑了几块鲜辣的小黄姜,小黄姜旁边嫩绿的空心菜,阵阵清香,让我有生吃的**,菜叶上的露珠在光线的折射下,竟有几分像钻石。

    清晨的阳光已经开始刺眼,沿着一路嫩芽青葱的辅路,公交车展台前,脸色麻木的上班族匆忙的脚步,早已与我看似慵懒的步调不成正比。

    那个唇色红润,目光清澈,还有一丝婴儿肥的女子,黑色大衣里套着的,是一身职业装。她伸长脖子望向左边,眉头微皱,期盼那晚点的班车快一些到来。

    我有些黯然,这刚毕业的女孩,竟与十年前的我何成相似。

    俨然我在保安面前,已经面熟地很,还没等拿出门禁卡,保安已经提前替我把大门打开,这大概也是他的条件性反映了,我微笑着冲他点头致意。

    今天吃鱼?好嫩的空心菜啊。保安看到了我手里拎着的塑料袋。

    是的。我回答。

    小区里像我这样的职业家庭妇女不在少数,她们买菜却不如我勤快,因为我愿意买最新鲜、最好的食材,每天在小区门口送儿子天天上了校车,我就直接去了菜市场。

    打开家门,依旧是空无一人,我不期待在这个时候家里会有其他人,家于我而言,越来越像是一个幻境,尤其是儿子上学之后,游走在这个一百多平米的空虚里,我像是在坐牢。

    这是我和张启明的家,至少目前——这还是我们共同的家。

    我把活的皖鱼放进不锈钢大盆里,那鱼被憋闷了许久,感觉终于透过气来,几个锒將过来,就溅得我满身是水。

    很好,这代表它确实很新鲜。

    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居家服。我是家庭妇女,但是我在外面从来不会衣着随意,哪怕就是去小区一楼开的小便利店买一包盐,我也是穿戴整齐,会画上淡淡的眼妆,眉毛总会勾勒一下。

    张启明特别烦我这一点儿,他总说:我在家里看着你挺好的,你下个楼还化个妆,给谁看啊?

    我说:我不想有人说你老婆邋遢,不愿意看到你丢脸。

    我从来不请钟点工,对家里环境要求,我比较严苛,因为她们做了还还得自己再做一遍,索性都白花了这个钱,还不如自己亲自做。

    时间跳到十一点,家里又是一尘不染了,我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喂。电话那头响起张启明得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得声音很平淡。

    你再等我半个小时。他说。

    我挂了电话。

    开始做鱼。

    压着两边腮帮用左手把鱼从水里捞出来,皖鱼得知终于到头了,摆动得特别厉害,我把它按在菜板上的时候,它还在拼命晃动,空下来得右手拿起菜刀得刀把,“噔噔噔”就朝鱼头砸去。

    这几下用力之后,鱼没了动静,我麻利地把它丢进水池中,拿起一把小刀,唰唰唰几下就把它前后得鳞片刮地干干净净,然后手伸进晒帮,用力一扯,两块鲜红的晒就完全扯了下来。接下来小刀尖沿着鱼唇,往下一滑,那鱼受这刺激最后晃动了一下,便再也没了动静。手伸进去掏出内脏,只留下鱼肚,其他全部丢掉。换上菜刀,沿着鱼背从左右两边将鱼身上最厚实得两片肉滑下,片成厚薄均匀的鱼片,鱼骨切成大小不一整块,鱼头从中间剥开。

    我看了看时间,不过五分钟,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皖鱼已经被我伺候地妥妥帖帖。

    厨房外面得生活阳台除了放置洗衣机之外,被我摆满了大大小小得坛子,里面都有各种泡菜和酱料,是我常年的心得,和做菜的灵魂。

    打开最大的坛子,坛沿上的水还是清亮无比,这得益于我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换上干净水,泡菜水是最讲究地,得用陈年的老水加上烧开晾凉的冷水兑以适量的盐才行。学会泡菜已经几年了,我能一闻就能发现这水有没有变味,香醇的味道从坛子里冒出来,让我很满意。

    酸菜和野山椒实在是酸辣味的最好体现,尽管抽油烟机开到了最大功率,那酸爽的味道还是让我两颊生津。

    趁着熬煮酸汤的时间,我看了一下手机,发现有微信,打开一看,是张启明发过来的,一共有两条,第一条是:我只待半个小时,你就不用做我的饭了。

    第二条是:你想吃什么就做点儿什么吧……

    小心翼翼地将一大盆鱼放在饭桌上,这饭桌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了,张启明走后的三个月,除了儿子在家我会炒一两个肉菜,平时几乎就是一点儿闲钱,糟豆腐就饭吃。倒不是我太过节省,是因为我自己一个人的话,感觉吃什么都无所谓,我对美食的定义其实是,吃什么不重要,重要是跟谁吃。

    空心菜,是张启明最爱吃的蔬菜,结婚这么多年,我已经活得没有自我了,无论做什么,首先想到的都是丈夫和天天,只要他们开心,我就觉得自己是成功的。可是这一切换来的,却是张启明对我无尽的厌倦。

    在橱柜中找了好久,总算找出了那瓶没吃完的豆腐乳。腐乳,只用一块就可以了,放进油锅中,用锅铲压烂,搅拌成芝麻酱状。

    开大炉火,倒入空心菜,随着“普拉”一声,马上翻炒,碧绿的空心菜过过上油光,色泽愈加亮丽,从生到熟的过程,仿佛一个清丽的女子逐渐变成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妇。

    腐乳的汤汁完全裹在了空心菜的菜柄上,却没有让菜色变暗,反而浓郁了锅中的菜汁,使一道原本平淡无奇素炒空心菜变得些许神秘,看似一眼能看穿,朦胧中却又感觉有些雾里看花。

    这道腐乳空心菜大功告成,盛盘,盘子是青花瓷的,搬进这个家的时候,张启明和我亲自去挑选的骨瓷盘子,擦掉盘沿上多余的汤汁,端盘上桌之后,我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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