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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劲方元将高刹背进一座小城,当即闯进医堂求医。

    医堂里的人听得步急,探头去看,无不倒抽凉气。

    方元当先奔到台前,一把揪出那看病的老头,火急火燎喊道,“快给洒家兄弟看看!”

    那老头唬了一跳,连连称是,待高刹被放平了,小心翼翼把住脉,汗津津下。

    “怎么?难道洒家兄弟没得治了?”方元一把拧住衣口,急吼道,“你需得如何能救,便是天王老子的灵药洒家也给你抢来!”狠狠拍在案上,“你若救不来洒家便舍了一身剐也要你赔命!”

    “慢来慢来。”老郎中直拍那大手,喘气拭汗,“好汉好汉,我没说救不了啊。”

    蒋劲忙握住方元腕口,使力架开,低声喝道:“和尚!莫惹事!先救人要紧!”

    方元满脸焦色,将手放下:“既然你能救便快救!”

    蒋劲好言安慰郎中:“老先生还请见谅,我这大兄弟性子有些急,确是释门子弟,菩萨心肠,你不必害怕。请先生尽力医治,我们必定重谢!”低头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放在老郎中怀里。

    “自然、自然。”老头一边擦汗,一边抖着手将那银子塞进怀里。

    “这位好汉的命已无虞,只是失血过多,我用祖传的药方熬制的济血散也只能慢慢将养。只是;;;”老郎中起身擦汗,令人取来一盒膏脂和一罐煨汤,用湿布小心将脸上伤口洗了,将碎土灰尘夹净,又用药拭一遍,涂上膏缠上白纱。高刹昏沉间不住闷哼,方元只在旁侧,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不敢上前。待喂了汤,老头方才慢条斯理说话。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方元早不耐烦,心里一提,急问道。

    老头怕他又来揪,赶忙说:“只是这脸小老儿我却无能为力了,除非去找源仙洞的妙手神医。”

    言罢却又叹口气,“可惜源仙洞已封闭多年,便是找到了也不见得请得动神医了。”

    蒋劲却呵呵一笑,“这事倒有机缘。”却任凭方元纠缠不肯多说。

    老郎中见他们不当回事,也不敢多嘴。几人暂借住在医堂后房。

    “老头!你尽心照顾好洒家兄弟,待洒家回来后自会与你好处!”次日,两人见高刹气息渐稳,知不会有性命危险,便商议着要去中京救花眠。方元临走拿拳头又唬了一通,仍由蒋劲留了锭银子作谢。老郎中并伙计学徒见过方元的凶恶,连连点头应允,险些发誓当爹当祖宗供着,又拿着银子千恩万谢,只说一路保重。

    两人连日赶到中京,却远远见着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只见:

    鲜衣怒马,锦衣貂裘,意气冲天,鼻息霓虹,行人辟易,布衣藏身,不敢仰视面貌,但有惊惧喝问。

    方元拉住一个慌忙躲身的行人,奇道:“这是什么人?如此招摇?莫非是天王老子来了?怎地你们这般惊惧?!”

    那人挣脱不得,只得焦急:“这是皇上出巡前卫,你不见那杆黄旗?快点放开,叫那些人撞着了,全当白给,无处诉苦!”

    蒋劲怒道:“这皇帝每次出巡都这般,还教百姓如何过活?”那人却叹道:“你这话却差了,那皇上来时常散金钱或果物。也是缓蹄勒马。偏偏是小鬼难缠!哎!”

    蒋劲却呵呵冷笑:“是不是还会当众责问那前卫?”那人奇道:“老兄却如何得知?的确如此。”

    蒋劲不再理会那人,拉住方元躲在檐下。

    “听说皇上这次出巡是到城东校场亲自审问燕寒的花寒渐花将军。”“这花将军犯了何事?这么大动静?”“听说是暗地里勾结某位皇子,与新皇争皇位。还与江湖邪道有所交结。”“哎,这谋反可是死罪啊,可惜了,听说这位将军可是北狄克星,百战百胜,斩敌数万,乃至夜止小儿啼,北狄再不敢轻入燕寒了!”

    那檐下有几个文人模样的,正议论着,蒋劲凑上前一听,忙拉住方元,尾随那开路的前卫往校场去。

    “就我们两个,却怎么救人?”方元这会儿却不愣了,拉住蒋劲不肯去,“要依洒家说,直接半路劫下囚车,直接跑了便是!”

    “你既然知道就我们两个,还想半路劫囚?”蒋劲听他前半句还愣了下,又听了他那所谓主意,揶揄道:“花家百十口人,你能救得几个?救了也走不掉!莫非你只打算救了秀才就走?”

    “这;;;”方元口里打结,半天蹦出个字来,只摸着光头苦思。

    “我方才听那文人在说,这花家一直是镇守燕寒边关的,素有名望,当今皇上应还不至于自毁长城。想来也会有人求情。”蒋劲这才将心思稍微一提,“我们且到校场,到时见机行事。”

    方元没什么主意,只得点头跟着蒋劲望校场跑。

    校场早已围了数层人,望去只看见黑压压人头晃动。

    两边楼阁但凡可以立人的,皆有看客伸长脖颈。两人好不容易夺了个高处。果然见那前面有些身披大红褂的。列着些青衣卫,亮着枪尖银光。

    不一会儿,尘飞起,那烈阳下隐约可见数辆囚车缓缓驶来,两侧肃杀的银甲卫兵,未曾看清便觉眼痛,煞气刺得神经发痛。那些平头百姓慌忙避退,让出条大道来。

    囚车上披头散发,垂头丧气,后面几辆挤着妇孺老幼,或惶恐张望大喊,或只垂着头望不见表情静静缩着。

    当先的囚车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散着发,那书生儒服还未除只满是尘垢,邋遢不堪,无神的望着天。

    是花眠!方元急往前探手,正欲撑身一跃,却教蒋劲拉住,“莫乱来!”勉强压回去。

    另一个虽然一身灰,却闭目端坐在囚车里。一身囚服肃整,花白散发亦拨在两旁,露出一脸胡茬,棱角分明。

    两道齐眉插天,熊腰虎背。正是边关大将花寒渐!

    囚车戛然止住,一晃,他微微睁眼,两边卫兵忙侧过枪尖,倒了几步。

    他又将眼闭上。

    校场上却突然静了,皆望着那路口。

    闪着金光的大伞盖流动,簇拥着一顶华轿,顶上高高端坐着一个身影。

    微微垂下目光,底下皆是人群。

    只束着发,两道漆眉微蹙,两泓明泉,唇微抿着,似笑似悲。

    天下确实是他的。

    蒋劲不由如此想。

    方元呆了半晌,“这;;;”却不知说什么。

    下了轿,他缓步走到台上,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桌,徐徐问道:“花爱卿,你可知罪?”

    “不知。”花寒渐不卑不亢。

    “皇上!花将军劳苦功高,岂会有勾结皇子谋反之事,定是有人想陷害花将军!请陛下明察!”这边披着亮甲的武官出列跪奏。“请陛下明察!”校场上跪倒一片,另一半只冷笑着。

    百姓只顾看热闹,有跪有站着探头看。

    “陛下!臣请陛下详查!”那武官再拜。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狗皇帝受死!”两边楼上跳下数十个蒙着脸的江湖客,“还花将军清白!”落在人群里,掣出刀刃,瞬间砍翻数十人。一拨往台上冲去,一拨抢到囚车前,乱刀去砍那卫兵!

    血光四射,满腔喷红,流成溪河,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哇哇乱叫,四处逃命!

    “洒家来也!”方元双脚一蹦,跃到人群里,也没兵刃,撒开手四处推人,兜住人往外一抛,闯到囚车近前,那江湖人一刀劈来。

    “自己人!自己人!”方元忙喊,那人一愣,旋即又举刀来砍。

    “事情不对!”蒋劲从后面一把揪住方元,避开刀锋,高声喝道,“这些人不是来救花家的!”

    刀光在烈日下越发刺眼,闪得满眼腥。

    刀落,囚车开。

    再落,满脸惊恐。那腾热,喷在眼里。

    只见那官卫的头飞起,砸在囚车里,血糊了花眠一脸,睁不开眼。

    台上皇帝却依旧端坐着,细细抿着茶,未曾拿眼看那冲上来的蒙面人。

    护卫急拥上前,齐齐出枪。

    当先两个摆刀架住,后面的旋即从两旁蹿出,乱刀砍翻护卫。

    “皇上小心!”那血溅起,旁边黄门急急唤了一声,挡在身前,淋了一身血。

    “该死的乱臣贼子!”原先跪奏的武官将佩剑唰地拔出,一个旋身,一个蒙面人人头冲天飞起。将剑一抽,又一个嗬嗬哼着举着刀往后倒下。

    那群武官这才恍过神来,纷纷抽出佩剑,与江湖客战成一团。

    银甲卫始终昂首立着。

    “你,很好。”皇上似笑非笑,望着那黄门,将茶盏轻轻一松。

    “啪!”一声脆响!

    “杀!”银光晃眼而过,旋风般绞入人群。

    稍走得缓的,也辨不得良民还是匪类,统统教银刃银枪割作一条条!

    惨叫声,喊杀声,求饶声,谩骂声!

    眼前只有血是热的!其余皆是透骨的寒!

    “杀错了!杀错了!”方元往人群里撞去,疯叫着,蒲扇大手乱舞,将那些人统统抛出去,顾不得枪往身上扎了数十个血洞,汩汩往外直冒。哪里有人听他的?银甲卫的刀枪,蒙面人的刀剑,凑得近了,尽往他身上招呼。

    蒋劲护在囚车周围,没看见方元往人堆里去。运起周身劲气,挥拳击断那蒙面人的刀,高声喊道:“花将军!花秀才!你们快出来,这些人不是来救你们的!”话音未落,后面囚车一声惨叫,那些蒙面人砍翻官卫,囚车里喜滋滋伸出手来。红光一闪,尽数切断,只捧着半截手嚎叫。

    “恶贼!尔敢!”花寒渐虎目圆睁,夺下柄刀来,劈断锁链,跳到囚车前,只一刀,将那蒙面人拦腰斩作两段!

    那些蒙面人全然不为所动!将长刀望囚车里乱捅,惨叫不断,眨眼间皆扎了个透!惊恐的眼犹自大睁!

    “娘!”花眠耳边听得惨叫,急睁眼去看,血淋淋的世界,只见红色。一妇女将一幼童护在身下,长刀从心口透出,淋了那幼童一脸!幼童一脸惶恐,伸手去摸妇女的脸,那刀又一捅,将两人钉在囚车里,手,软软搭下。惊恐凝在脸上未曾褪。

    “不!”花眠发疯似地扑到囚车前,任那刀捅进肋下,死死握住,挡在囚车前!

    银甲卫杀到眼前,蒋劲一脚踹开,蒙面人飞到枪尖,挂在上面。银甲卫将尸体一甩,依旧往前冲!

    蒋劲飞身跃到花眠身边,三拳两腿将那蒙面人击退,扶住花眠,“花秀才!你快走!”

    花眠只抱着尸体痛哭。

    蒋劲没办法,抢了把刀,护住左右,却望人堆里寻方元。

    花寒渐早教十数个蒙面人围住,嘿嘿冷笑着举刀往身上砍去,全然不顾章法。花寒渐浑然不惧,脚下一点,径直冲向前面,刀光一转,齐齐脱手,再一转,喉头一线血光,旋即喷涌而出!

    其余的登登倒退几步,正撞上冲过来的银甲卫,战作一团。

    花寒渐趁机冲回囚车前,却见血海一片,孤零零一个花眠抱着个妇人尸体在嚎哭!

    “啊!”只觉血涌脑门,双目赤红,耳边铮铮作响,花寒渐怒吼一声,“季休!你欺人太甚!”

    猛地一口血喷出,溅在那尸体上,摇摇晃晃便跪倒在地!

    台上异变再生!

    那黄门听得茶盏一碎,却将身体猛晃,惊恐道:“你!”

    脸上转恶色,弓着身弹射,跃过台袖口一振,亮出把匕首来,直往皇帝心口捅去!

    “护驾!”当先那武官高喊一声,竟调转刀来一刀将身边同僚砍翻,直冲台上,身似飞箭,流星般扎向皇帝面门!

    脸上狰狞可见,隐隐露出快意!恍惚间皇帝已毙命!

    可惜!那快意转惊诧!

    那皇帝轻轻晃了晃指头,不带烟火似的弹指敲在那黄门匕刃上,竟脱手飞起扎在那校场牌壁上,犹自晃荡!

    再食指一点,好似遭了重拳,黄门翻滚着砸在壁上,吐血不止!

    那飞身而来的武官脸色急转,愕然道:“是你!”翻身欲走。

    却见那两指捻住剑尖,往下一压,竟转腾不动。眼前轻飘飘毫不着力的腿影渐渐放大,却无处可躲,正蹬在腹部,好似折了,却轰然扑在地上,挣了两挣,已然气绝。

    众人皆骇然,竟不知如何动作。早教银甲卫搠翻几个。

    囚车这边蒙面人正跟银甲卫斗得难解难分,听得响动,舍了眼前银甲卫,齐齐乱刀砍向花氏父子!

    蒋劲举刀来架,却望见方元一身血,四面人皆往他身上捅,他一手捞住一个,舞动起来,哇哇乱叫着胡砸一气!

    “和尚!”蒋劲恐花氏父子有失,两手刀车轮般转,绞过刀来,唰唰砍翻几个,银甲卫举枪便捅,被架住却往下一压,跪在地上!乱刀砍向花氏父子!方元方才回过神望着赶。

    花寒渐勉力举刀架住。

    “姓花的,去死吧!”银甲卫当中一人突地阴笑一声,一掌击在花寒渐心口!

    “你!”花寒渐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神色愈加萎靡,摇摇欲坠!

    “两位好汉快带眠儿走!”怒吼一声,花寒渐好似无事一般,奋力一推,将刀一扫,斩断数腿。

    “你!”方元夹住花眠,心知不妙,花眠却依旧呆呆愣愣,浑然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长叹道,“将军!将军!”

    “不是死在沙场,”花寒渐长啸一声,苦涩道,“何称将军?”

    却往蒋劲身上一拉,“快走!”

    蒋劲不肯,“我一走,将军如何得脱!”举刀再砍!

    乱纷纷四下全是刀兵,身上复中了数枪。只觉身一轻,却被花寒渐抛了出来。

    “走!”他喊。

    “走罢!”方元流泪道,却浑身无力,“再不走,花家便绝后了!”扶住花眠撞开人群。

    “哎!”蒋劲望天长叹,将刀护住方元花眠二人,杀出条血路。

    “啊!”乱刀齐下,那身躯再也架不住了,刀当即断作两截,砰的跪下,分不清谁的枪,齐齐扎下!那人兀自高歌:

    “壮士皆赴死,将军匹马还。

    野地生蓬蒿,白骨搭血桥。

    古来百胜将,何多丧争朝?

    龙庭夕阳瘦,战马独萧萧!”

    歌罢,大汉痛声道,“晴奴,我来了!”

    缓缓倒地,身上数十个血窟窿汩汩冒血。双目圆睁,似嗔似喜似不甘,那手搭在一旁妇人手上。

    杀戮依旧继续,谁也不知谁是敌人,身边绝不能站另一个人!

    台上皇帝不动,远远看着蒋劲三人突出去。

    轻轻一点,面从中裂开,脱落在地。三缕细须。

    竟是面具。

    他背着手望着天。“季休?会是你吗?”

    三人一身血跌跌撞撞冲出城,竟无人敢拦。

    直到中京外郊香积山下,方才松了口气,再看花眠,已然昏了过去。

    蒋劲看天色将晚,便教方元先上山到香积寺求宿。自己潜回城里探听消息。

    方元挣了几下,只觉浑身无力,这才发现一身血窟窿,忙扯碎罩衣缚了一层。所幸皮糙肉厚,血却已不流了,歇了半晌连拖带拽,上了山。

    那山上有座香积寺,灯火依旧通明。方元进得寺门,只见:古塔巍峨,寺院清幽,雕梁画栋,流丹溢彩,法像庄严,当真是净土佛国。

    门侧一小沙弥迎上来,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方丈等候多时了。”

    方元大惊:“好厉害的和尚!竟然知道洒家要来?莫不是要害洒家!秃驴最不可信!”

    转身拔腿便要走,那小沙弥急道:“大光头,你不能走,方丈爷爷在等你咧!”伸手去拦,却教方元推了个跌跤。

    “洒家不打小孩!你且让洒家走!”方元收了手,大步绕开。

    只觉耳边忽有风来:“方施主,既已缘来,何须再走?”吱呀一声那大雄宝殿四门皆开,慢腾腾走出个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的老僧,呵呵笑道,“你跟佛家有缘,故老和尚知道你要来。”

    方元听了,不耐烦破口大骂:“洒家自打行走江湖以来,人人皆道洒家与佛有缘。有个屁缘!洒家好喝酒吃肉,又好杀人!除了脑袋是光的,旁的与你们有个屁关系!左右又来哄洒家做什么秃驴!洒家不干!”

    “慢来,慢来,老和尚却不是叫你做和尚,你不必动怒,且让你旁边的施主进来歇息,如此可好?”老僧毫不着恼,乐呵呵请方元花眠入了宝殿。方元望了眼呆呆愣愣的花眠,这才应了。

    又教小沙弥去备客房。

    那小沙弥从地上爬起来,冲方元吐了个舌头,一溜烟往后厢跑了。

    “勿怪,勿怪,天性最为可爱!”那老僧低头示意,笑着道。

    方元摇头道:“老和尚,你可有什么良药治治洒家这兄弟?”

    老僧望了花眠一眼,摇头道:“老和尚只有药治得你这一身伤,却没药治这心病。”

    递给方元一瓶金创药,径自闭目坐在香团上诵佛。

    方元听得焦躁,却发作不得。抬头望那壁上,只见有人笔墨在上面,写着首诗: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方元不识得字,自顾自解了缠带,跑到门口水缸里舀水清洗伤口。

    半晌那小沙弥方才来了,领了两人进了间厢房。又端了些吃食进来,竟然有酒有肉。

    “好啊!原来是群假和尚!”那方元见了大乐,拉住小沙弥嗤笑道,“都说这秃驴最不可信,如今果然教洒家瞧着了!”

    小沙弥却不耐道:“光头笑什么?你若知道佛,便是吃屎也是和尚,你若不懂佛,任你一生素天天念佛也只是个秃子!”

    方元竟哑口无言,呆愣愣望着那小沙弥出了门。当夜无话。

    蒋劲趁夜入了城门,那门口官兵果然多了许多。小心翼翼上前,那官兵搜了身,盘诘了几句,只推说城里探亲,路上误了时辰。心里忐忑,却也过了。

    待入了城,满城皆说午间之事。寻了落脚处,点了些小菜在旁听。

    却有人叹道:“可惜那花将军一家,竟死了个精光!”旁里接口:“可不是,那花将军英雄盖世,连杀三十三个蒙面人,最后惨遭银甲卫叛徒黑手,力竭身亡!临死前还唱了一首诗!”那几位纷纷追问,摇头晃脑唱了一遍。众人皆摇头叹息。

    “这皇帝还是不错的,”有人忽然说了句,“听说给花将军封了谥号‘忠勇侯’。全家厚殓了。”

    众人唏嘘。却听得旁里一人冷笑,皆望去。“忠勇、忠勇!这不死还不知忠勇咧!”

    蒋劲抬头望去,却是个浓眉后生,只一身短衬,露着两只胳膊,一身精肉,并不十分壮硕。见众人皆望他,也不收敛,抬脚搭在桌上,往嘴里倒花生。

    好汉子,却教蒋劲想起师弟何承,不由脸色一暗。叫过酒保:“将那小兄弟一桌与我这一起算了。”

    那后生转头看他,露出一口白齿:“那便谢过这位老兄了。”也不推托,将那酒隔空一敬,兀自饮了个精光。

    外面进来几个汉子,拱手弯腰:“少主,是时候了。”后生点点头,领着几人转出酒家。

    竟然是个少主,却不知是哪里的少主?

    又坐了许久,直至打了烊,只听到“季休害了花将军。”却无人知这季休是谁。

    天亮,蒋劲便闷闷上了香积寺。却见那殿里乱成一团,方元扯住个人在高喊“住手!”

    蒋劲心里一跳,莫不是恶贼来除花家遗孤?忙跳出来大喝一声:“恶贼休得猖狂!你蒋爷爷来了!”

    众人一愣,回头一望,方元认出是蒋劲,讷讷说道:“蒋兄弟,你回来了?”却伸手夺下个事物:一把剃头戒刀!

    蒋劲这才看见,方元揪住的正是花秀才,早已刮了半个秃瓢。四周和尚打声问讯,依旧归位做早课。

    “蒋施主有礼了。”老僧站在一旁,好似看风景,漫不经心。

    “怎么回事?”蒋劲收拳纳闷道。

    “你快劝劝秀才!他听说了,便要寻死!说什么一切都是他惹来的祸事!教我拦下后又说要出家!要偿还一切罪孽!”方元急吼吼嚷道。

    蒋劲也不知如何是好,踱了几步,黯然道:“你花家可只剩你了,你当真不为花家报仇?当真不为花家复兴?”

    听了这话,花眠手一僵,顿时泪如雨下。

    “哎!”方元捶手叹道“你怎地又提这茬?”

    众皆默然。

    花眠也不提出家了,顶着半个秃瓢道,对两人深施一礼,“若非两位兄长舍命相救,花某人也不得在此了。大恩小弟来日必定厚报。可惜家门血海深仇不知何日能雪。”却长叹,转对老僧叩首道,“求大师暂时收留,待为父母斋戒诵经,超度得极乐,方才安心。”

    老僧轻轻一托,将花眠扶起,温声道:“你本不是这里人,何苦入此门?既然有心,你且在此调养。只是这仇;;;”

    “老和尚!你莫不是又要说那一套,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吧!洒家就知道秃驴最不可信!”方元截口嗤笑道。

    “光头!方丈是说,此仇挂心,难道为此仇而活?仇恨了时,又当如何?”那小沙弥学着老僧模样,捏了个佛印,嘻嘻抢白了一番。

    “多谢大师,花某铭记在心。”那阳光透窗洒下,照在半个秃瓢上,一半敞亮,一半晦暗。

    两人也知秀才心意已决,不再多说,将“季休”两字提了。暗暗记在心里。

    休养了一日,蒋劲方元便辞行。急归玉陵,顺路携上高刹。

    高刹已好了大半,听闻花家之事,亦痛哭了一回,说到花眠暂住香积寺,沉默了半晌。却毫不在意面目,只取了个兜帽罩着,恐惊了行人。三人一道回赶,暂且不表。

    何承听了那人喊他“九皇子”,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不想次日果然来人,一身大红,捏着兰花指,尖声细气“怎么办事儿的?怎么能教堂堂皇子呆在这种地方呢?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将那抓住何承的领头一众官卫骂了个狗血淋头。领头只得点头哈腰称是。

    “黄公公,这个赏钱;;;”那领头捏着指头,小心翼翼凑到黄公公身侧示意。

    “什么赏钱?还想要赏钱!”那公公冷哼一声,挥手教人去了何承身上锁链镣铐,指着领头鼻子骂,“你的脑袋不值这个价吗?还敢来找杂家要?”那一旁城主忙上前摁住领头,连连点头“公公说得极是,说得极是。阿标,还不赶快谢谢公公?”往公公掌心揣了张银票。

    “免了免了。”公公低头看了眼,方才喜笑颜开。一转身,何承望见那腰间露出一沓银票。

    “皇子,请吧!”公公躬身伸手请道。身后列开一队卫士,当头一个身影,隐约有些眼熟。

    何承只觉天光乱晃,重见天日却如在梦中。人皆带若有若无的笑。

    那味道却品不出来。

    不知怎么便上了马,又是恍惚间便到了一座大宅门前。

    “皇子,这便是你往时常下榻的行宫。”那公公扶着何承下了马,温声道:“老奴知道皇子受了伤,记不得了。”

    抬头望去,琼楼玉宇,虽攀不得金鳞城里的华贵,也是富丽堂皇,门口坐着两尊貔貅。匾上四个字“临渊一跃”。

    一群莺莺燕燕拥了上来,齐声喊皇子好,那数十百个仆役列在两旁。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满满凑了两大桌。

    何承只茫然吃着。众人只站在一旁伺候。

    只觉众人仍在笑。

    我真是皇子?何承木然,任那侍女换洗。

    只睁着眼,世界在旋。

    哪里是梦?

    昏沉间好似有人说话“你竟然;;;上面不是;;;”“怕什么,;;;已经做了,;;;也允许了。成功;;;”断断续续,不解其意。

    待睁眼,仍是红幔香帐,樟木漆床。

    门外进来个侍女,羞答答端上水盆。

    窗外有秋蝉在叫。

    一切好像很宁静。人人见了他点头弯腰笑。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飞血喷红。

    何承只在院里湖上长廊里踱步。

    这里不是梦。

    前面一个身影转来,“是你?!”

    两人皆愕然。

    外面,也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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