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婕妤,那十里香还在么?“

    却是众人分辨明就,只余下宁子娴一人。

    宁子娴正自出神,略一迟疑,心想隐瞒终究是不好,遂坦然道:“臣妾孕吐之事觉着盆景颜色太过浮艳,香气甚浓,不太舒服,就叫了奴才搬到院子里去了,一时间忙乱,倒是没多在意了。这几场雪下来,怕是不大好的。”

    贤琰帝追问太医,道:“怀孕之人对此会是如此吗?“

    太医不迟疑,道:“是的。娘娘怀有身孕,对十里香的气息会过于敏感,出现恶心之类的反应也属正常。”

    贤琰帝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宁子娴的脸庞,淡淡道:“这却也不能证明是宁婕妤做的。“

    忽然宫女中有一人跪下道:“早在一月之前,奴婢曾见宁婕妤身边的大丫头如意姑娘似乎往凝鸢宫方向去了。且听见宁婕妤叫如意在公主膳食之中换下一些东西。”

    宁子娴骤然举眸,对那宫女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那宫女恭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不敢欺瞒皇上,娘娘。”

    蓝菲絮略显喜色,直直的看了宁子娴一眼。

    婉妃冷眼看宁子娴,道:“还不跪下么?“

    却是胡笛洛走至宁子娴身畔,语重心长道:“祺良仪为人处事或许有失检点,无意得罪了婕妤。若果真因娘娘二人之事而见罪于婕妤,婕妤大可以对着祺良仪,细讲细纠。但不要为难温宪公主啊,公主可还是襁褓婴儿啊。”

    只一句话,便叫众人变了脸色,瞧着宁子娴的目光都不善了许多。

    却是谭文姜一把扯住她,道:“胡姐姐何必如此说,祺良仪与宁婕妤虽来往不密,到底为着‘孩子’一事也算得上是‘志趣相投’,何来见罪一说呢?且娘娘素来温和敦善,祺良仪更清淑娴雅,多次在皇后娘娘宫里相谈甚欢,哪里又来的记恨?”

    谭文姜倒是提醒了宁子娴,宁子娴便顿了一顿,反问道:“难不成是胡才人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本宫的事情,故意扯了祺良仪来扎筏子吗?“

    胡笛洛一时说不话来,便抚着袖子哀哭不已。

    皇后好不容易安抚了温宪,瞧着这番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胡才人!你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未查清楚这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婉妃出声道:“本宫看并非没有查清楚,而是再清楚不过了。皇后这样说恐怕有蓄意袒护宁婕妤之嫌?”

    婉妃这样出言不逊,皇后并不生气,只徐徐道:“婉妃你这是对本宫说话该有的礼制么?还是仅以妃位就目无本宫。“

    婉妃脸色也不好看,倔强道:“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怜惜公主所受之苦,为祺良仪鸣不平。”

    说着向贤琰帝道:“还请皇上做主。”

    贤琰帝倒是道:“纵然关怀温宪,也需尊重皇后,毕竟她才是后宫之主。”言毕看向宁子娴,“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宁子娴缓缓跪下,只仰头看着他,面容平静道:“臣妾没有做这样的事,亦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又道:“虽说只有臣妾宫中的十里香不见踪影,到底并非臣妾本意。在者,既然有人说是臣妾身边的丫头如意在凝鸢宫外鬼鬼祟祟的,那臣妾有一事儿,就不得不说了!

    “何事?你且说来!“

    “半月之前,臣妾偶遇入宫看望皇后娘娘的玉和郡主,一时间相谈甚欢,便邀了郡主到璟萱宫小叙,却是说来也巧,这如意在给郡主斟茶之时,郡主许是瞧着这丫头活计不错,要了这丫头的香囊来看,这如意吞吞吐吐的,半天不给。郡主来了气性,便叫人夺了过来,细细翻看,却是一个除了绣活精致之外,毫无特别之处的香囊。“

    婉妃漠然道:“这却是怎得又扯上郡主了?”

    皇后似乎想起来了,便冷冷的看了一眼婉妃,才道:“这事儿,玉和倒是也跟臣妾说过,说是她处死了宁婕妤宫里的一个三等丫头,说是以下犯上。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不曾多问,倒是今儿说详细些,好叫明白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皇后一说完,众人再不窃窃私语,贤琰帝亦是等着下文,宁子娴才接着道:“想来是哪丫头该绝于此,郡主将香囊内的香料用了个鎏金的三彩碟子盛了起来,想着会不会是如意这丫头调香在行。正巧,那几日臣妾腹中幼儿闹腾的紧,便叫了简适大人前来看脉。确实不成想,简大人道臣妾连日腹中不安乃是接触过麝香的缘故!”

    众人皆是一惊,皇后面色沉重,贤琰帝脸上也不好看。

    宁子娴又道:“臣妾便将平日里所食所用交与太医检验,毫无所获。倒是内间郡主看完了香料觉得也是平常之后,便拿着碟子出来,却是一不小心就将散落的香粉洒落在地,还好郡主的丫头机灵,才没被摔着。”

    贤琰帝又适时的说了一句:“玉和自来如此,冒冒失失的。”

    谭文姜笑道:“郡主倒是天真可爱。”

    宁子娴又笑道:“郡主真性情。太医查无所获,正苦恼呢,却突然说‘麝香’,当真是将臣妾吓了一跳。便看见太医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拿手指拈起地上细碎的粉末,轻轻嗅着,半晌,才道‘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又再三查看,才当着臣妾与郡主的面说了个清楚。说是,臣妾连日困意昏沉,腹中不安,乃是麝香之故。而没有立即小产,则是由于这麝香用量较少的缘故。想来这人是要臣妾变得体弱,瞧着像是自己小产的,不易被发掘。”

    “岂有此理!看来是朕素日里太过松散了,接二连三的想着加害朕的子嗣,若是查出来了,必定严惩不贷!”

    皇后劝道:“臣妾失职,竟然叫皇嗣陷于危难!还请皇上降罪!”

    婉妃也道:“臣妾亦是有错,竟是下查,叫宁婕妤受苦了……”说着,一脸的歉意。

    看在宁子娴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恶心,真真是夏日的老天爷,说变就变。

    不再理会她,道:“玉和郡主一听,登时怒了起来,道是说皇上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哪里容得这贱婢毒害!臣妾却是被吓蒙了过去,实在惭愧,直到郡主发落了这香囊的主人——如意三十大板,臣妾还没回过神来呢!等到臣妾镇静了下来之后,才发现,这如意已经去了……玉和郡主便道这件事儿叫臣妾不要四处乱说,少不得在换了一种方式来……还是叫人家以为如意还在,只是被贬成了粗使丫头,再也不能近前伺候了,臣妾才安全些……”

    话一说完,谭文姜便哭道:“可怜宁姐姐如今还要白受这般冤枉!想必那如意定是想要一箭双雕!即谋害了温宪公主,又嫁祸给了宁婕妤,其心可诛啊!”

    贤琰帝面色晦暗难明,却是起身至宁子娴跟前,伸手拉宁子娴起来。宁子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跪久了的双腿已是失去了知觉。咬着牙用手在地上按了一把,方搭着贤琰帝的手起来了,不想膝盖一软,却是斜倚在了贤琰帝的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却是大窘。婉妃之类便别过脸去,不再看。皇后却是微笑道:“先坐下,这月份不小了,叫太医再看看吧。”说着,却是瞥了两眼婉妃。

    又道“如今却是明了婕妤冤枉。不若叫方才说看见如意进了凝鸢宫的宫女在叫来问问清楚才好,以免日后再起纠纷。”

    婉妃便接了话道:“自然是好!”

    说着,言语颇为厉色:“方才那个指认的,自己出来吧!“

    旋即又一二宫女‘噗通’跪在地上,花容失色趴在地上。

    婉妃道:”你二人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一人道:”奴婢听着声音,似乎……似乎……像宁婕妤的。“

    ”什么叫‘似乎’!“皇后却是颇为严厉,”简直是‘莫须有’!”

    便看向另一个宫女,“你呢!”

    却是将头恨不能埋到地底下去:“奴婢只看见如意一人怀揣东西在凝鸢宫门口来回徘徊不定……”

    皇后却是不再理会他们了,看向贤琰帝,道:“皇上觉着呢?”

    贤琰帝面上尽是厌恶之色,“皇后看着办就是了!只是一点,在不许宫人这些个捕风捉影的恶习了!”

    皇后吩咐身侧的王石安,道:“拉下去,各张嘴四十,以儆效尤!”

    很快,窗外便传来清脆响亮的责打声和宫女的哭声,婉妃充耳不闻,毫不在意,只是转头一瞬,睫毛微扬,飞快目视胡笛洛又若无其事的垂眸静坐。尔后。贤琰帝亲自送了宁子娴回**殿,便回了宣印殿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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