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四川总督接川东巡检道急报,言川东啯噜流民占山为王,川东水陆交通受阻,于是命布政使达哈布点起川东各县兵丁衙役二千余人集结重庆,这杨殿武也在应招之列,带了广安百余兵丁报到,达哈布见他相貌不凡,升了他个千总,与各路人马,分水陆两路沿途扫荡,踏平了好几处小山寨。这天来到黄草山下,黄草山汪秀才早有准备,山上擂木滚石如雨泻下,官军死伤不少,杨殿武急令收兵,待第二日再战。

    当晚,汪秀才与众人商议道:“官军虽然首战受挫,但众寡悬殊,此山寨必然守不住,不如趁官军还未合围之时冲出去!”

    山寨三头领贺金龙说:“龙二哥不在,山寨战斗力很受影响,估计明天会赶回,我们连夜做好准备,今弟兄们战斗了一天,也有伤亡,急需休整,现山寨粮草充足,守一天两天不成问题,待龙二哥回来立即突围。”

    汪秀才说:“如此也好,只是此次官军来势汹涌,大家看,弃寨后去向何方?”

    贺金龙说:“如今川东在闹白莲教,只是现在还是秘密状态,还没举事,可秘密潜入川东,伺机再起。”

    汪秀才说:“听说齐天佑已在贵州聚义,今官军拥有水师,必顺势攻打川东,恐我等还未到川东,那里事已平,不如我等先突围到涪陵,东可下川东,南可下贵州,待机而行,可否?”

    众人皆说:“可也!”

    贺金龙说:“今寨东,寨西驻有敌重兵,北无出路,而寨南峡口又驻有敌水师,往何处突围?”

    汪秀才说:“明日派弟兄在山上大张旗鼓地砍竹扎竹排,做出下江口突围之势,敌必从东、西调兵到峡口堵截,那时我们便从东山口突围,经李渡渡江到涪陵。”

    众人皆曰:“甚好!”待众人散尽,汪秀才留下贺金龙,对他说:“在下一妹汪芸芸,已许下江北邓发财,不日就要前来迎娶,不想官军前来攻寨,明日免不了一场血战,我死不打紧,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妹,父母死的早,临死前把家妹托付于我,今生死难料,特托付与君,先带家妹连夜从西山寻路突围,出去后可到涪陵或贵州寻我踪迹,不知君可允否?”

    贺金龙大哭道:“大哥所托岂有不允,只是二哥不在,明日一场恶战,大哥没武功,身边无人保护,在下死不放心,我部下有一人叫祝树疙瘩,忠厚老实,从小在西山打猎为生,对西山路径熟悉,不如我托付于他,让在下舍死保大哥突围!”

    汪秀才也觉得甚好,于是分别叫出树疙瘩和汪芸芸,那汪芸芸一见祝树疙瘩那样子就吓了一跳,哭着说“那邓郎答应回去就来迎娶,不想他还没来,官军倒先来了,今要么跟哥哥去,生死在一起,要么我先去,绝不拖累哥哥!”说着拔出汪秀才的腰刀就要往颈子上抹。

    汪秀才慌忙夺下腰刀,贺金龙说:“汪妹不要惊恐,别看那祝树疙瘩相貌狰狞,那是与野兽搏斗被抓伤的,其实心地忠厚老实善良,请汪妹放心,他一定会带你出重围!”

    汪秀才也劝道:“你要是死了,日后发财找来我如何交代?好好听哥的话,待突围后再来找哥哥吧!”说完就令人收拾行李细软,送别二人潜入夜色。

    果然,天还未亮,官军就偷袭上来了,好在汪秀才头晚就有防备,经一场激战,官军丢下十几具尸体退下山去,这时天已大亮,汪秀才命人到山上去砍竹扎竹排,以吸引官军。

    在大船上指挥的布政使达哈布得报,知啯匪要下江决战或逃窜,自觉水师兵力单薄,堵截不住,自己生命也有危险,急令东、西两路人马向峡口增援。

    那杨殿武来到布政使船上,谏道:“禀启大人,那啯匪明知我有重兵把守峡口,却偏要进攻峡口,岂不是以卵击石,我看啯匪没那么傻,莫不是声东击西,如是,所击的重点必是东山口,因西山口距长寿城不过二十余里,而啯匪的实力不足攻城,其必从东山口突围至涪陵或川东,那里才是堵截的重点,或是决战的地方,应把重兵放在那里才是!”

    达哈布见一个千总也敢抗命,不悦道“那啯匪砍竹扎伐下江,实属必然,如果不在江边就把他剿灭,让他下江后顺水漂流,势不可挡,如与川东乱匪合流,必成后患,千总听命就是!”

    杨殿武仍不服,再谏道:“在下愿立军令状,只带五百军士,留下五百与大人保驾,若未劫杀啯匪,愿献上敝人首级!”

    达哈布见此人如此固执,只好说:“那好,到时军法从事!”

    杨殿武带了五百军士,急忙往东山口进发,刚发出,忽然大雨倾盆而下,山洪顿发,在泥泞的山路上行走,一步三滑,军士叫苦不迭,纷纷向杨殿武苦求道“这个天气啯匪哪会突围,不如找个地方躲下雨吧!”

    杨殿武正色道:“难道那啯匪是傻的,晓得你下大雨不会来,他就不晓得走了?兵法曰‘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我就要让对方在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传令:违令者斩!”

    汪秀才见官军在向峡口调动,心中暗喜,忽又见天降大雨,感叹道“天助我也!”

    贺金龙问“正要突围,这天降大雨,雨大路滑,行走不便,你为何反而高兴?”

    汪秀才说:“雨大路滑,虽然给我方带来不便,但也给敌方带来不便,敌方想不到我方会在此时突围,也想不到会在东山口突围,现在正是时候,趁他还未醒来,赶快走!”

    果然,汪秀才等人赶到东山口,官军只留有几十人,且都在躲雨,卒不提防,黄草山的人马就轻易冲出了寨门,官军被砍杀十数人,眼睁睜的见啯匪往东方向突围而去。

    汪秀才贺金龙正在高兴,雨中忽然闪出一军,一军爷在马上喝道:“哪里去,本军爷在此等候多时,还不缴械投降!”

    贺金龙骂道:“投你妈妈的x,看老子手中的刀片儿高不高兴!”骂着就策马上前接住厮杀起来。汪秀才立即挥刀指挥二百余人一拥而上,双方混战起来。一时刀枪碰击之声铿锵作响,刀光闪闪,血水奔流,整个山头为血雨腥风所罩,半个时辰,人群倒下了一大半。

    此时贺金龙已多处负伤,他拼死顶住杨殿武,渐渐不支,回头对手下大喊:“快保住寨主走!”剩下十几人立即围住汪秀才边战边走,贺金龙拦在道中间,横刀立马,怒目圆睁,大喊:“来来来!,老子今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今天老子够本了,有谁再来?”见这阵势,官军个个停足不前,趁这当儿,又有十几个受伤的啯噜兵拄着刀枪,顽强地站起来,手挽着手,互相提携着,一瘸一瘸的向贺金龙靠拢,杨殿武被这种气势所折服,在马上长啸一声说:“撤!”

    杨殿武一点人马自己也折了一半,但军令状上他赢了,毕竟啯噜主力从东山口突围,他判断对了,且仅凭他半队人马就基本剿灭了啯匪主力,算立了一大功,回营交令后,达哈布装作笑脸夸奖了他,命他就地扎营休整,他巡视打扫战场,见遍地尸骸,内心却深感不安!

    第三天,部下来报:山上又围住一帮残匪,其中一人箭法了得,一连射伤几人,另一人持雷火棒(火枪),一喷火,声如巨雷,一响就有十几人身上中了不少铁沙子,痛苦不堪,另一人手执大刀,来去如风,没人敢近身,还有一人,持三节鞭,舞起来,呼呼生风,近身不得,围了一天,一直不敢硬攻。

    杨殿武急忙前往查看,果见一人持火枪在装药,一官军摸上,趁他不备,正要下手砍杀,“嗖”的一声,后面飞出一箭,官军应声而倒,杨殿武认得那射箭的正是自己的岳父、红杏的父亲王长春,持火枪的正是邓发财,执刀的是刘云忠,耍三节鞭的不认识,不知怎么他们也在这里,难道他们也在这里落草为匪?他急令手下去问清来由,去到哪里?

    一会儿手下来报,说“来人尽是江北人士,是迎亲路过此地。”

    杨殿武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于是做个顺水人情,说:“既不是残匪,就让他过去吧!”

    手下说:“他们伤了我们好多人哪!难道就这样放过?”

    杨殿武说:“那是你们不问清身份之故,怪不得他人!”

    手下应声:“喳!”

    杨殿武沉吟一阵,再次传令:“这里的事,就不要再对他人提起,免上峰怪罪下来,说我等滥杀无辜!”

    众人再应道:“喳!”

    王长春等人见官军突然撤军,甚是奇怪,龙啸天说:“这才怪了,围了大半天,又不打了,老子想再拼几个过瘾的,可惜可惜!”

    王长春说:“撤了就好,还怪什么!”原来邓发财一行急急忙忙赶到这里,正好大战已经结束,见遍山尸体,沟里还淌着血,整个山头还弥漫着一片血腥气,甚是心惊,二、三百多尸体中,不见汪秀才和汪芸芸的尸体,急得邓发财大哭起来。那龙天啸认得尽是自己的弟兄的尸体,痛苦得跪地磕头不起,发誓要报此仇!

    哭声惊动官军,立即又围了上来,龙天啸早已怒不可遏,挥鞭就击杀二人,引来大队官军围攻。王长春想制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和刘云忠、邓发财再度杀入重围救出龙啸天,边战边走,官军也紧追不舍。正在危急中,听官军传令兵喊道“千总有令,穷寇勿追,谨防埋伏!”

    这下官军一撤走,大家才一下瘫在地上,被围斗了一天,大家都觉得饥渴难忍,那周武立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对王长春说“那柳姑娘临走,不是对你说过什么关键的时候可打开救济吗?你何不打开瞧瞧!”

    王长春这才猛的想起,急忙打开背篓中的布袋,见是一口袋煮鸡蛋,于是大喜,马上给大家分了,心中真佩服这柳姑娘的心细,难道她真的就能料事如神?

    大家吃饱一商议,只好掉头回江北,唯那龙啸天要到涪陵去追寻汪秀才,如追不到就到贵州投齐天佑,大家与龙啸天别了,拉着哭哭啼啼的邓发财一路沉默着往江北赶,与来时吹吹打打时的心情完全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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