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到,邓发厚回来与姜龅牙开了香堂,堂上供奉着洪门祖师爷画像。姜龅牙站在堂前,大家对他行“歪子礼”,因看起来整个架势身子是歪的,故称“歪子礼”:即采用小红拳中的一小套拳术,两手臂交叉绕花,然后两手伸开,左前右后,外八部弟兄后出左脚,姜龅牙龙头大爷前出右腿,均行右手礼,下及右脚,按在会中的等级,手或齐眉、齐肩、齐胸、齐腰、齐臀、齐膝,捏三把半香手礼,似拉弓状行四次,每次念一条子,然后由姜龅牙站在凳上训词。

    他说:“本会提倡三个光棍精神,一棍就是大闹天宫的孙大圣的‘如意棍’;二棍就是赵匡胤打平天下的‘盘龙棍’;三棍就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水火棍’。”接着又宣布帮规:“本会反对‘跑底子’,即临阵逃脱;反对‘穿红鞋’即与本会弟兄妻子通奸……违者杀无赦!”

    训完跳下板凳,再舞了一道剑,叫做“打歪子”,之后开堂放标,新入会者跪香案前念介绍人、接受人、保荐人、引进人的姓名,称“四梁”,叫做“恩兄”、“承兄”、“保兄”、“荐兄”,互称“仁兄”,内称“在玄(音读‘元’)”。

    接着继续入会仪式“砍香”,即入会者用刀砍一两头燃的红香,共三柱,须一刀砍断,未断者谓之“心不纯”,要挨“三刀六个眼”的。

    之后由五哥杀鸡,大家一起喝血酒,宣读盟誓:“夫子打坐在云端,弟子下跪在尘埃,上有三十六码头,下有七十二渡口,上凭青天,下凭黄土,弟子xx生于x年x月x日x时,今与众兄弟结义后,患难相顾,疾病相扶,上有仁兄,下有仁弟,如有欺兄灭弟,及违反一切条款等事,红香一断,人头落地,此誓!”

    后又开了团年会和迎宾会,鉴于金丝猴已“犯教”并逃逸,洪门发出江湖追杀令,叫“黒传”。

    不久,金丝猴在奉节山寨被抓到,黑豹子亲自押到重庆,开了香堂。黑豹对姜龅牙说:“金师爷犯帮规勾结官府,出卖朋友,理当三刀六个眼,但念他在本山寨兄弟一场,赏他个全尸吧!”

    姜龅牙对金师爷说:“那你可自己选个死法吧!”

    那金丝猴悲切地说:“那大河没制盖盖,就让我跳河吧,让江水洗清我的罪恶!”

    说完跪下向各位大哥大爷磕了三个头,黑豹也慌忙跪下对磕了三个头,然后烧了三炷香,在江边设案活祭了一番,之后黑豹倒了三碗酒,金师爷咬着碗边喝完最后一碗,头一甩,碗摔在石头上摔得粉粹,然后对天吼一声:“上有天,下有地,我金丝猴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对不起众盟兄盟弟,愿二十年后再当兄弟!”然后对众人一拜,吼道:“兄弟上路了——!”

    姜龅牙黑着脸,毫无表情,抹了一下山羊胡,对黑豹喝了一声:“放人!(黑话:执行死刑)”

    黑豹哭着追上去说:“让大哥送你一程吧!”

    那金丝猴回过头来悲怆的说:“大哥就莫送了,前面路滑,小心!”说完“咚”地一声跳入江中,浪花散尽,只见江上起了一个大漩涡,早已不见了人影,大家一阵悲切,心中也暗许这金丝猴虽然作了恶,但临死也算一条好汉!

    开春不久,王姑娘忽觉一阵肚子痛,待刘云忠媳妇扶上床就早产了一个男婴。可王姑娘产后大出血,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身体又虚弱,实在扛不住,临终前拉着柳春燕的手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要视孩子如亲生,把他抚养成人,我就……”说着就撒手而去了。

    下葬那天,棺材落底,人们正要往里填土之际,狼崽突然跳到棺盖上,头抵着棺盖,两爪前伸,趴在棺盖上不住地呜咽,引得刘云忠媳妇、香儿她妈、香儿、红杏,一起跪下,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条狗尚如此,何况人!”

    人们只好给狼崽盖上一床席子,然后继续填土,一直填到棺盖,任凭人们怎样呼唤那狼崽就是不肯下来。最后还是田明山挥手叫杨殿武把它抱了下来,它一下来就趴在碑前,嗷嗷地低嚎着,不再起来。

    柳春燕怀抱着“填四川”也跪在碑前,心中暗暗地祈祷:“姐姐,你为了我才惹火烧身,我一定把‘填四川’抚养成人,培养成才,不负你一片盛情,姐姐你就放心去吧!”

    丧事过后,柳春燕带着孩子没有奶,抱在怀中的孩子老抓她的**,唤起她那做母亲的意识,她干脆撕开衣服把她硬挺挺的****塞在孩子嘴里,孩子吸了一阵没吸着奶又是一阵哭,急得柳春燕也跟着哭,红杏见了也跟着哭。最后还是刘云忠媳妇抱过来,熬了些米羮给孩子吃了才睡着,刘云忠媳妇说:“看来你得赶紧自己生一个了!”

    柳春燕一听,羞得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实际上她也真想,可一脱下衣服,见田明山那一身疮疤腐肉,就不忍心上床和他做那事,总是轻抚着他的身子,用嘴吹着他的伤口,以减轻他的痛苦,以为他会好起来的,还幻想着将来田明山娶了她,在洞房中疯狂做事时的幸福时刻……

    而田明山却自知自己日子不多,也不忍心把一个含苞待放的好女子糟蹋在自己手里。可惜,这样大家都错过了最后的耕耘播种的机会。不久,田明山就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临终,他望着天长叹一声说:“看来洪宣说的也有道理,官府不能维护民众的利益,民众只能自己抱团维护自己利益了,这是历代民间说的官逼民反哪!”

    柳春燕给他抹了一阵心口,他缓了一口气说:“我一生没做出啥大事,只这一次没流失一个移民于山野,使之沦落为啯噜,为国家的稳定作了一份贡献,可谓上对得起国家;把移民带出绝境,使之得到好的安置,能安居乐业,可谓下对得起苍生,而我,无论如何死法,只要于国于民有利都算死而无憾也!”

    说到这里张着嘴,出不了气,柳春燕轻拍了好一阵,他才睁开混浊的眼睛,拉着柳春燕的手说:“真对不起你,我好想和你过几天日子,可天不假我时日,奈何!”

    说到这里,柳春燕已哭得泪人似的,反安慰他说:“为了我,你会好起来的,我们成亲,我们生孩子!”

    田明山伸出手,颤颤抖抖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用最后的力气说:“你是我的好妻子,可我有缘分没福分,不过在我眼里你早是我的人了,现在这家就交给你了!不行你就找个好点的人家改嫁,反正你还……”

    柳春燕大哭起来:“我不!我的心早许给了你,我要你活下去!活下去!”可田明山手一软,垂了下去,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了!

    就在包孩子的小被子中,柳春燕发现了洪门帮主为“填四川”开的引起众人争夺的公片,她一气之下点火就要烧,忽想起为这东西已付出两个生命的代价,如此一烧反不划算,为了孩子的将来,她又把它珍藏起来。

    柳春燕带着田示川到了父亲老友、江北知县龙中和境内,就选了江北县埋葬了田明山,并把王姑娘的坟也迁过来葬在一起,从此带着田示川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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