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山别了洪宣一行继续西行,洪宣亦派了邓发厚随后进川,联络发展哥老会,即后来的袍哥组织,自己顺水下了江东,发展洪门组织去了。

    田明山、杨殿武带着一行人沿江缓缓而行,时而走沙滩,时而走栈道,时而翻山,时而渡河,时闻两岸猿鸣,时听山涧狼嚎,令人提心吊胆。连行数日,快到云阳县境,王姑娘见一山洞,有一狼崽奄奄一息,抱起喂以米粥,竟活之,便时刻抱在怀中,次日黄昏,那狼崽在怀中动荡不安,不住地哀鸣,这时,前队见一群老虎或踞或卧,或嘻戏于沙滩,一数竟十三只,见了人群竟无动于衷。

    这虎原本是独行独往之动物,只因四川荒芜几十年,森林成片生长,食物丰富,竟使虎也成群生长,且不怕人!田明山、杨殿武忙命军士护住移民队伍,又命各家男人护住妇女儿童,慢慢经过。

    那虎也乖,毫无理应人群之意,直到队伍要过完,队中一小儿一阵啼哭,惊动了虎群,一声长啸,震动山谷,撼人肺腑,人群大乱,虎群趁机一阵冲击,刹时就是一阵人虎大战。

    王姑娘毫无惧色,护住一群妇女,捡拾一堆卵石,弹无虚发,块块皆中虎头,使得虎不敢近身,田明山更是英勇,在三只虎中跳来跳去,眼见一虎向杨殿武背后袭去,斜刺里挥刀劈去,竟劈去虎的右前爪,不幸左肩也被虎的左爪抓中。杨殿武回身一枪刺死猛虎,群虎见状,长啸一声,尽数散去。

    田明山一清点,虎死一只,人死二人,伤二十几人,田明山不顾伤痛,对天长叹:“自移民以来,唯我队无一人逃亡,今竟死二人于虎口,罪过罪过!”

    第二日,便到了云阳,这县城不大,居飞凤山麓,位于长江北岸,古称水之南为阴,水之北为阳,故称云阳。田明山记得杜甫云阳山水赞叹的诗句:“东城抱春岑,江阁邻石面,崔嵬晨云白,朝旭射芳甸。”

    他听说还有张飞庙的古迹,于是便命杨殿武带队休整,并采购些“云安盐”、山羊皮、云阳桃片等特产,自己独自去寻张飞庙,一问渔人,才知张飞庙在长江南岸。

    渔人将他渡过江,见在碧绿翡翠的半山腰处果有一庙宇,琉璃粉墙,金碧辉煌的殿宇依山取勢,气象巍峨,号称“巴蜀一胜景”,有“文绝世,书法绝世,雕刻绝世”的“三绝”之誉,素有“文藻胜地”之称。整个大庙有正殿、旁殿、结义楼、望云轩、助风阁、杜鹃亭、得月亭等。据说,张飞被部将所害,人头随波逐流,漂到云阳,被渔人救起,蜀人感其忠烈,于是建庙祭祀。

    田明山正待整衣进门,忽闻一少女带一丫头嘻嘻哈哈而过,田明山急躲闪让路,不想竟踩着了那少女的长裙,眼见那少女一个趔趄朝前扑去,这一摔,不摔掉个门牙才怪。说时迟,那时快,田明山急俯身一扶,将那少女栏腰扶住,那少女见是一英俊男子,立即脸红到脖子。

    那丫头抢上来扶住少女,朝他一眐,埋怨地说:“看你莽莽撞撞的干啥子嘛!”田明山刚要施礼道歉,那少女拉着丫头躲开了。

    田明山捡拾起地上的红丝绢正要喊,抬头早不见了人影。当游到“得月亭”,不想又见到那少女,只听那少女吟道:“即看燕子入山扉,岂有黄鹂历翠微?”

    接着那少女要那丫头说出下文,那丫头说:“我哪配得上你!”

    田明山知那本是杜甫吟颂云阳山水的诗句,竟被那少女拿来讥讽自己不该此刻“历翠微”,于是接道:“短短桃花临水岸,轻轻柳絮点人衣。”

    这两句把他刚才“点衣”,“扶柳腰”的过程都吟进去了,又用“桃花”“临水岸”暗喻了姑娘的美貌和那差点摔跤的动作,那少女又喜又羞,喜的是这英俊男子有如此文采,羞的是那丫头说的“哪配得上你”竟应了这后生!

    田明山摸出丝绢欲交给她,那少女转过身去,掩嘴呡笑,那丫头倒笑出声来:“木脑壳,木脑壳,不要以为背得到几句诗就夯势,其实跟我一样是个木脑壳,那丝绢是小姐故意留给你的都看不懂,你没看到我要去捡、她拉着我不准我捡呀?”

    那小姐见那丫头把话说穿,满脸通红,抽出手来就打丫头,那丫头笑着连喊:“木脑壳,救命呀!砍脑壳的木脑壳,救命呀!砍脑壳的木脑壳见死不救呀!砍脑壳的木脑壳忘恩负义呀!木脑壳就是木脑壳呀!”

    眼见这两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打闹,田明山也开起心来,忙上前施礼道:“不闹了不闹了,敢问小姐芳名?”

    那小姐还未答话,那丫头就抢着说:“啥子方名、圆名的哟,那丝绢上不是绣着的嘛!”

    田明山打开那丝绢见绣着几缕柳丝,旁边一只燕子,想到刚才她吟诗自诩为“燕子”,讥自己为“黄鹂”,就说:“小姐莫不叫柳春燕?”

    那丫头拍手叫“好!”接着说:“半个铜钱,不成方圆,我还以为你真是木脑壳呢,不木嘛!”

    那柳春燕对丫头说:“也真是半路杀出的杨排风——好厉害的丫头,回去看我不撕烂你嘴才怪!”

    说完,也不再闹了,问:“相公像是外地来的吧?”

    田明山道:“公干路过,闻此古迹名胜,特此凭吊,不想幸遇姑娘,还望垂教!”

    柳春燕说:“这庙内现存石碑临岩石刻三百六十余件,木刻书画二百一十七件,你看那‘梁天监十三年鄱阳王益州军府率五万人过此’的碑记距今一千一百多年了,书法朴质,为存世之珍品;那汉隶张表碑,颜真卿书信稿,黄庭坚‘幽兰赋’,苏东坡‘赤壁赋’等石刻、木刻、书画书法技艺精湛叫人赞叹不绝呢!”

    田明山赞叹道:“没想到此处古迹如此丰富。”

    柳春燕道:“庙内还有西周编钟、东周铜剑、汉代车马砖及自古以来的石、陶、铜、铁、瓷木刻、玉雕等各种文物三百多件,还有庙东江滨龙脊石、北宋元佑三年以来的石刻题记一百七十余处呢。”田明山再拜道:“没想到姑娘学识如此广博丰厚,如半空中的火把——高明,佩服佩服!”

    三人游到正殿,丫头说“小姐,何不烧柱香,人说这张爷爷灵着呢!”

    那柳春燕对田明山说:“据说当年张献忠剿四川,杀人无数,水师船行至此,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黑云满天,吹得船队樯摧桨折,倒退十几里,那张献忠即问当地渔人:‘附近有何神庙?’当地人说:‘有张飞庙在此!’张献忠才知是那张飞爷在此显灵保护蜀人,慌忙设案拜祭,并许愿:‘决不枉杀无辜。’此言出,刹时便烟消云散,江上风清,张献忠才率军顺利入川的呢!你看,那里正铭刻着‘江上风清’一行字呢!”

    田明山一入川就听说过张献忠剿四川的故事,他说:“听说张献忠一日蹲东(拉野屎),顺手误将一藿麻叶摘下当手纸,哪知那藿麻叶有毒,疼得提着裤子双脚跳,就觉得四川不但人可恶,狡猾多端,连草都如此可恶,于是发誓要把四川人斩尽杀绝,因此一路杀人如麻,此话不知可不可信?”

    柳春燕说:“那有关张献忠的话可信可不信,不过这桓侯爷却很灵,值得信,一千多年来一直在此保一方太平!”田明山接道:“那桓侯确实那么灵哪?”

    柳春燕说:“反正信不信由你。”

    田明山见她那自信的神情,于是焚香一柱,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桓侯爷保佑我顺利完成官命,子孙在川繁衍昌盛!”

    那柳春燕也与田明山并肩焚香,心中也在暗暗祈祷:“但愿张爷爷保佑我小女子找到如此郎君!”

    三人见天色已晚,便来到江边,一条小渔船等在那里,三人上船北渡,眼见离岸还有数丈之遥,那柳春燕站在船头,心还沉醉于今日之奇遇之中,不想一个大浪打来,船一晃,身一歪,竟失足落于江中,田明山正想着王姑娘,见状大惊,忙脱下长袍跳了下去,趁那柳春燕的长发在水上飘浮的一刹那,田明山一把抓住,然后托起她的脸。

    哪想到柳春燕呛了几口水后就有些慌张,两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胸膛不放,田明山知道这是个危险动作,如不及时解脱可能两人同时沉没,他急将手臂从柳春燕手臂中一插,身子往下一沉便解脱了出来,然后侧身一手挎着她的****,一手划水,很快就到了岸边,将柳春燕救醒,再把袍子给她裹上。正好她家人赶到,便由她家人和那丫头送她回去,田明山才悻悻回到驻地。

    这一夜,田明山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看见柳春燕的身影,那嘻闹的声音,渊博的学识,那要摔倒时搂着她的腰、在水中搂着她的胸时的感觉回味起来竟那么异样,那么甜蜜,想着想着就又用力地抱了抱,不想把个王姑娘抱醒,王姑娘给他盖上被子,撒娇地说:“轻点,肚里的孩子已有了感觉。”然后在他怀里甜甜地睡去。

章节目录

扎根川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甜稀饭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甜稀饭并收藏扎根川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