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趁着日色明亮,云柔洛顾不得身子,一早便赶到了飞鸿殿。

    安德海在滴水檐下迎候着,十分恭谨:“宓妃娘娘且先回去吧。四喜的事,怕是求也不中用了。”

    云柔洛如何碰过这样的软钉子,若是平常定然当下不悦,这是昨夜里洚嬷嬷一番言语,云柔洛倒是收了脾气,道:“四喜犯了什么事,连本宫的话也不中用了?”

    安德海倒是笑吟吟地道:“回宓妃娘娘的话,四喜手脚不干净,趁着您吩咐来飞鸿殿送东西时,顺走了一块太皇用过的玉佩,昨儿奴才拉他进了慎刑司,才受了十二道刑罚,他便都招了。按着皇上的旨意,已经叫乱棍打死了。”

    云柔洛颇为讶异:“什么玉佩,怎的本宫竟都不知道?”

    安德海弯腰赔着笑道:“宓妃娘娘病着,精神不济,自然什么都不用知道,免得伤身。皇上还说了,一切与您不相干,你且回去歇着就是。皇上得空,自然会去看您的。”

    云柔洛还欲多问,只是南鸢紧盯着她,扯了扯她的衣袖,云柔洛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先回去了,若是皇上问起,到底是本宫管教不善。”

    云柔洛才离去,一旁跟在其身后的一道人影儿一晃而过。

    祁嫣宫、百霜。

    胡笛洛迫近眼前的小太监两步,急道:“四喜当真死了?“

    ”娘娘,安德海公公的确是这般跟婉宓妃娘娘说的。“

    ”那四喜死前,招了些什么?知道吗?”

    ”这……“小太监略略想了想,道:”私下听有人问王公公,王公公倒是皮笑肉不笑的说过四喜是做了什么便招了什么。“

    小太监定一定神,又道,“想来奴才们的事再大也入不得主子的眼,娘娘不必揪心,只是娘娘,今儿早上芳仪娘娘……”

    却是拿着眼睛看了看西边儿:“那位娘娘可是吩咐了内务府再挑好的来伺候。就为着跟前伺候的小张子和小林子他们胡乱递消息。自然了,这都是奴才的不是,总怪不到娘娘身上去。”

    胡笛洛听着这话明是劝慰,里头却夹杂着不少自家隐事,一时心神大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前金星乱冒,勉强扶了宫女的手走了几步,身子一晃,”再没别的事情了吗?“

    小太监道:”真真是没有其他的了。“

    胡笛洛便让其退下了,身边的佩锦颇为忧心道:“娘娘,咱们的情况可真真是不大好啊……”

    “是啊,不好啊!”胡笛洛面色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喃喃道:“看来,咱们到底是叫人遗弃的。也对,我不过是个奴才家的女儿,人家可是掌上明珠呢!”

    “娘娘,别这么说。若不是有娘娘在旁边给她出谋划策,那些人不早把他吃了吗?忘恩负义的人没有好下场的。”佩柔道。

    “是吗?”却是自嘲的笑了笑,“只是,本宫虽在劫难逃,可是,我真的很好奇,还有谁呢这样设计我!”

    恨恨的目光,却似要燃烧一切。

    “啪啪”鼓掌的声音唤回了胡笛洛的沉思,转过身来,却是蓝菲絮,不由得疑惑道:“你来做什么?”

    蓝菲絮浑不在意,自顾自的坐下后,才笑道:“柔小仪不会介意本宫喝一口茶吧?”

    胡笛洛一脸平静,亦是落座:“本宫自然不介意,只是好奇,琴婕妤怎得今日能够大驾光临,叫臣妾的百霜蓬荜生辉呀!”

    “柔小仪这话,本宫倒是极爱听。本宫今日能来,这百霜的确是蓬荜生辉了。”

    胡笛洛有些不削:“娘娘还是开门见山吧,臣妾都这般田地里了,还有什么见不得的?”

    “好!”蓝菲絮也是来了兴致,“本宫也是瞧着柔小仪这番爽快!”

    便示意碧芸递给胡笛洛香囊一只,胡笛洛正想打开,却被蓝菲絮握住她的手:“这么好的东西,妹妹还是独享的好,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罢,就径自离去。

    宁子娴原本一早就在飞鸿殿里,听着殿外的动静,捧了一盏杏露莲子羹到皇帝跟前,婉声道:“宓妃娘娘身子不适都是i十分关心皇上,这才一走,梅嫔、柔小仪倒是都来了,皇上不见一见吗?”

    皇帝定定道:“朕不想见她们。”

    他接过杏露莲子羹,看了一眼道,“是杏露莲子羹?好端端的,怎么给朕备了这个?”

    宁子娴脉脉睇他一眼,温然含笑:“莲心苦寒,过于伤身,臣妾已经剔干净了,只剩下清火的功效。杏露入口清甜,正好润燥安神。臣妾想,皇上此时的心情,喝这个最好不过。”

    贤琰帝的脸色冷得如一块化不开的寒冰:“该吐的四喜都吐干净了。和胡氏有关的,朕都听进去了。再和旁人相关的,四喜语焉不详,也知道得不甚清楚,朕无谓再查下去。”

    宁子娴沉默片刻,轻声道:“宫中传言四起,臣妾惩治过李氏,固然不能不怕。但宓妃娘娘也被谣言惊动,畏惧至病,一来二往,皇上已经觉得胡氏有疑,所以一直不曾召幸过她。却是不想胡氏到底个心里扛得住的。”

    贤琰帝冷哼一声:“云氏怕成那样子,朕便知道她和李氏或多或少有见不得人的事。可竟是不曾想,竟然到头来,这个做奴才的,竟是比主子还厉害!也是云氏愚笨,竟然在身边养了一头白眼狼而不自知。”

    宁子娴立在贤琰帝身边,似乎这样切近才能让她安心说出心底的疑虑:“惜芳仪滑倒之事,四喜已然招了是胡氏主使的。便是李氏会赤剌剌的死在雪地里,也是供认不讳。只是臣妾不明白,为什么悦良仪有孕时被十里香惊动胎气而丧子之事四喜却至死不招?认了一件难道便不肯认第二件么?”

    贤琰帝嗤之以鼻:“那些奴才素来奸猾,能少认一桩怕也是好的,还以为能少些责罚呢!既然都是与子嗣有关的,即便不是他做的,哪里能脱得了干系!左右也是一死!”

    宁子娴只得默然不提,又道:“至于用药毒害惜芳仪至胎大难产之事,四喜只知道是胡氏与死去的韦氏早就商议好了的,不论谁人有孕,此法,甚佳,又叫人抓不住错处。至于宓妃是不是知道或是拿主意的人,他也不甚清楚。皇上与臣妾一样,隐隐知道胡氏虽然做事狠厉些,但未必有这样周全的智谋。”

    贤琰帝静静听着宁子娴说完,牵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温言安抚道:“朕知道事情不查得水落石出,便是委屈了你。可是你要知道,许多事盘根错节,若弄得太清楚,便会到了连朕都无法收拾的地步。朕登基才这些年,不能有任何动摇国本的事出现,免得人心浮动,江山不安。”

    宁子娴低低垂首,伏在贤琰帝肩上,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皇上的心胸里有江山万代,臣妾的心胸里却只有皇上。所以,臣妾听皇上的。只是胡氏残害皇嗣,多次意图杀害后妃,臣妾实在是……”

    贤琰帝的手搭在她肩上,有温热的气息从他掌心隔着薄薄的衣衫缓缓透进:“胡氏在朕身边多年,总是温柔如水,却不想背后竟是这个样子。朕有生之年,不想再见到这样的毒妇。可是宁儿,她的父亲并无大错,又是朕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朕不能因为他女儿的过失迁怒于他。所以对着外头,朕不会给胡氏任何处罚,她也依旧会是朕的妃嫔。”

    宁子娴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攀上皇帝的胸口,澹澹儿薄的衣衫下有滚热的心跳,带给她罹乱中些许安定之意:“臣妾不在意名位,只在乎皇上的用心。”

    外头夏日风情初绽,如一幅锦绣画卷,初初绽放华彩。贤琰帝便在这朝阳花影里,轻轻拥住她:“朕能许你的,便是用心了。朕知道你喜欢孩子,惜芳仪的身子坏成那样,你的身体既然好些了,明日朕就让人把凌希抱来给你抚养。”

    宁子娴的笑里含了薄薄的喜悦:“多谢皇上厚爱。只是臣妾已然有了温明和睿儿,实在是腾不开手来,妍儿是个清清静静的性子,琼妃姐姐也一样。不若请了姐姐代为看顾,若是日后妍儿身子好了,再叫妍儿自己看顾?”

    贤琰帝却是笑着挂了一下宁子娴玲珑的鼻子:”你倒是个机灵的!“

    宁子娴颇有些得了便宜乖:”多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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