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石室,冰冷的泉水缓慢地流淌着,四周有明灭不定的烛火摇摆着,在石室中投下重重阴影。

    “笃笃”的声音由远而近,一双黑金靴赫然在中间的石桥上出现,脚步缓缓前行,直至一道褐色房门前停住。

    云印一个人幽幽靠在床榻边上,房间里有一丝诡秘的沉寂。

    吱呀一声,不知是什么细碎的声响传来,云印勾起唇角,却头也不抬。

    眼前洁白的衣袂划过,云印自然知道是谁。

    能悄无声息进到他这里的,从来只有一人。

    “门主。”

    这声音冰冷而没有一丝起伏。

    “听说,她已经在路上了。”来人声音一如既往慵懒,一双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拂过桌子上的茶壶,有意无意地轻叩着,有低微的声响。

    云印点头。

    “嗯,一切照计划行事。”即便有多余的人一起。

    来人停住轻叩茶壶的动作,忽然起身,“如有其它意外,你知道怎么处理了?”

    “是!云印明白。”搭在被子上的双手微微蜷起,云印抿唇垂头,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来人。

    “嗯,真是个好孩子。”不轻不重的言语飘近,随即有冰凉的触感覆上他的侧脸,好似在安抚。

    云印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之时,仿佛刚才什么人都没有来过一般。

    房间越发幽暗下来,云印的目光冷下来,望着摇曳的烛火,嘴角缓缓扬起,竟有些邪魅起来。

    顾璟眼皮跳了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安在心底升起。

    他望着洛云岚纤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脚步刻意慢了下来,顾璟拦住花钰,两人一对峙,场面有些僵。

    花钰微微挑眉,似乎对于顾璟突然拦人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顾兄这是?”

    “别顾兄长顾兄短的,我什么时候关系好到称兄道弟了?”顾璟有些没好气道,有些不耐烦地抬眼,“你和云岚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花钰有些打趣地接话道,“你想我和她发生过什么?”

    “你!”顾璟被他的话说得有些气结,才意识到自己的问话确实有失礼之处,但碍于面子也不想道歉,只好继续出声道,“我警告你少打歪心思,你和玄衣的事,虽然你不说,可我们心里都有底,不管你是基于什么缘由与玄衣合作,我劝你凡事三思而后行,玄衣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花钰双眸微敛,声音沉下来,“花某自然是明白的。”与虎谋皮是怎样的结局,他花钰还能不明白吗?

    “嗯,至于云岚和云印的事——”顾璟回身望着洛云岚,“如果你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花钰闻言轻声一笑,望着顾璟的眼神变了又变,“你倒是对洛姑娘情深意重。”

    “你管我情深意重,反正我已经事先提醒过你了,如果你心怀不轨,我不会手软的。”顾璟抿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里有些许冷意。

    花钰颔首,越过顾璟身边时,低低地应了一声。

    风起林中,三人齐齐前行。

    巫欢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眼神诸多打量:上好丝绸而成的冰蓝绣纹衣袍衬着秀雅颀长的身姿,墨发黑眸里隐藏着些许锐利,轻抿的唇角微勾,似在看好戏的神情,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子绝非善类。

    先前伏击的黑衣人已尽数解决,巫欢身上带伤,本循着明馥雪他们留下的踪迹欲前去追寻,却不料在路上遇到了眼前这个陌生男子。

    “你是何人?”

    陌生男子勾唇一笑,望着有些狼狈的巫欢,唇角轻启,“在下一介布衣书生,何安,不慎迷路经过此处,敢问这位兄台是遭遇了盗贼?”

    一介书生?巫欢敛了敛眉,着小子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斯文,可他不傻,这个男子显然深藏不露。

    “你一个书生跑到着荒郊野林之中做什么?莫非也是遭遇了盗贼?”巫欢斜着眼眸,有些狐疑地问道。

    何安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天色,喟然一叹,眼角眉梢倒是有几分愁色,“实不相瞒,在下确实遭贼人追击,方逃至此处躲避,没想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竟然会在此处遇到兄台。”

    巫欢眼角抽了抽,总觉得着对话有些熟悉,终于想起当日他倒在客栈说的那番话。

    敢情这小子也和自己一样说谎不脸红?

    罢了,只要不是和那黑衣人一伙的怎么都行,巫欢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和他过分纠缠,起身便欲离开。

    何安见巫欢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不禁一急追了上来与巫欢并肩前行,“这位兄台怎不告知尊姓大名,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困在这深山野林之中,也不知道如何走出去,不如兄台顺带捎我一程?“

    巫欢咬了咬牙,有些无语,偏转过身,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找路吗?“他现在忙着去找明馥雪他们会合,实在不想和这个人过多闲扯。

    敛了敛神,巫欢说完脚步越发赶了起来,熟料那男子竟然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巫欢止住脚步,墨眸散发出一股犀利气息,直直看着何安,“你跟着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何安有些无辜地摆摆手,“兄台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出去这林子罢了,你看着天色也黑了,我呆在这里万一被什么猛虎野兽之类的看上,那岂不是凶多吉少。反正我看你也是要出去的,我就跟在后面,保证不打歪心思。兄台不必过分警惕的。”

    巫欢从没见过一个男的可以这么唠叨,实在没辙,扶着额角微微一叹,“那好吧,出去之后你别再跟着我了。”

    何安用力地点点头,笑得很是感激。

    “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自言自语道,巫欢继续寻找着她们留下的记号,不知是不是夜幕降临的关系,这记号突然到了一处河流边上便消失了。

    巫欢蹙了蹙眉,站在原地思考起来,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眸一看,却是见到何安那小子半蹲在河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巫欢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垂眸一看,见到何安手上拽着一个什么东西,正借着流水轻轻刮洗着。

    “你在做什么?”巫欢好奇道。

    何安不知身后有人,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差点脱手,忙不迭地收紧在手心,睫毛眨动了几下,眸光飘忽不定,“也不是什么,就是之前遭贼人追击时,胡乱在林中穿梭,弄脏了。”

    巫欢眼角继续抽了抽,不再好奇。

    何安见巫欢转身离开,眸光一暗,将手上的东西擦干收进怀里,面色一正,起身走向巫欢。

    “走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的?总不能一直‘兄台兄台’的叫着吧?”

    “叫我巫欢就可以了。”巫欢不堪其扰,只好出声告诉了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哦,巫欢。”何安支着下巴扬了扬头,“好名字。巫是一个挺少见的姓氏,敢问巫兄你是哪里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巫欢瞳孔一缩,颇有深意地瞥了何安一眼,“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何安偏了偏头,,摸了摸脖子,“哎,你要不方便说也就是算了,我这人就是比较好奇,纯粹好奇,哈哈,别见怪。”

    巫欢看着他掩饰的动作,不免觉得这个人大有问题,便不继续和他继续交流下去。

    谁知何安这小子果真唠叨个不停,一路上问这问那的,没有一刻消停的,惹得巫欢越发烦躁起来。

    “你怎么那么多话的?能不能给我闭嘴一会儿?”

    何安一怔,却是咧嘴一笑,“以前也有人说我很唠叨,哈哈,原来我是真的唠叨。”说完何安竟有些自得起来,巫欢的头更痛了。

    “不过巫兄我看你一路上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在找什么人,还是?”何安突然正色道。

    巫欢停住脚步,“不关你事。”

    何安不在意地笑了笑,向他走来,“这附近我是找过的,看起来不像有人家的样子,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天色已晚,莫不是要在这野林之中将就一晚了?”

    哀叹声从他嘴里一声接着一声,巫欢心中烦躁,正欲回头让他闭嘴,一瞬间鼻翼间仿佛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那味道轻微,若有似无,巫欢眉眼一皱,正想提醒何安那小子注意,冷不防眼前一道蓝色衣袂划过,巫欢眼前一花,只隐约看到衣角的绣纹一闪而过,下一瞬却神智一迷,昏倒在地。

    冰蓝绣纹的袍服轻轻在巫欢上方划过,何安望着晕倒在地的巫欢,眼神有淡淡的笑意。

    “带走。”

    话音一落,林中突然出现几道黑色身影,很快,连同何安在内,所有人消失在寂静的林中,只余空气中隐隐残留的几缕暗香。

    夜色渐深,另外一边明馥雪一行人,却也遇到了意想不到之人。

    此刻长生门内的玄衣端坐在冰冷的石榻之上,垂着眼帘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半跪着的年无双。

    “事情办得怎样了?”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石室之中,冰冷而犀利。

    年无双轻轻抬头,长发下的墨瞳隐着不明的精光,声音浅浅,“如你吩咐,谢怀安被戎戎追击,虽夹伤再次逃走,但他已中了门主的催魂散,相信迟早他会自己上门。”

    “嗯,告诉戎戎,她可以回来了。”玄衣含笑看着年无双,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你告诉她,她璟哥哥很快便也会回到门里的。”

    “是!”

    寂静的石室之中,回荡着永远都是冰冷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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