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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年过去了。

    东北石油松辽普查大队,在松花江下游的江边上找到了含油面积。油田开发要上马,需要会开汽车的驾驶员。

    张福成在部队时学会开汽车,修理汽车的手艺,他开了三年部队的汽车,是个退伍回来的汽车驾驶员。

    张福成正好符合油田招工的条件,他被招来当了一名油田的工人,还是一名汽车驾驶员。

    张福成离开那个生他养他,令他不堪回首,饱受痛苦、委屈、耻辱的小山沟,来到油田的驻地。

    人们管石油工人叫油大头,油耗子。真有点那首歌里唱的戈壁大风沙的情景,不同的是这里不是戈壁,是有名的八百里旱海科尔沁草原。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刮六个月,一年里就没有几天是不刮风的日子,风中带着黄沙遮天蔽日的一片昏黄。没有歌里唱的戈壁大风沙那么浪漫,也没有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的那么大的流动性,只是在这松花江边的南北两岸,二个县方圆几百里的地面上勘探、打井、采油,并不经常山南海北的搬家流动。

    “孩子他爸,单位的领导又来看你来啦!”

    李淑芬在呼唤张福成,张福成在迷离之中听见这声音离他太远了,太微弱了,几乎就听不见了。张福成心里埋怨李淑芬,你叫我到是大点声呀!真是的!一定是刚才我又昏过去了,她一定以为我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就哭嚎着去通知单位的领导,工会的同志们,车队的领导们,他们一定是来为我送行的吧!这一个多月以来,每当我昏过去时,单位的各级领导都会到病床前来看我,这是第几次了?我已经记不清了。这三天两头的我就要昏过去一次,太麻烦领导和同志们啦!单位里有几百台车,几千号人员,每天要为二十几个钻井队搬迁井位,要运送建筑材料,哪里不需要车来运送呀!他们真是很忙的, 不应该这样麻烦他们呀!

    张福成十分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了工会秦惠莲主席那慈祥亲切的脸庞。

    她为了我的病,不知道跑了多少腿,费了多少心?她亲自去长春请专家来为我会诊,为我做手术。每一次住院、转院,她都亲自陪着护送,办一切手续,请单位领导批条子,去银行提款。虽然这些事情中有些是她份内的事,应该由她来办,比如请领导批条子。也有些事情不是她工作中份内的事,是不应该由她去办的呀!这就是她责任心和事业心非常强的品质。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个情字,人情、交情、友情,同志情,阶级情。就拿去银行提款的事,就不应该由她去跑腿。可是芬姐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没有文化的家属工,参加工作的大儿子树青,没有工作的农村妇女的大女儿,他们姐俩没有一个是能办这种事的人。我应该说一声谢谢你,工会主席同志,怎奈我此时已经发不出声来了。我曾多次的想过,她不是我的亲人,可是在我的亲人中,又有哪个人能比得上她对我的关心呢?

    同志亲,阶级情,现在我才真正的理解了它的含义。

    过去我曾因为一名老职工能分到房子的事和她争吵过,因为要求为困难职工争取补助的事情,我还骂过她是个不懂人情的冷血动物呢。因为给队里争取一个先进名额,我也和她争得面红耳赤。这些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吵了她,闹了她,惹她生气,给她的工作设置了障碍和出了难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商量呢?非得动嘴骂人不可,侮辱了她高尚的人格。她是个非常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具有无量同情心的人。真的是实在对不起您,真的很想亲口说一声老秦大姐,实在是对不起您了,请您原谅我过去对您的粗鲁,无理的行为,谢谢你对我的关怀。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我无法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来回报你了。现在连一句谢谢的话,老天爷都不让我说出来了,这是老天爷故意地让我带着这些遗憾离开你呀!

    病床前的秦慧莲主席,俯下身来关切地问道:

    “张师傅,您感觉怎么样啊?别着急,会好的。”

    张福成冲着秦慧莲感激的点点头,这些话我听清楚了,每一个来探望我的人都会这么说,这是安慰和宽慰我的话,会好吗?能好吗?我心里很清楚,喉癌!这魔鬼在怎样的折磨我,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有多么的痛苦,癌细胞长满了我的胸腔、食道、气管,已经四十四天了,我连流食和水都咽不下去了,输液管里的药液不是越来越滴的慢了吗?现在,在胃部切口下管,往胃里输牛奶,胃里也长满了癌细胞,牛奶也输不进去多少了,真的像姚主任说的那样拔下输液管和氧气管,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秦惠莲主席直起腰来,回过身去与芬姐说些什么,我想听,但是我听不见,是她们说话的声音太小?还是我的耳朵里也长满了癌细胞?这可憎可恨的癌细胞,在我的身体里可算是无孔不入啦!

    张福成现在才体会到聋哑人的一生该有多么痛苦,看见人家的嘴在一张一合的动,却听不见人家在说什么的声音,那又怎么能知道人家说话的意思呢。

    “老张同志,您还有什么要求,请您提出来,我会请示各级领导,尽最大的努力来满足你的要求的。”

    噢!这回我听清楚了,这是党委郝书记的声音,我怎么看不清他的脸呢,刚才还能看清秦惠莲主席与芬姐的脸呢。

    张福成恍惚的又回到了过去。

    王秀清家这条街上住着一个光棍李石材,二十三岁还没娶媳妇,因为他的左腿有点残疾,走路时有点瘸,但并不十分的明显,也不影响他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

    李石材比王秀清大五岁,是一个生产队里的社员,平日里对王秀清就情有独钟,有意无意的套近乎。王秀清家里有什么活,李石材都主动的帮助干,尽管他多次向王秀清暗示和表示过好感和爱意,王秀清不搭理他这个茬,好像她根本就不懂男女之间感情的事情似的,这令李石材十分的闹心,苦恼。

    暴雪封住了各家各户的家门。

    李石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家房门外的雪往房门里面扒,再从屋里面往外推,扒出一点雪就会推出一条小缝,一点点的把外面堵门的雪扒到屋里来,才把房门弄开勉强能挤出一个人出去的小缝,他从房门里挤出来。把自家院子里的雪清理到园子里,清理出勉强能通过一个人的狭小的通道,这通道高有两米多,刚刚扔出去的雪,又很快被风又吹了回来。站在风雪里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秀清的家怎么样了?便抬眼向王秀清家的方向看去,不见了王秀清那两间小趴趴房子,全部被雪埋住了。心里想我得去救她,给她把房门挖开,这正是显示我关心她的好机会。于是他拿着铁锹在王秀清家的院子里挖开了一条通道,把上房的房门挖开了。他走进屋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摸索着走进里屋的房门前,房门没有关得严实,他侧着身子挤进屋里,来到炕沿前。心想我趁这机会摸摸她的身子,他伸手插进了王秀清身上盖的被子里,一下就摸到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

    “妈呀?有鬼呀!啥爪子这么凉呀?哥,你快看看呀?”

    王秀清一边惊恐的尖叫,一边将身子挤向了张福成的胸前。

    “嘿嘿,老妹,是我,你二哥,我想摸摸你……。”

    王秀清不解的质问道:

    “二瘸子,你那手像冰块似的扎骨头凉,你吓死我了,干啥呀?摸我啥呀?”

    王秀清一边说,一边一下子就趴在张福成的身上,由于突然的惊吓,她的身子在激烈的的颤抖。

    李石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说道:

    “嘿嘿!我能摸啥?我就是摸摸你的炕还热不热乎了,这房子都被暴风雪埋了整整的三天时间了,我把房门给你挖开了,嘿嘿!”

    啊!

    李石材的眼睛这才渐渐的适应了屋里黑暗,看见王秀清正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他惊恐的尖叫了一声,顿时懵了,头脑里顿时一片空白,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过了一会他才想到平时也没听说她搞对象了,怎么突然在她的被窝里冒出来一个男人来,已经睡在一个被窝里,而且她还趴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他们俩都没穿任何衣服,这是在干啥呀?

    王秀清从张福成的身上下去,坐了起来,光着上身,扯过盖在被子上的棉袄披在身上,用手扯着两片衣襟遮挡自己的乳胸,笑着对李石材说道:

    “是你帮我挖开门的呀?咯咯!谢谢你呀!二哥,还是你心里惦记我这个老妹子,咯咯!”

    王秀清转脸对张福成介绍道:

    “哥!嗬嗬!他是我二哥,住在屯子的东头,离我这里不远,才隔十几户人家,咯咯!他把咱们的房门给挖开了,咯咯!”

    张福成看见屋里突然进来一个生人,他慌乱的正要坐起来,这等同于被人捉奸在炕上,怎么能不慌乱呢。可是一抬头他的脑袋里就嗡的一下子玄晕起来,摇摇晃晃的又躺下了,还是将头枕在了王秀清的大腿上。即便他能坐起来,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在哪里?早被秀清放起来了。过了好一会,感觉到不那么眩晕了,他将头从王秀清的大腿上抬起来,枕在枕头上,侧着脸看清了地上站着的那个男人,正在用非常吃惊和意外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王秀清又扯过来自己的棉裤,当着李石材的面将双腿伸进了棉裤里,一下就跳到了地上,然后开始用布条系棉裤的裤腰带。裤带系好后,神态镇定的看着李石材,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和羞涩的神情。按常规来说被人捉奸在炕上了,那该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可是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她觉得和张福成在一起是非常正常的搞对象,没有必要对别人遮掩,隐瞒,解释,欢快的笑着说道:

    “咯咯!二哥,他是我的对象,石油开车的,是我从翻了的油罐车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整出来的,他都快冻硬了,冻死了,被我强把火的硬是给整活过来了,咯咯!他叫张……。”

    王秀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叫张福成的名字吧,她又没记住名字,叫张大哥或是张老弟,她又不知道张福成的年龄是多大,只好看着张福成微笑着。

    李石材震惊的重复王秀清的话:

    “对象,你对象?他是你的对象,什么时候搞上的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王秀清爽快的对李石材说道:

    “我对象,真的,刚刚搞的,咯咯!你没想到吧?咯咯!”

    张福成急忙接上去说道:

    “我叫张福成,今年二十八岁。”

    王秀清惊喜的拍着手欢快叫道:

    “啊!你二十八岁呀!他二十三岁,你是大哥,二哥,快叫大哥呀!咯咯!要不,你干脆就叫他妹夫吧!我们俩已经那个了,咯咯!”

    李石材一听王秀清说的话,突然右手指着被窝里的张福成,气得浑身发抖,吼道:

    “什么大哥!妹夫的,你们俩这三天两夜就干那个了?啊!你们这是在搞破鞋,他就是你的野汉子!我……。”

    王秀清柳叶弯眉倒竖着厉声喝道:

    “你他妈的王八犊子,说谁搞破鞋呀?我就搞了,你能把我怎么地?你管得着吗?你给我混出去!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王八犊子,白眼狼!”

    李石材见王秀清真的急眼了,骂了他那么难听的话,气哼哼的转身走出了房门。

    王秀清一时不知道李石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还骂我,变自言自语的嘟囔道:

    “说我在搞破鞋,王八犊子玩意,我搞破鞋冲着你那根肺管子了,你敢骂我,看我以后还嘞你才怪呢!

    王秀清摇了摇头,笑了笑,看着张福成说道:

    “这是咋的啦?抽那股邪风呀?哼!啥玩意呢,还不高兴了,给我脸子看呀?我喜得勒你!完犊子的玩意!”

    张福成苦笑了一下说道:

    “呵呵!他这是在吃醋!”

    王秀清不明白吃醋是啥意思,看着张福成问道:

    “吃啥醋?哪有醋?我家可没那玩意!真没有!你要吃呀?你要吃也没有,谁家有那玩意呀?”

    王秀清以为张福成要吃醋,她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农村人谁家能去供销社里卖八分钱一斤的醋来吃,偶尔吃饺子时,也是在酱缸里舀一些稀酱汤来当酱油用,因为在酱里腌了咸菜煞出来的水,有一股自然的清香味道。

    张福成见王秀清误会了他说话的意思,便认真地说道:

    “他是看见咱们俩这样,呵呵!在一个被窝里,吃的是这个醋!呵呵!”

    王秀清恍然的笑了笑,带有一点点的羞涩说道:

    “啊!这个呀!咯咯!管他屁事,他吃的是哪门子醋,我跟谁我愿意,与他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他还吃醋啦?咯咯!”

    张福成真的有些醋意的说道:

    “他平时是不是对你特别有好感呀!我看你们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呀!呵呵!”

    王秀清眼睛一亮的问道:

    “你咋看出来我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呀?咯咯!你的眼睛还挺毒的呀!”

    张福成看着王秀清那得意和自豪的神情,心想根本就看不出来她们俩有私情而隐瞒或遮掩的成分,他们的交往是正常的,只是比正常的关系更近一些罢了,便说道:

    “我听你管他叫二哥,叫的那么亲切,那么随意,就说明你们俩的关系很亲密,不是一般的亲密,呵呵!连我都有点吃醋了,呵呵!”

    王秀清还是那么自豪的笑着说道:

    “那是,他就是我的二哥,这没啥呀!你吃的是哪门子的醋,咯咯!你们男人哪!”

    张福成不解问道:

    “男人怎么啦?”

    王秀清咯咯的笑着说道:

    “都是小心呀!咯咯!”

    李石材带着怒气,刚走出王秀清家的院子,碰见单位来找张福成的领导和同志,向他打听道:

    “斗私批修!革命战友,你听没听说谁家救了一个石油开油罐车的司机呀?”

    这样打招呼,是当年人们一见面时的第一句标准语言,对方同样也要回一句才行。人与人相互来往的私信里开头第一句不是亲爱的,也是这样的,各种场合人们见面的第一句话,领导上台讲的第一句都是这样的形式,否则就是不革命的。人们进食堂吃饭时,多少人一起面对着伟人的画像,手举红色的语录本,高声背诵语录。哪怕是一个人也要这样做,鼎盛时期人们还要跳忠字舞,然后才能去买饭吃饭。

    这种形式和天主教徒们用餐前举行的仪式是一样的,不过那个时代在中国大地上,没有多少人知道世界上还有天主教,天主教还有这种形式。吃饭前用右手在自己的胸前横着竖着划十字,嘴里说主啊!感谢您赐给们这顿丰盛的晚餐,阿门!然后才坐下来用餐。

    李石材没好气的怒吼道:

    “斗个屁私,他就在这屋里和十七岁的姑娘搞破鞋哪!什么他妈的石油工人,专门整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翻车咋没把他砸死呢!哼!进去看看吧!什么他妈的玩意!还石油工人呢,狗屁石油工人,没一个好做的!”

    李石材这样开头和陌生人说话,在当时就是最反动的言语,把他立即抓起来,带上用报纸叠成的三尺高的高帽子游街,定他个现行反革命罪,一点也不过分。

    来人一听李石材谩骂革命的失踪战友,这位战友是为了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才失踪的,是我们未来的英雄,怎么能骂他呢。四五个人心里都升起一股无名的火,现在是非常革命时期,怎么还有这样不革命的人,说出这样反革命透顶的话呢。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自己来是寻找在暴风雪中失踪的革命战友,是死是活?受伤了没有?伤得怎么样?还不知道。现在总算知道他还活着,就在这座房子里,要马上见到他,没时间和他一个农民老二哥较真,压下心中的火气,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什么搞破鞋呀?谁在搞破鞋呀?”

    李石材用手指着王秀清的房子,愤恨的说道:

    “他,你们那个翻车没砸死的家伙,你们自己进屋里去看看,这会他还光溜溜一丝不挂的在人家十七岁的小姑娘被窝里哪!哼!什么他妈的石油工人,就知道和姑娘媳妇们搞破鞋!什么做呢!”

    李石材说完扬长而去。

    单位的领导和同志们费了很大的力气,将院子通向上房门的甬道里的雪又向四外挖开一些,拓宽了很多,这样才能使两个人并排的走进去。他们一起涌进屋子里,都想看看是不是像李石材说的那样,那可是百年不遇的新鲜事。可是他们冲进进屋里一看,和李石材说的情况不大一样,不一样的是两个人此时并没有光溜溜的在一个被窝里。王秀清已经在地上,正在往灶坑里填树叶子烧炕。李石材说的对了一半,那就是张福成真的是一丝不挂的躺在被窝里。

    大家帮助王秀清给张福成穿好衣服,将张福成放在军用草绿色的棉大衣上,四个人每个人扯着大衣的一个角,把张福成抬出了王秀清家。

    因为张福成的双手和双脚都肿得像馒头一样又青又紫,肉皮闪着亮光,和吹起来的气球一样,好像一碰破就要冒出水来似的,需要直接送到油田医院,住院进行处理,不然冻坏的肌肉组织就会逐渐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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