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宁子娴一阵疑惑,回过头去,只见一女子着嫩色衣裙,柔顺的青丝挽着一个繁复的发髻,竟还有些许披散的头发垂于胸前。倒是没有许多饰品,只单单头上那一根“绿雪含芳”的青白玉的长钗和一双皓腕上的青白玉镯子,便可知道这女子身份高贵。再细细一看,倒真是有些眼熟,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了,只得福身礼问,略带歉意:“妹妹倒是眼熟,只是姐姐记性不大好,还请问妹妹名姓?”

    女子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倒是十分热情的往前靠了靠,娇声:“我是歌儿啊!就是三圣寺里姐姐帮我解围的那个呀!”

    宁子娴倒是细细一想,到底有些印记,便柔声:“就是那个吃了东西付账时发现自己被偷了钱袋的万歌?”

    女子嫣然:“姐姐想起来了?”亲热的拉着宁子娴的手:“要不是姐姐慷慨解囊,只怕歌儿……”忽地一股愁绪染上眉头。

    “哎呀,呸呸……如今能在宫里遇见也是一种缘分。”又打量了她上下,心想其虽是稚嫩,却难掩美丽,这年纪怕也只十四五,如此年华,如此心性,家里人怎会舍得把她送进宫了呢?却也不会言语其他,顺着接话;“只是不知道万妹妹宿在哪一宫中?闲时也好与妹妹一同说话儿才是!”

    “呃……我住在凤藻宫!”万歌说的极为顺口,却是不知宁子娴心中一跳,难免有些疑惑,想着她是不是又与皇后沾亲带故……一时间竟思绪万千。

    “哎?”万歌在失神的宁子娴眼前晃了晃丝绢,想要拉回宁子娴的思绪,“姐姐怎么魂不守舍的?莫不是觉着歌儿木讷无趣?”

    “啊?哦!哪有。”宁子娴连忙答道,“实在是姐姐前两日不小心落了水,受了寒,有些精力不济,还请妹妹莫要见怪。”继而温婉:“姐姐就住在前面的昭沫宫里,有空常来才好!如今便一同进去用些汤水可好?”

    万歌一口答应;“好啊!”可又想到自己答应了母妃回去陪她用晚膳的,又只得惋惜:“可是我早前进宫的时候答应了我母亲要回去陪她用晚膳的!”

    “哦,原来如此!那姐姐可留不住你了!只好改日再请了妹妹吧!”宁子娴略带遗憾,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熟人,却是无法促膝长谈,着实可惜,但又是理所应当,当真让人无可奈何。

    “多谢谢姐姐体谅,!”万歌善意一笑,微微福了下身,便往一旁而去,宁子娴则自回到殿中不提。

    “欸,不对呀”,万歌坐在马车上原本闭着小憩的双眸蓦地睁开,一脸疑惑,“方才遇见恩人姐姐我还没问她名字呢!”顿时烦躁起来,无法发泄,只得对着一边低着头的浣溪怒声:“都怪你!怎不提醒我呢!”

    “我的郡主欸~”浣溪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讨好的意味儿:“这不是一时情急嘛!再说了,奴婢见你与那位小姐相谈甚欢,也不好打扰你们呐!而且……”浣溪看着自家郡主快要喷出火来的双眸,一副狗腿样:“再说了,恩人小姐不是说了吗!她住在昭沫宫中,反正郡主也会时常进宫陪皇后娘娘,有的是时间去看恩人小姐呐,又不急在一时。”

    墨挽歌听了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纠缠不休,一旁的浣溪也暗暗吐一口气,这郡主要是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是浣溪还没高兴多久,又是一惊一乍:“恩人姐姐说她落水了是怎么回事啊?她既住在昭沫宫,那就该是皇叔的妃子,既然如此,怎么会好端端的落水了呢?”墨挽歌拧着眉头,很是苦恼,片刻又似恍然大悟:“该不是其他人觉着姐姐好欺负,故意害她吧!”

    “郡主!”浣溪倒是很无奈自家郡主这般没心没肺,即认定了那小姐是个好人便推心置腹,很是热心,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也不怪王妃时常担心于她,毕竟以郡主今日的地位,今时的恩**,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事故呢!可依着郡主的牛性子,自然不能反着刺她,得顺着来!

    “这后妃之间有何矛盾,自然有皇后娘娘主持公道!难不成皇后娘娘公允与否,郡主还不清楚?若是郡主还心存疑虑,那奴婢便托人进宫好好查一查,再来告诉郡主可好?”

    “嗯……”墨挽歌沉思良久,倒是说服了自己一般“好吧,记得快点啊!敢欺负我墨挽歌的恩人,活得不耐烦了!”倒是自有一派威仪,果真是皇中贵族,皇后疼她除了她可爱懂事,天真活泼,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仁亲王府。

    主院里,奴婢奴才来来往往,甚是热闹,不多时便已经摆好了一桌琳琅满目的各色饮食。主位上,仁王因被宫中贤琰帝留饭,仁王妃季氏瀛幻一身柳青常服坐于其中,发髻也挽得甚是简单,只用一支紫玉钗松松挽了下,额前坠了颗鸽子蛋般大小的紫色宝石。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虽是不甚艳丽,倒也是清婉之姿。只往那儿一坐,竟有一种清雅之气,飘然之感。竟丝毫没有叫人看不出她竟是世代以武为傲的兵部尚书府,原镇国将军季氏嫡女。

    “母妃~”墨挽歌一下车便如风一样飞奔进了主院。仁王妃见了自家闺女,原本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暖意。

    “你呀~”,仁王妃虽是板着脸的可那话语之中却是慢慢的柔情:“都十四岁的人了,在再过两年也该是议亲的时候了!还这般跳脱,哪家选媳妇,敢选你呀!”

    “哎呀!母妃~人家还小呢,才不要嫁人呢!歌儿还想要多陪陪父王母妃呢!对了,还有皇帝叔父和皇后干娘!”到底女孩子脸皮薄,更是害羞的将脸转向一旁。

    仁王妃也不点破,亲自给墨挽歌盛了一碗银耳百合汤,墨挽歌接过津津有味的喝着,突然想着什么,连忙说道:“母妃,你猜猜,我今天在皇宫里面看见谁了?”

    “谁啊?难不成还能是神仙不成?”仁王妃毫不在意,惹得墨挽歌更加急切:“就那个在三圣寺救了我的那位小姐呀!你不是还夸她品性仁善,人美心也美吗?”

    “哦,她呀?”仁王妃倒是有些映像了,却是不解:“你既见着她了,那还要怎样啊?”

    “她说她前些日子落水了,身子不大好,叫我有空了去昭沫宫找她说话呢!”墨挽歌如此轻信一个人,让仁王妃不禁想起了往事……

    早年墨家受难,遭贬谪流放之刑。可在这之前,墨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可却是不知偏偏为何,到了墨家连字辈的确是子嗣不兴。自己与皇后曲檀儿先后加入墨家,却是一直无所出,好歹自己后来还生下了歌儿,可皇后也有过两次身孕,皆以小产而告终。其后更是提了两个丫头做姨娘,也从民间选了些好生养的,家世清白的姑娘,也无甚作用。连着几年,也是传出过喜讯的,可不知为,不是小产就是早夭……

    流放至幽州途中,为这节俭人口,倒是放走了一大批奴仆,有些愿意离去的姨娘,也是换了身契的,可等到了幽州,老爷子和老夫人便先后逝去。墨家两兄弟忙前忙后,甚为哀戚,墨府一片悲色,而此时自己与弟妹却是接连有孕,如此来之不易的子嗣无疑为府上增添了一抹喜色。

    可待到我妯娌二人生产之时却是个多事之秋。因着自己兄长领兵之地离幽州较近,父母嘱咐兄长将我接去待产,而弟妹同样被接去了曲族所辖之地。

    待到十月分娩,拼着一口气劲儿,虽是有些出血。可到底还是熬过来了,只是从此之后生育上便有些艰难了……索性自己生下的挽歌虽是个女孩儿,毕竟是墨家孙辈的第一人,又是多年盼来的,洗三,满月皆是比较风光的,百日之后,曲族传来消息檀儿诞下双生之子,更是让人热血沸腾!却正逢着墨连城准备起义之时……

    “孩子太小,暂时就不取名字了,免得压不住,再说了,这些年才得这两个,连城媳妇确是孝顺的”族老你一言我一语。

    曲檀儿到不甚放在心上,只是将一颗心放在了孩子身上。就这样,一直到墨连城进攻要塞之时,双方胶着不下,甚为苦恼而此时有人献计,可用小公子做饵,引之闭处和而歼之,让其以为抓住了咱们命脉,使之掉以轻心。

    然而这话却传到了曲檀儿耳朵里,又是免不了一阵嘈杂。

    墨连城很是无奈,只得细细安慰妻子,并极力保证。可曲檀儿却不这么想,自己与他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还不知道他什么性子?回房后便甚是小心的看顾一双儿子。

    一日,曲夫人领着曲檀儿往寺里进香,祈求男人们平安。曲檀儿一心念着儿子,很是急切,好不容易完了便急匆匆的赶回去。

    入院却是一阵静谧,连离然离柒都不在了,曲檀儿一阵心惊,加上脚一软,眼前一黑便到下去了……

    待到醒来之时,曲夫人担忧的容颜映入眼帘,曲檀儿急忙:“母亲,孩子呢?”

    “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你祖母想要看看,就报过去了,如今正睡得香着呢!”曲夫人话说的轻松,可那眼中的一抹忧色却被满目舐犊之情的曲檀儿忽略了。见着儿子,曲檀儿稍稍冷静了些,便催着母亲回去休息。

    入夜,曲檀儿正准备入睡,却见儿子们十分不安份的动来动去,一摸,却是发热了,吓得曲檀儿连忙叫人去请了大夫,一番问诊之后,去说并非发热,而是中毒了,不知曲檀儿,就来急忙赶来的曲夫人也是一惊!

    到底是经过大事的,曲夫人惊慌也是一时的,连忙请大夫开了药,只是孩子太小,便有奶娘喝下汤药再给孩子喂奶,之后劝慰了曲檀儿,便拿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严,一阵清查。最后却锁定在了老夫人院里的两个二等丫头身上,叫人去传唤她们的时候,却回来告知,二人一个吊死了,一个投井了,更是密将一绢帕递给了曲夫人,说这是在投井的那个丫头身上找到的,藏得位置倒是及其私密的……曲夫人眉头紧蹙,“这般死无对证了吗,?”还有什么好查的?只是心中已然生疑了,紧紧盯着那早就湿透了的绢帕,和那上面绣着的云纹图案……

    这边曲檀儿心力交瘁,还不容易挨到了墨连城捎的信了,满怀好心情的打开,一看完便刷得白了脸,而紧随其后的还有曲族二房的庶女曲云儿!

    “妹妹见过姐姐!爷托妹妹告诉姐姐,爷在外甚好,让姐姐不要挂念,又说姐姐身边没什么人谈谈心,断是无趣,就让妹妹从前线回来,再有,就是……”曲云儿一脸娇羞,双臂轻抚小腹,曲檀儿面色十分不好看!这个动作自己怀孕之时经常做的,曲檀儿心中又怒又恨,还有怨!看她这小腹微隆,怕是三四月的样子,算来不正是自己生产之时吗?怪不得自己产子墨连城说什么前线忙碌,抽不开身,都是假的!怕他当时正和美人儿翻云覆雨吧!

    曲檀儿面色不善,“知道了,下去吧!想来妹妹还是去二叔那里歇着吧,一来我这里人多,也住不下妹妹,二来妹妹也无名分,冒冒失失的住在我夫妻在这里,算什么?没得惹人嚼耳根子。”

    “姐姐!”曲云儿还欲再言,便被一干侍女拦下,恭敬的送来出去。只是不到半日,全府上下就都知道了二房庶女未婚先孕之事,更是言语难看,令人毫无脸面。

    激怒之后,曲檀儿倒是冷静下来了,细细一想,倒是有许多可疑之处,看来有人用心不浅呐……

    着人去请了母亲来,细细一谈,母女两个又是惊又是怒!正巧曲夫人今晨接到密报,自己安在各院的眼线来说二房这些天来极不安分,虽然没有说明目张胆的怎样怎样,可那曲云儿却是接连药材,说是为了安胎!而这也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那投井婢女身上的云纹锦帕……

    一时间,曲府的气氛有些紧张了,奴才主子皆是敛声闭气,安静的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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