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淑妃娘娘也欺人太甚了,良媛您不计前嫌,亲自前去椒兰宫求了皇后娘娘为那李良娣请来黄太医,淑妃娘娘竟是半点也不领情。”

    碧玉本是个文静的性子,平日说话做事都是温温柔柔的,很难见她生气的样子,不过这次她却真的有些生气了。

    珍珠原本也觉得心里发睹,瞧见她的模样却是忍不住一笑,心里安慰,便道:“李良娣病重,也不怪淑妃娘娘情绪激动了。”

    想到这,珍珠心中也没那么生气了,叹道:“李良娣好好的一个人,还真么年轻,若真的就这么去了,也实在是······太令人扼腕了。”

    碧水笑道:“良媛你便是太过心善了,李良娣这么待您,您也能不计前嫌待她。”

    主仆三人往绛色院走,虽说落叶萧萧,不过石子小径上却不见枯枝败叶,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你们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只是,觉得有两份可惜而已。”

    若说有多伤心,那肯定是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的原因,珍珠觉得,每一条生命,都是极为的宝贵的。

    对这么一条美好的生命就这么逝去了,珍珠忍不住感到可惜罢了。

    回到绛色院,珍珠唤来喜乐,吩咐道:“你去寻了太子,将李良娣之事告知于太子。”

    喜乐应了,珍珠又吩咐吩咐张嬷嬷,道:“嬷嬷,我记得太子爷上次给了我一盒金丝血燕,你并着里边的百年人参一道送过去,算是我一份心意。”

    碧萝刚才从碧玉那儿得知淑妃待她的态度,有些不开心的道:“良媛您就是心善。”

    珍珠哭笑不得,揉了揉头再一次说道:“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张嬷嬷见她面带倦色,柔声道:“良媛今日还没午休了,奴婢扶您去休息片刻吧,仔细别伤了您的身子。”

    珍珠的确觉得有些累,不只是身体,还有心里,站起身一边往卧室走,她一边道:“那我先去歇息,若殿下回来,你们便叫我起来。”

    “奴婢知道的!”张嬷嬷点头,伺候她宽衣,扶着她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将天青色的帐子放了下来。

    珍珠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只是睡梦中,她也是微微皱着眉头,睡得不甚安稳。

    太子从外边走进屋来,头戴金冠,五官棱角分明,瞥了一眼屋里,没见到想见的人,他问道:“你们良媛呢?”

    张嬷嬷笑道:“良媛在屋里歇息了,您也知道的,她每日中午,都习惯小憩一会儿。”

    太子抚了抚腕间的佛珠,没有多犹豫进了卧室。卧室内满是一股清爽的橘子香味,拔步床边的红木桌上隔着一个白玉花瓶,里边装了三朵粉白的蔷薇,有两片花瓣飘然落在桌上。

    伸手撩起床帐,太子原本只是打算瞧一眼便罢了的,只是没想到珍珠眉间褶皱,一副睡得不甚安稳的模样。

    坐在床边,太子伸手抚着她的眉头,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竟然在睡梦中,都在发愁。”

    嘤咛一声,珍珠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全是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可靠。

    “玄生······”

    呢喃叫着,她伸手胡乱的抓着,然后软绵绵的手被一只大掌松松的握住,力道极为的温柔。

    “我在!”

    太子握住她的手,双眼微微弯起。另一只手伸手抚开她眉间的碎发,露出她白净姣好的眉目来。

    “好好睡吧,我在这里。”

    熟悉的嗓音,带着熟悉的温柔,并不是温柔似水的声音,但是却是独属于太子的温柔,并不热烈,甚至称得上淡淡的,却格外让人心动,眷恋不已。

    额间一暖,像是羽毛一般轻轻的落在她的额头上。

    这是一个吻,一个让珍珠心底温暖,像是自己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要小心翼翼珍视着,如此一个充满了疼惜的吻。

    即使是在睡梦中,珍珠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眉间只剩一片安宁。

    睡梦前段珍珠睡得不甚安稳,不过后边却睡得极为香甜,没有做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身体极为放松。

    “醒了。”

    柔软的帕子搁在她的额头上,小心的擦拭着,带着温热的温度。

    “睡得满头大汗的。”

    用热帕子给她把脸擦了,太子淡淡的道:“醒了便起身吧,睡这么久,你也该饿了。”

    珍珠眨眨眼,才发现外边竟然已经天黑了,屋里已经掌了灯,烛光透过天青色的床帐子,落下不甚明亮的光芒。

    珍珠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太子站在床下,着了长袖对襟暗纹玄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黄色玉佩,修长的身影在床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来,将珍珠整个人都罩在了里边。

    “玄生!”

    珍珠露出一个笑来,明眸皓齿,笑得极为明媚,衬得昏暗的床帐子内似乎都亮了两分。

    太子长袖在半空中划过,向她伸出手来,他背对着烛光,只有一双狭长的眸子极亮,像是阳光下盛满了碎光的粼粼湖面。

    “过来吧,今日我让付恒做了你爱吃的鸭掌!”

    珍珠握住他的手,顺着力道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伸手抱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胸口处,无意识的蹭了蹭。

    “不想动,你抱我好不好?”

    她娇气的说,凌乱的锦被中,一双雪白的小腿搭在上边。扬起来的一张小脸,笑得明媚可人,又带着几分骄矜,更多的是,深深的依恋。

    太子垂了眼,他的睫毛很长,在眼底下落下一片深沉的阴影。

    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吩咐后边伺候的张嬷嬷:“将你们良媛的衣裳取来。”

    张嬷嬷等人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叹息自家良媛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听到吩咐,忙应了一声,将搁在一旁矮凳赏的衣裳递了过去。

    珍珠将衣裳拿过来往身上穿,太子伸手将她压在襦裙底下垂至臀部的情丝轻柔的取了出来。乌黑的发丝又细又软,捧在手里,像是细滑的绸缎,从他指尖划过,平端带出几分缱绻温柔来。

    珍珠伸手系着腰带,鼓着脸有些不开心——太子没吭声,她以为他是不愿意抱自己,正生着自己的闷气了。却没想到衣裳刚穿好,一双手便绕过她的腋下、双腿,突然将她整个人打横抱抱了起来。

    “呀!”

    惊呼一声,眼前一暗,太子垂下头,以额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低的,带着两份清浅的笑意:“不是让我抱你吗?”

    珍珠一双眼睁得圆溜溜的,抿唇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突然道:“玄生,我们要这么一辈子,这么在一起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太子轻轻松松的抱着她往外走,还没开口,珍珠却自顾自的开口道:“一辈子那么长?还有好几十年了,你一直看着我,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等以后我老了,脸上皱巴巴的,你会不会更喜欢那些年轻鲜活的小姑娘啊?”

    说到这,她眉头轻轻皱起,一副很忧愁的模样。人都是喜欢好看的东西的,不然也不会有色衰而驰这个词了。

    太子瞧了她苦恼的模样,嘴角微微翘了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你说的倒是没错,一直这么对着一个人,几十年的时间,还真可能会觉得烦了。”

    珍珠顿时脸就鼓起来了,咬唇道:“我才不会让你烦我了。”

    说着的同时,她还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太子腰间玉佩晃动,他沉声问道:“那么你呢?几十年如一日的对着我一个人,你不会觉得烦吗?而日后我老了,也不如这时的好看,你也会这么喜欢我?”

    珍珠睁大眼睛,生气道:“就算你老了,那也是最好看的人,谁都比不过你的。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她说得很认真,红唇抿得紧紧的。

    太子低低笑了一声,低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在你心里,本宫难道便是那等好色之人?”

    珍珠眨了眨眼,然后忍不住将发烫的脸埋在他的肩头,吃吃的笑起来。

    “殿下,我真的是,好喜欢你哦。”

    “嗯。”太子应了一声,这一声,极为严肃认真。

    珍珠紧紧的揽住他的脖子,道:“如果日后你真是喜欢上别人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我只是会,很难过,很难过而已。

    有的时候,感情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分明知道它其实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还是让人趋之若鹜。

    走出卧室,将人放在罗汉床上,太子并没有起身,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大掌抓住珍珠的手,分开五指,让他们的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亲密无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珍珠额上,今日的他似是有着无比的耐心。哦,不对,其实太子一直都是一个耐心的人。

    珍珠捂着被亲的额头巴巴的望着他,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底的怯怯,依恋。

    “被李良娣吓到了?”

    太子语气淡淡的问,似是他提起的人与他毫无关联。事实上,太子还真是如此认为。那位李良娣加上以前他也只见过几面,如今想来模样也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她时常缠绵病榻。

    珍珠吃惊的看着他,太子挨着她坐下,伸手揽住她,低声细语的安慰道:“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了?”

    珍珠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手,两人十指相缠,太子很清晰的就觉出了她的不安。

    “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今日我见着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没想到,下晌她的身体就不行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死亡,她总会想起李柔儿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来,生死无常,这便是她最大的体会。

    太子把弄着她的手指,眉目平静,淡淡的道:“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不用怕。”

    珍珠对他笑了笑,道:“嗯,殿下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她赤着双足,雪白的一双脚搁在铺着白色羊绒毯的地上,衬得她一双脚十分可爱。

    时下并不兴缠脚,但是也有人家女子为了讨日后夫家喜欢,也是缠了双足,养了一双三寸金莲的。

    不过珍珠却没有裹足,不仅没有三寸金莲,而且因为小时候经常跑来跑去的,一双脚甚至比起平常女子还要大,不过却也白嫩可人,粉嫩圆润的指甲,十个脚趾头蜷缩着,太子瞧了一眼,眼底神色暗了暗。

    “取双袜子来,给你们良媛穿上。”

    吩咐了一句,他又与珍珠道:“这天眼看越来越冷了,日后你也不要赤足了,就算地上铺了地毯,那也该注意,以免惹了风寒。”

    张嬷嬷认可地点头,道:“俗话说,寒从脚下起,太子爷说的在理。”

    碧水取了一双袜子过来,跪在地上给珍珠穿上袜子。

    珍珠微微抿唇,赞道:“殿下您真好!”

    太子反问:“那你觉得,我哪里好?”

    珍珠不假思索的道:“你哪里都好,又体贴,又有耐心,又温柔,有学问……”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竟是一口就数出了十几个“好”。

    太子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指头,慢条斯理的道:“我可不是,待谁都这样的。”

    本宫,只对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好!

    当然,这话太子是不会开口说的。

    不过,他那句话已经足够让珍珠心里像是不断冒出了喜悦的泡泡一样。

    这意思便是,代表我是特殊的!

    她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太子唇边,软软的红唇,带着女子的馨香。

    人们都说,色衰而驰,可是她却觉得她和太子会一直在一起的,因为她是如此相信着。

    太子真让付恒做了珍珠最爱的鸭掌,炖得酥烂入骨,里边的筋咬起来极为嚼劲。

    吃过晚膳,珍珠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问:“殿下,你去看过李良娣吗?”

    太子慢条斯理的道:“她竟然是生病了,那么便找太医,我去看,也没什么作用。”

    珍珠张了张唇,还是没说出让他去看李柔儿的话来。

    我真是,一个卑鄙自私的人!

    她垂下眼,看着澄净茶水里映出自己的一张脸,茶香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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