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禅院很美。

    头顶是深沉的宝蓝色星空,一颗颗剔透的星子在天际闪烁着夺目的光辉,月华如水,凤凰花惑人的香味随着夜风在静谧的院子里飘荡着,一切,都是这般美好。

    檐下安置着一张美人榻,黄金柚木做榻脚,点缀着夜明珠点点,金丝绞纱铺了面,绣着繁复的花团锦簇样貌,极尽华美之能事,这张美人榻,是闻人玖的。

    此时,那张美人榻上斜斜躺着一位丽人。

    宽松飘逸的云纱夏袍,红的摄人心魄。墨黑的发丝流泻一地,迤逦蜿蜒出魅世风华!最妙的,是那一张脸,邪肆,英气勃发,明艳…

    闻人玖也说不清,应该用哪一种词汇来描述此刻的小桑。实在是太美,超出他的认知的美,一眼看来,便能让人沉沦在她唇角斜勾的那一缕浅笑之中,自此,再也不愿意醒来!

    此时,沉浸在这般天地间少见的风景之中的,何止闻人玖一人!颜卿坐在小桑对面,膝上架着琴,指尖正在缓缓拨动,琴音袅袅,时而婉转动听,时而低沉惑人,小桑听得很认真。

    闻人玖的脚步,在院门处生生顿住。

    小桑似是喝了一点小酒,瓷白的面颊上沾染了丝丝红云,与那一身红的纯澈干净的衣袍相得益彰,越发衬出她的清绝孤艳来。

    “小桑,还向听什么?”

    “你决定就好,随便弹吧”

    颜卿一笑,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来,轻轻地盖在小桑肩上。“你才醒过来,夜风凉,你当心身子”

    “你就放心吧,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当年我和你住在实验室里,你看我可有病过一回?”

    “呵呵,你这回不就是病了,乖啊,听话”

    袅袅琴音再次响起,是闻人玖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很欢快,很温馨,就像此刻那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样,没有他闻人玖插脚的位置……

    他靠在门框上,紧紧听着那琴音,眸光一瞬不瞬,一只定格在小桑还带着几分苍白的面容上。

    这丫头真是不安分,才醒来,就喝了不少离人醉,脸都喝红了几分,夜里风大,还要跟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浪费时间,一点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颜卿低着头拨弄琴弦,小桑歪在榻上,阖上双眸,听着这不知道隔了多少时空的曲子。

    时间过得真快,世事变化也太无常,她记得,这首曲子,好像是很多年以前,校庆的时候,她和颜卿一起表演过的……

    可惜了,她如今已经到了另一个时空。

    一阵清风懒洋洋地拂过,那暖融融的风,好似是留恋着此间宁静安逸的氛围,贪恋地在小桑周身流转,久久未曾离去。

    小桑只觉得浑身都随着那一阵风暖和起来,就算是颜卿为她披上的衣袍已经滑落到一边,她也未曾感觉到丝毫的寒意。

    “夜深了,颜卿,你赶了好几天的路,去歇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小桑半睁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眸,对颜卿轻轻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好,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颜卿收了指间动作,将滑落的衣衫复又盖在小桑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温和有礼地告辞离开。

    “嗯”

    颜卿走后,小桑回身进了屋里。

    她躺在一张华丽靡艳的大床上,软绵绵的被子很温暖,想了想,她没有吹灭床头的那一盏小灯。

    一夜过去,那一股暖融融的夜风似乎并未散去过,她睡得很好。

    闻人玖躺在屋外大树上,一只手轻轻地对着亮了一夜灯火的那间屋子,手中温热的内息一直都在。

    他的丫头,呵呵,真好。

    ……

    月寒枝站在墙角,对树上的闻人玖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凤凰城中好似是一夜之间,就已经传遍了:

    苗疆土司与女王有婚约,如今人就在凤凰山上,等着被女王接宫进呢!

    金六一大早就将这个消息向闻人玖汇报了,闻人玖的反应让他很困惑——

    “药材生意给了岳父大人,那便再开发一条道来,本宫看药酒也许能卖个好价钱”

    直到转身出了闻人玖的暂住的禅房,金六才回过味来!

    是了,苗疆药酒每年要卖不少钱,相当于他们整个苗疆一半的生意;主上,这是要在经济上碾压情敌?

    这样会不会太仁慈了?完全不想住上平日里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的作风嘛!

    他哪里知道,闻人玖坐在禅房里,端着毛笔,对面前墨迹未干的“诱敌深入”几个大字,阴测测地笑着……

    颜卿?旧识是吧?了不起?呵呵呵,跟他闻人玖抢媳妇,鬼神都不行,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弱鸡!

    小桑这几天一直和颜卿在一起。颜卿亲自为她煎药喂药,整天坐在她的禅院里,为她读书弹琴,或是讲讲小桑离开以后的事情,为她逗乐子。

    闻人玖这几天,基本上也没有离开过这两人。他已有空闲,就扎根在院外大树上。

    听着院子里,那个狐狸精,对他的丫头大献殷勤,三五不时,院里传出二人欢快的笑声,闻人玖就是一阵脸绿。

    奇怪的是,这几天桑丘戟竟然也没有出现在小桑面前,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小说那个醒过来,就没有看见过他!

    这事只有月寒枝一人清楚,那一天,小桑醒过来的时候,是和苗疆土司一起走出石室的。

    桑丘戟一早就在石室外面等着,他雷打不动地坐在简单的桌椅面前,手中捧着一只食盒。

    “小桑,我煮了粥,快过来喝一点!”

    月寒枝记得,桑丘戟脸上的笑容是根本遮掩不住的,他打心底里高兴。

    然而,他的热情在下一刻就被浇灭了——

    “颜卿,我想喝妈妈炖的汤,你也喝过的,就是那种很香很香的老鸭汤…”

    “老鸭汤呀,我记得的,你妈妈最爱做给你,走,我去给你煮!”

    ……

    自始至终,小桑都没有看过桑丘戟一眼。

    也没有看过月寒枝。

    当天夜里,温热就靠着大树,小桑房里亮了一夜的灯,月寒枝便明白了很多事情。

    只是,他是明白了,桑丘戟却是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一直到月末,小桑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和颜卿相处得很融洽,闻人玖却知道,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这一天夜里,闻人玖昭厉在院外的大树上守着小桑入睡之后,对树下的金六轻声交代了几句。

    不一会儿,月寒枝便来了。

    “寒枝,你再这里守着,我进宫去看看”

    “嗯”

    月寒枝面无表情,静静地将面前的风灯放在,转身坐在树下大石上,就着风灯,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他那书卷,赫然是小桑曾经送给他的手写本《三十六计》,他看的,正是抛砖引玉一计!

    桑丘戟这些日子,不分昼夜,都住在御书房里。

    他一直,在为小桑打理着南荒的朝政。

    “王上,闻人玖来了”

    萧蕴书端着一杯茶进来,身后跟着一身宝蓝锦袍的闻人玖。

    “岳父大人素来便是天地间难得的大丈夫,何时砧板畏首畏尾了?”

    闻人玖一进来,还未等桑丘戟抬头,便出言不逊道。

    “小子,今夜是来找茬的?”

    桑丘戟倒也未恼怒,彼此间都是心知肚明的话,他没有必要反驳。他确实是畏惧了,他畏惧小桑对他的冷淡……

    “不敢不敢,晚辈今天来,是想帮岳父大人排忧解难的”

    闻人玖端过萧蕴书手中的茶杯,轻抿一口,“谢谢十三叔”

    桑丘戟瞟了他一眼,“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先解决了你自己的问题再来对孤王指手画脚吧!”

    “劳岳父大人挂心,此事旁观者迷,当局者清,都不是问题”

    呵!桑丘戟一声嗤笑,自负!

    “岳父大人计较的,无非是…害怕她心中记挂的一直都是那一对父母,不是您与神女?”

    桑丘戟的笑意收了收,未再接话,甚至,已经不当闻人玖存在一般,自顾自换了一份奏折,旁若无人地批阅起来。

    只是面上没有变化,鲜红却是一阵暗暗憋闷。

    他是小桑的亲爹,错过了她的成长,他心里已经很是难受了,如今,竟是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成了奢望?

    萧蕴书对闻人玖使了一个眼色,要他赶紧离开。

    闻人玖索性闭上眼睛,装作没有看见。

    御书房中的气氛越来越古怪,两个人都在装蒜,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苦了萧蕴书,只觉得再待着这里,他就要闷死!

    多么简单的事情,王上怎么就害怕了!真是叫他难以置信!

    还有闻人小子,也真是不懂事,主上这分明就是被戳到痛脚,虽然闻人玖是来帮王上的,可这方式,怎么看,怎么像是来看笑话的!

    想了想,他索性将桑丘戟面前的奏折前部收起来,揽进自己怀里,“王上,过一段时日,属下就要帮助公子处理朝政了,这些奏折数下来看吧,也好熟悉熟悉南荒政务…”

    “嗯”

    桑丘戟伸手掩住鼻子干咳一声,算是答应了。

    萧蕴书入获大赦,赶紧一股脑将奏折打包带走,干净利落,前后不到三个呼吸,他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双脚跨出御书房的下一刻——

    身后“轰!”的一声,传来高手交战时,双掌相对的巨大轰鸣声来!

    拍拍胸口,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谢天谢地,幸亏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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