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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蒋劲探洞遇偃人,何承访酒见县官

    蒋劲伏在地上哭了许久,边哭边将光头的罩衫做成衣冠冢,连带一地碎骨血肉,统统埋做个坟头。又拔剑劈了块木片,蘸着血将方元四人名字写上。望着那坟,却又想起这些时日,若不是为了帮他,凭几人的功夫,江湖大有可去之处,偏偏折损在这不见天日的荒林,怎么不教人悲从心摧?尤其是与方元交情最为深厚,方在校场同生共死,这番便阴阳两隔,光头吃酒怕鬼的模样犹在眼前,竟只剩个衣冠冢。眼泪扑簌而下。

    直至两眼生疼,无泪可落,蒋劲倚在树下。他甚至想就这么坐下去,不去管外面的事,不去找源仙洞的前辈求救。

    “小子,你在这做什么?”荒林里哪来的人,蒋劲吓了一跳,急睁眼去看。

    奈何眼痛生涩,隐约是个半老妇人,半晌才辨清。只见:

    霜生两鬓头,绾作峨眉山,少时应风流,至今花遮羞。依稀描柳眉,双语会明眸,春色应愁死,吴宫娇娃无老时。

    那妇人一身素色,偏头上一朵红梅。束着腰,款款而来。手上却拄着一柄龙头杖,肩披着条素绸。不怒自威,未待蒋劲答话,皱眉喝道“看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这般不济事?竟然躲在这里哭?教他们泉下有知如何看你?莫不是他们白死了?还不快去源仙洞!”

    蒋劲先教妇人当头棒喝,陡然一惊,浑身是汗,也顾不得询问,惭愧道:“大娘教训得是!只是我兄弟走得;;;我实在难以;;;”“你不过是胆小罢了,找那么多借口!你若心不安,便抹了脖子下去陪他们便是!”那妇人冷笑。

    蒋劲郝然,抽剑就往脖颈上划,早教那妇人龙头杖砸在剑柄上,刺啦钉在树上晃荡。“你真是个孬种,真不知玉陵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卵的!”龙头杖望肩上一座,蒋劲吃力不住,跌在地上,愣愣半晌,只瞅着妇人。

    这才吃过味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源仙洞,你又怎么知道我师傅?”瞪大双目,却酸楚,一个劲儿揉眼“还有,你是谁?”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须知道,便是玉陵见了我也得磕头下拜!”妇人眯着眼,也不多答,龙头杖轻轻一点,浑不着力,地上却凹陷一块。转身径自往里走,喝道,“你不是要去源仙洞?还不跟上,再待下去,雾又要起了!”蒋劲稍一愣,忙爬起身追上,低头跟在半步后。

    那妇人脚下不停,左拐右拐,不多时便看见一黑黝黝的洞窟。

    “下去吧!”那妇人不等蒋劲反应,一拐勾住拉到洞前,一脚踹了下去。

    这洞竟是斜着向下!蒋劲身悬在空中,惊呼“前辈!”却坠了进去,也不知多长,一路翻滚直砸到洞底,浑身骨头咯吱乱响,折了的那手更是疼痛难忍。蒋劲咬牙撕开罩衫将手重新缚住,抬头望那洞口,只剩碗口大小,再摸那墙,好似生满青苔,便是蝇虫亦是打滑无处落脚,忙朝洞口高喊:“前辈、前辈!”一连数声,洞里回荡,洞外不见声响。

    没奈何,蒋劲只得往里走。走了数步,不由奇怪,这洞里分明没有光透进来,更无火把,竟也明亮如昼!不等细思,咯噔一声响,前面机关传动,隐隐一阵脚步声。

    “谁在那!”

    何承仍是趁夜翻出院墙,他不再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皇子王爷,他只知道,他不想当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或许,耆老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对他不冷不热。不然,为何一直没人阻止他出逃?

    夜风有些冷,何承紧了紧长袍。寻了家偏僻的酒家住下。打定主意次日城门一开便出城。

    那城门一开,何承却望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争先恐后挤了进来。正巧望见了何承,便又一窝蜂拥过来,蓬头垢面,伸出手来,却满是黑泥。皆把着个破瓷碗。

    “行行好、给些吃食。”“大爷,给些吃的吧,几个铜板施舍一下,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沾过东西了。”声音好似破锣。何承掏出张面饼来,立刻被争抢去,扯作数片,掉了几块零星的在地上。

    后面人一扑,伏在地上去夺,前面的顾不得脚下,捧着小块饼狼吞虎咽,低头护着,在地上踩了数下。地上的拿指头去黏,粘起来就往嘴里撒。

    一张饼能有多大,没几口那几个人便又眼巴巴望着。何承不忍,一人施了几个铜板,感恩戴德往那小铺里跑去。

    怎么回事?何承正想这京道口也是富足之地,饮马江两岸素来是鱼米之乡,哪里来的难民。

    “他们是下游小村庄的人。”旁里却有人替他解了疑,“下游发了水灾。”

    何承扭头一看,也是个蓬头垢面的,稍一迟疑,也掏出几个铜板。那人欣然接了过去,也不道谢,站在那看何承。何承这才发现,这人竟一脸平静,虽一脸胡茬眼眉低垂,一身衣服却是干净齐整。那人见何承发呆,饶有趣味,笑笑“你是何承?”

    何承不解其意,后撤了两步,拱手道:“我是何承,不知兄台是?”

    “我不是王府的人。”那人弓着腰,打了个哈欠,“你过得挺好的?那我便放心了。”

    何承摸不着头脑,刚欲问,那人却掉头走了。边走边唱:

    “庄周胡蝶梦,黄粱一枕成。身外全无期,心中一点生。远道为自在,自在不远程。王孙与小子,原来是一人!”

    竟追不上。

    何承心下大乱,不知不觉竟顺着饮马江往下走。

    不出几里,却远远看见江上莫名笼着大雾,隐隐透着青光。

    往下走,江口猛一收,却是有名的壶嘴口,常因出水口小,地势高而发洪灾。一路泥泞,大水刚退未久,积了许多坑洼。浑浊得很。人也是。

    那些土坯或木屋皆被冲垮,横着数十具尸体,面白浮肿。蝇虫落满。

    一队衙役就地挖坑将那些尸身掩埋,或是将土墙推倒权作坟头。一个衙役见何承过来,赶忙来拦“前面走不得,不知什么原因突发了洪灾,这下游数个渔村皆被淹了,所幸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灾情不算太大,不然整条官道皆要封锁,免得引发疫情。”

    何承见他和善,便问道:“那那些村民呢?”衙役嘿嘿笑道:“全靠我们县太爷,将难民接进县城里,有些去投奔大城里的亲戚了。县太爷担心疫情,教我们连夜来处置。这个村便是最后一个了。”

    “对岸可有灾情?”

    “却没听说,”衙役微微一想,摇头道“便是有也不是我们所能管的了。”

    “这常发水灾?”何承问道。

    衙役苦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倒像是官差在审我了。以往常发,后来县太爷请命修了堰好了许多。”却指那青光处,“可惜近年堰上出了些事,加上本来要修个引渠,却是荒废了大半。”

    衙役叹了口气“兴许便是为此才有这水灾。可怜县太爷一夜又愁白了许多头发。”

    那边衙役唤他,便又叮嘱何承离开此地,方才回身去处理。

    这当官的也不全是刘楚儿模样的。何承望着那低头埋土的一干衙役,不禁对这县太爷起了兴趣。

    会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还是个板着脸的瘦弱学究?

    那些衙役方处置完,瘫坐在空地上喘气,满头大汗,不见抱怨,犹自说笑。何承寻了个地,只在一旁看。想是说到这水祸,众人望了眼残垣断壁,不免长吁短叹。半晌歇罢,众衙役便拖曳着铲锄望北走。何承忙跟上。

    不多时,进了县城。原来是丰县,缘何知道?此地有一酒庄,主人姓陈,产美酒,十里飘香而远近闻名,曾为贡酒,皇帝赐名为陈丰酒。这未进县城便已闻酒香,县城头两家便是相望的酒楼,一家唤醉仙居一家唤伤心楼,是丰县最为有名的酒楼。醉仙居是陈家的,而伤心楼则是同为酿酒世家的朱家的。可惜这朱家酒虽香醇,却名不如陈家陈丰酒。

    偏偏朱家人都不服气,故有两楼对擂之事。这些轶事也是听嗜酒的蒋劲在山上时说起,当时蒋劲扶着酒碗流了一坛涎水,却也评不出个甲乙,只说各有千秋、皆是上上美酒。

    这酒香一边浓烈喷香,教人血脉愤张,壮志陡生,忍不住击剑高歌;一边牵肠挂肚,教人百转千结,黯然**,忍不住感物伤怀。饶是何承不甚善酒,也止不住砸吧。心想:“既然知道了是丰县,倒也不急着去看县官,早听蒋哥说得天花乱坠,正该试它一试。”顿时豪情冲天,挽袖便往醉仙居里钻。

    打眼一瞧,酒楼里清一色男子,大多短衬袖手,劲装箭靴,虎虎生威的江湖客。当中有几个关东客,一脸络须,豹眼炭眉,押着刀大口倾酒,一大口便高声喊:“痛快!”旁边便拍掌跺脚,齐声唱“好汉当生在燕寒!铁剑银枪出壶关!放马随征花将军!回雁骠骑射柔兰!飞沙落雪金甲破!呜角啼钲宝刀残!百战不求封侯事!但使北地无恶狼!”一人一番,却将这歌唱了许多遍。

    唱着唱着,酒盏却跌了个粉碎。何承只道是醉了,却见那些大汉皆一愣,歌声顿时戛然而止,满脸通红。哇的一声那人竟痛哭流涕,旁边人亦红着眼伏在桌上放声痛哭,捶胸顿足,翻倒在地。

    众人皆不敢问,茫然望着,听得撕心裂肺,不禁似心有戚戚,转眼红眼默然不语,砸吧酒,竟不是滋味。何承复念一遍那诗,本觉边关雄心,酒一落入腹中,恨不拔剑从军,直斩北狄,闻着痛哭声心下一动,满嘴苦味。这酒,竟喝不下去。

    匆匆结了酒钱,却又晃进伤心楼。又是另一番景象。

    男女混杂,大多文人墨客打扮,一身长衫,皆看那墙上山水画。山水皆春色,楼外有绕窗绿色,远处可见青山绿水,让人见而忘忧。

    可这人人皆有忧色,蹙上眉头。何承只觉每添一杯清酒,搜肠刮肚郁郁难伸,山水便减一分春色,增一分秋意,竟生出人不如窗外之物来得自在。却也哭不出来,满眼玉陵山上学艺情景,心酸不已。

    待一壶酒尽,酒味满腹回涌上来,鼻头一酸,泪不能止,呆呆望着远景。半晌泪方止住,却是酒味淡去,转留一丝清凉,心底一震,回过神来。

    好酒!好酒!竟教人流连,又教人当返!

    何承脸上一抹,暗暗赞道,不想这伤心楼较之醉仙居还要高一筹,单这景物布局便已暗含玄机,这酒更是暗合大道,幕后之人必定是个高人!

    不想这丰县卧虎藏龙,何承不由心神激荡,难以安寝。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何承特意换洗一番,肃整妥当后方急冲冲赶到县衙,却也寻不到由头,只得在门前石狮下打转。

    再说蒋劲听得脚步声响,摆开架势,浑身绷紧,生恐再蹿出只恶兽来,到时莫说去救玉陵山,便是小命也要交代在此,万事休矣!等了半晌,那脚步声只在前面来回逡巡,不肯向前多走,蒋劲等得不耐烦,运气提劲,不着痕迹往前摸去。

    贴着洞壁微微一探,不由暗吸一口凉气!

    哪里是什么巨兽、人?分明是一只铜人!

    咯噔一声,那铜人缓缓抬起头,好似一个戴着铁盔的将军,当一声金石击打,正中那黑洞亮出一线红光,射向岩壁,直冲蒋劲而来!

    哧哧一声,蒋劲忙将脑袋缩回来,头上一热,伸手去摸,头顶一层头发已经焦了一片。

    “好家伙!再晚一些,老子的头发就都没了!岂不成了光头!”蒋劲大吃一惊,却不由叹了口气。

    沉下心思,蒋劲将身形一伏脚下蓄力,攥紧拳头,豹跃虎突,就待冲那铁疙瘩头上红光处雷霆一击。

    拳风如刀,隐隐破空,竟有功力再进一层之感。蒋劲不由一喜,胜券在握。

    那铁疙瘩似的脑袋骨碌碌一转,红光消散,脑后向前,转出两只滴溜溜的铜眼,一张一合的机括嘴。那脸上竟露出笑来,铜人灵活得如猴子般连翻数个筋斗,稳稳当当落在几步开外:“嘻、嘻!打、不、着!打、不、着!”虽然带着金石摩擦声,话语更是一顿一顿的,但分明是个人的语气!

    “我、是、偃、人、哦!”那铜人咯噔咯噔直起身来,一板一眼说道,“你、跟、我、来。”径自往洞里去。

    “莫不是千机叟老前辈的作品!”蒋劲收拳喟叹,“当真巧夺天工,几乎与人相当了!”毫不迟疑跟上前去。

    来到一面石壁前,却不见了路途,那偃人依旧笑着,声音艰涩:“你、要、进、洞、需、得、过、数、关。第一关、是、考验、你智慧的、请、做好、准备!”

    蒋劲听得有趣,笑道:“我说你说话好生费力,不如用写的吧!”

    那偃人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对!”竟转过脑袋,反身在石壁上刻字。那金石碰撞声直让蒋劲暗暗叫苦,捂着耳朵跳到几步开外。那石壁上不一会便显出数行字来,字迹工整,竟隐含大家风范,入石三分,筋骨峥嵘!蒋劲不由咋舌。细看那字,却是道谜题:

    王欲杀囚,令其抉,出一言,若真则处以绞,伪则剐。一囚问曰:若一言令两难则何如?王曰:可生。囚果出一言,得生。为何?

    蒋劲顿时头昏脑涨,不由打转,抓耳挠腮苦思冥想。

    何承正转,却见石狮后头转出一人,大笑着扯住何承衣袖:“好啊!原来你在这里!走,跟我去见见总管大人!”唬得何承魂飞魄散,急挣不开!

    何承定睛一看,是前些时日巷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长汉,只是两鬓白了许多,不由舒了口气:“原来是你,不要吓我。”长汉拉住何承笑道:“小兄弟的悬赏前些时日撤了下来,我还以为你被拿住了。又见你跟着个公公,似乎还是个总管,对你却客客气气的,才晓得原来你身份不低啊!方才看你在这转悠,这才寻个开心!莫怪莫怪!”

    何承苦笑一声,偏过头,“哪里是身份不低啊。倒是兄台怎么在这里?”长汉反问道“你又为何在这里转悠?”

    何承便将水灾和见闻说了,“我本想拜见这位县老爷,也为百姓做些事,只是不知如何得见。”末了叹了口气。

    长汉面色古怪,苦笑一声,“你若真要拜见县官,倒也不是难事,随我来吧。”拉着何承望县衙里去。却见他伸手示意,那两边衙役刚要喊什么便又咽回腹中,低头退开,恭恭敬敬让两人进了县衙。

    转至后堂,长汉却将何承按在座上,自己坐在主位上,上来个小老头分别递上盏茶。

    何承云里雾里的,奇道:“兄台莫不是县官老爷的什么人?竟好似在自己一般。”低头啜了口茶。那长汉也不回答,笑笑,端起茶盏摇晃,冷不丁冒了句:“小兄弟,你说当官,好还是不好?”

    何承沉思半晌,不解其意,含糊道:“兄台此话何意?小弟没当过官,不知好坏。只知道人人都想当官,想来当官还是好的。”长汉将茶盖一压,闭眼叹气:“是啊,人都道当官好啊!”

    “小兄弟,你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丰县里曾有个少年郎,家里只有个老父。祖辈都只是务农人家,门前来往皆是白丁商贾,何曾见过达官贵胄?家里只盼他日后担起这传家的饭碗,耕耘这一亩三分地,能养活自己娶妻生子,穷人家哪敢奢望光耀门楣?未曾想有一日,一匹通体如雪的高头骏马拉着一辆光鲜亮丽的红木马车,停在了这上无片瓦风吹就倒的茅草屋前。本来车上的老人只为讨口水喝,见了少年很是欢喜,便要收做徒弟。家人知道遇着贵人怎会不允?老人便在此落脚教导少年学文习武。

    如果没有老人,少年也许一辈子都在泥土里。如果没有老人,少年也许来不及艳羡富贵人家,甚至,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没有老人,少年也许会按祖辈那样,安安分分的活下去。

    那一年,少年离开了家。老父在田埂,见他背着行囊,停下锄头问:“你要去哪?”

    “我去当兵!”他头也不回,满怀成为人上人的希冀,他坚信自己能衣锦还乡。

    “你想去,便去吧。”老父没有拦他,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挥舞锄头。

    他向老人辞行,老人问:“你为何不试着考取功名?”“那样太慢了,我怕等不及。”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迫切希望。

    “你去吧。早些回来。”老人没有拦他。

    他去了北地,那里有军功。满地的白骨。他用了两年,当上了将军。他一直托人将他得到的军饷和赏钱带回家乡。可却没能回去一趟。直到花将军给他休假,他以为可以衣锦还乡了。

    可有时,两年也会太长。他一身锦绣绸缎,骑着高头大马回到家乡。“爹,我当了大官了。”他想让父亲知道。

    他回时,家乡正闹饥荒,饿死的是种田的农人。

    那已经破败不堪的茅屋里老父躺着草席上,面黄肌瘦,一身骨头。见他回来,老父费力抓着他的手,泪水纵横:“你回来了。”将怀里的一包东西塞到他手里。摸着他那身衣服笑了:“你小子有出息了。可别忘了乡里人。”便再也没了声响。

    那包东西全是他托人带回的银两。分文不变。

    他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老父要抱着一堆银子却不肯去买粮。

    老人也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笑着摸了摸已经是魁梧大汉的少年,好像第一次的模样:“你回来了。我们过得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了。”他问为什么不用这银子呢。老人没有回答。

    老人也走了。

    直到有一年他在田埂上听见一对父子的对话。

    “爹,我挣的那些钱你为何不用?”身着锦服的商贾儿子问。

    “呵呵,我总以为是过去那会,挣钱不容易,给你存些钱,也好讨个媳妇儿。”老农擦着汗,低头挥舞着锄头。

    他哭了。他明白那银子为何没有动过了。老父依旧在田头,那银两好似天文数字。那是给儿子的,我不能动。

    他弃了他的战甲和军刀。他拿起那被摩挲得光滑无比的他的锄头。就像那年他离开时挥舞的一样。

    可他守不住他的田地。

    水灾毁了他的田地,还有那倾斜的茅草房。

    他看见同样挣扎的乡里人,想起了老父的话。

    于是,他做了这个县的县官。

    只想让老父,不再受饿了。

    “你;;;”何承默然看着那道长长的身影,不知该说什么。那身影又寂寥了几分。

    “没错,我,便是县官。”长汉背着手站在天井里,望着那云朵,“为了当官,我错过了许多。如今,我只想当好这个官。”他回头盯着何承“可你不知道,这官当得多难。”

    “你想为百姓做些什么?”他直视着何承,好似逼问他,“可惜,你只是个江湖客。永远改变不了什么。”何承仿佛受了嘲笑,可却反驳不了什么。

    今天他救了东家,明天要救西家。可总有穷人在滴血,总有权贵在淫乐。

    “改变权贵的只能是权贵。你,现在既没有权势,也没有富贵。只凭一己之力能做什么?”他眯着眼。

    “若我背后有千千万万个江湖客呢!”何承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旋即懊悔。

    “那你就不是江湖人了。”他若有所思,“那是朝堂。”

    何承垂下头,深感不安,那话,有心人听来何其唐突。若是;;;他却突然笑了:“可朝堂何尝不是个江湖呢?”

    “九王爷。”

    “你!”何承惊得呆若木鸡,张嘴却讲不出话来。

    “九皇子,我们该回府了。”话音突响,从后堂转出个跛脚的汉子。低头恭请,正是张狩。

    “若有心,何不借此为百姓做些什么?”何承好似提线木偶,跟在张狩身后,天竟教黑云笼了个通透!但有那线光打破。长汉低声自语,何承眼又亮了。

    蒋劲不是蠢汉,此刻也恨不得拔尽头上烦恼丝,好教这灵光能毫无阻碍打在脑中。

    踱了百余步,蒋劲忽地大叫一声,恍然道:“原来如此!”一把拉过偃人,喊道:“你要剐了我!他说你要剐了我!是不是!是不是!”两手把住臂膀不住摇晃。

    那偃人正眯着眼似在打盹,吃了一惊,那两粒铜铃眼咣当乱响,一听答案,讶然道:“你、竟;;;”却反手去刻字,滋啦作响,倒牙不已。蒋劲只觉千针扎耳,抱头叫道:“偃人!你莫要再写了,直接说便是!”

    偃人这才止住,反转过头和手来,嘻嘻笑道:“怎么、受不了、习武之人、怎么能、这么、不堪?”气得蒋劲提拳要揍,早已推手跳开。“且慢、你不要生气、过关要紧、还有下一关!”偃人捂着铜盔叫道。

    蒋劲握着拳恼道:“你个铁疙瘩!还有什么?”那偃人却晃到石壁前,探出手沿着敲了一遍,吱呀一声旁边露出个石坑,状似铜铃,偃人摘下一眼一塞,用力按了下去。那石坑竟沉了进去,石壁轰隆震动,徐徐退开条道,仅容一人通过。

    偃人当先钻了进去,蒋劲紧跟而上。

    走了百余步,洞渐宽阔,豁然开朗。两壁光亮却渐渐明灭不定。

    忽然两边皆一暗,伸手不见五指。

    “偃人?”蒋劲急急往前探去,摸了个空。

    “考验开始!”冰冷的声音在空洞里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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