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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江面,尽管夏季的洪水早已褪去好几天了,但水位依旧高过堤内的街面。所以,两截江堤之间的闸口仍用沙袋封堵着。枯水季节搭在趸船和大堤之间那段长长的跳板被撤掉之后,趸船几乎就泊在大堤旁边。

    由于夏江是本次旅程的终点,所以等轮船缓缓靠上趸船的那一刻,几乎全船的旅客都集体挤向了临大堤的那半侧船舷。无数伸长脖子的脑袋拥挤在栏杆边,以或欣喜或焦灼,或期待或不安的各种眼色,在趸船上黑鸦鸦的接船人群中找寻着自己的目标。当然了,也有对这一切全都漠然和视而不见的。

    尾随同行的旅客走出舱门,秋鲁发觉自己此刻根本无法挤到栏杆边,干脆就站在门槛上,凭借他那高大的身躯,如鹤立鸡群般,透过由无数肩膀和脑壳组成的人墙朝下望去。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扫视了一圈,他已准确地找着了前来迎接自己的人。

    来接他的人应该是四个,三女一男。但却分成了两两一组的俩小堆。

    贾海南和他身畔一个身材绝佳长相也在水准之上的女孩为一组;秋眉蓝蓝,俩手挽手头挨头,亲密依偎在一起的小女孩为另一组。

    贾海南的那一组有些旁若无人。女的两条手臂亲热地箍绕在男朋友腰间,仰着脖子,眸光一眨不眨紧盯她的恋人。而她周围的人,则如观赏风景一般看着她。毕竟她的举动在这个时代有些过于大胆前卫;男的则眸光散漫,神态倨傲,似乎根本不在意旁人围观,仅仅只是对女朋友过于亲昵的举止有些不适应而已。

    俩少女的组合,则是一边喁喁私语,一边既兴奋也略带紧张地朝船上张望。兴奋,是因为即将见着亲人了;而紧张,则是由于汹涌的人潮中,总有那么几双或贪婪或惊艳的目光,始终虎视眈眈追逐着其中那个绝美的少女。而俩少女也为了躲避这咄咄的如苍蝇一般讨厌的目光,连续转移了好几次等候的位置。

    秋鲁的眉头蹙紧了,他心底也在为俩女孩的安全发紧。不过他随即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军装笔挺且许久未曾谋面的樊二柱。他此刻正汗流浃背朝俩少女身畔强行挤来。显然是来扮演护花使者的。于是放下心来的秋鲁,直接退入早已空无一人的舱室,安安静静地坐在床铺上,重新阅读起他此前尚未看完的某本书来。

    尾随最后一拨旅客下船的秋鲁,一时童趣之心大起。避免过于醒目的身躯会给前来接他的人提前发现,他垂着头矮下身,然后悄悄朝贾海南的那一组人马摸去,试图给他们一个意外惊喜。不过距离贾海南和他女朋友小武尚有一段距离时,已很无趣地被长了鬣狗鼻子的樊二柱给从人群里捕捉住了。樊二柱不仅激动不已地高举起手里的军帽使劲摇晃着嘴里高声呐喊着,随即还以军姿小跑向秋鲁,然后,当着所有旅客的面,一个并腿立正加举臂齐肩的敬礼,用秋鲁第一次听见的普通话大声道:“首长好”

    能被称呼为首长该是啥级别?那起码应该是县团级以上的领导吧秋鲁身旁的旅客闻声,顿时如石头掷入了水塘,,一边用既惊诧且敬畏的目光,朝着身畔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的首长行着注目礼;一边如荡起的涟漪,一圈圈一层层朝他外围退去。人群中突发的骚动,自然惊动了此前正卿卿我我,浑然忘却身外事的一对小恋人。他俩也尾随着俩少女的组合朝秋鲁挤来。

    “大庭广众的,瞎嚷嚷个啥呀?”

    一下子被凸出成众星捧月态势的秋鲁,因尴尬和愠怒而朝樊二柱狠瞪了一眼。

    “俺。。。”

    见秋鲁有些不高兴了,樊二柱连豫南乡音都给吓了出来。他想解释,却磕磕巴巴说不出囫囵话来,只能歉疚地不停朝秋鲁傻笑。

    见自己一个眼神就把樊二柱给震慑成这样。再想想樊二柱的失态,也是真性情的自然流露,秋鲁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而且此时此刻,原本拥挤在身周围的旅客已退开了有一段距离,秋鲁遂模拟着樊二柱的乡音,亲昵地小声骂道:“好你个毬俺浑身上下都不中呢。” 然后恢复普通话,指点着他鼻尖问道:“说说,你咋也跑来凑热闹了?”

    见秋鲁难得地拿自己开起了玩笑,樊二柱顿时如三伏天吃了冰激凌般浑身舒坦。受宠若惊之下,赶紧再次给秋鲁敬礼道:“报告老领导,我是知道消息之后专程赶来接您的。”

    “没事跑夏江来干啥?呵呵,还是专程?莫非是专程来给我做先进事迹报告的不成”

    秋鲁继续口花花地调侃樊二柱道。

    “首长,英模报告团早已解散了,我如今是无所事事的闲人一个。”

    这是在向自己抱怨,或者是向自己诉苦了?听樊二柱如此说,秋鲁的脸色顿时不为人所察觉地阴郁下来。

    樊二柱属于他必须重点安抚的对象。不仅是因为樊二柱先前所立下的偌大功劳,也因为他还掌握了某些无法对人言及的隐秘。所以从范城转业去豫南之前,秋鲁还曾刻意拜托范城的老下属李进周奇勇等人,以及过去的娘家空35军的战友们,今后要多多给予他关照。

    尽管此后已有接近一年时间没见过樊二柱,但不仅是他的动向秋鲁一直关注着,甚至连他嘴里提及的英模报告团的事情,秋鲁也多少有所耳闻。

    从今年五月起,全国开始搞“批林整风”运动。各省在传达中央相关文件精神的同时,也组织了在粉碎林虎反革命叛乱过程中,发挥了先锋模范作用的先进单位和个人进行巡回演讲。

    由于当前不提倡宣扬独行侠一般的个人英雄主义,更不时兴宣传活着的英雄人物,特别强调和突出集体的作用,因此,樊二柱虽被襄阴地区和驻军双双推选为先进代表,也参加了省里的英模事迹报告团。只不过他走遍全省各单位进行的汇报演讲中,宣扬的全是集体的功绩,几乎从未提及个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和发挥的作用。

    樊二柱做了无名英雄,这个情况秋鲁是清楚的;至于报告团结束之后他的去向和安排,秋鲁就不太清楚了。不过秋鲁一直有一种想法,既是为蓝蓝的未来考虑,也是为了要把樊二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监控起来,结束报告团的活动之后,樊二柱确实不宜再呆在距离夏江几百里之外的原部队了。他理应有一个更好的安排和更妥当的去处。而秋鲁也曾为此专门打过招呼。

    但此刻见樊二柱一个现役军人,居然有闲暇时间到处晃悠,甚至还能有机会跑来码头朝自己诉苦,这不仅让秋鲁摸不着头脑,也难免会多心地联想到,莫非自己曾特意拜托过的那些人,真就因为自己近段时间的走麦城,才不肯给自己昔日的老上司或老朋友一点薄面,要刻意扔下樊二柱自生自灭了?

    秋鲁的眉头纠结得越来越紧,似乎为此颇不开心。最后,他脸透寒气问樊二柱道:“他们没妥善安置你?”

    这已是无关乎樊二柱个人的小问题了,而涉及到了秋某人的面子今后还值不值钱。秋鲁自然得搞清楚问题的根源了。

    见秋鲁脸色不豫,不知自己说错啥话的樊二柱顿时吓得够呛。刚要开口解释,秋眉已拉着蓝蓝的手,蹦跳着跑到了她哥跟前,一掌推开樊二柱,还对其高嚷道:“讨厌鬼,滚远点我要和我哥说话。”

    “胡闹。我正要问他正经事儿呢。” 秋鲁蹙眉训斥了秋眉一句。

    不过秋眉根本就不怕他哥,不仅把又凑拢来的樊二柱再次退开,甚至还不解气地补踢了他一脚,然后才代替他解释道:“哥,你别听他瞎鬼扯他早就来夏江了。过完暑假就会去上大学的。”

    “哦,上大学了。是这样呀?”

    ”是。“

    释怀的秋鲁轻吐了一口浊气,颇为高兴地拍拍樊二柱肩膀,又将头贴近他耳畔小声道:“哟呵,不简单呀樊二柱你居然也学会对老领导留一手了。” 随即还不无调侃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啥好消息,也对老领导藏着掖着了啊?”

    “报告老领导,樊二柱能上大学,这都是您以前栽培和关照的结果,以及组织上的信任。无论我以后在哪里,是啥岗位,都绝不会辜负您和组织期望的。”

    樊二柱先挺胸凸肚大声汇报了能在大庭广众述说的近况,然后才涩然地小声悄悄对秋鲁道:“老领导,被作为工农兵学员保送了夏大之前,我还被记一等功一次,破格提拔一级。”

    ”副连职了?“

    ”嗯。“

    “呵呵,不再抱怨我这个老领导不关照你了吧?”

    见樊二柱能不搞颠倒该感谢的人的顺序,秋鲁满意地点点头,顺口告诫道:“那就继续戒骄戒躁,争取在新岗位上为革命事业再立新功吧”

    “小樊从来不敢骄傲自满。因为我时刻牢记着一点,那就是一切成绩的取得,都是在老领导的正确指导,和组织的帮助下取得的,所以小樊绝不敢在老领导面前翘尾巴。”

    “嗯,好”秋鲁翘了翘大拇指。

    安抚和勉励完樊二柱,秋鲁已没兴趣再与他罗唣。先对羞答答的蓝蓝和气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再把秋眉拉到身前,先亲昵地在她头皮上揉搓一把,随即又把她推给樊二柱,吩咐他拿上自己的行李并护送俩女孩先行一步,在车子里等着。随后,朝贾海南招招手,示意自己有话要与他单独谈。

    “小家伙,让你来接我,是不是一肚子委屈呀?”

    秋鲁亲热地朝此刻尚在魂游天际,有些漫不经心对自己毫无恭敬之意的小兄弟擂了一拳。

    “山东哥,你出手没轻没重不说了。这说话的口气呗,也越来越让人。。。唉哟。。。”

    贾海南还在那里呲牙咧嘴,他身畔的女子已很见机地接过了话头,巧笑嫣然对秋鲁道:“能代替闻主任来接秋哥,是我们有面子。闻主任本来今天是要来的,但剧团临时有事挪不开身,这才委托我俩代劳来接秋哥。”

    瞥了伶牙俐齿的女子一眼,秋鲁微笑着问道:“你就是小武吧?” 心底却在嘀咕,能与牛fèng打擂台,这显而易见是个极机警,还极厉害的角儿。她简短的一句问候,竟然能表达出好几层意思。既表达了对自己这个老大哥的仰慕恭敬,也顺带着告诉别人,她来接自己算是出公差;而且还暗示,她在剧团是有些地位的;甚至还在显摆她与领导的关系不同凡响。

    不是如自己这般的老江湖,根本就领悟不了她话中的多重含义。贾海南和她搞对象,今后少不了苦头吃。能不被其搓圆揉方耍弄得团团转,那老贾家的小家伙就该高香喊万岁了。

    “秋哥,叫我晓梅吧。”

    小武i落落大方地主动朝秋鲁伸出小手,还笑盈盈补充道:“谢谢您此前的关照。”

    “他啥都没帮过你,甚至以前都不认识你,你谢他干嘛?”

    感觉莫名其妙的贾海南低声嘟哝了一句。还想问下去,但随即就被武晓梅既娇且媚的一个横眼给吓阻回去。

    “看到你俩如胶似漆的恩爱样,也不枉。。。呵呵。。不错,不错”

    面带微笑的秋鲁,嘴里含混不清地哼唧了一声,还不忘朝武晓梅会心地眨眨眼。

    武晓梅该感谢自己什么,秋鲁与她当然都心照不宣了。但谁都不想和贾海南说破。否则他这头顺毛驴爱面子的大少爷,当发现自己苦追得来的女朋友,其实是秋鲁暗地里早就替他物色和安排的,那还真保不准会因逆反心理作祟,选择与她一刀两断。

    “我是在代表你,感谢秋哥长期对你的关照。”

    小武很机警地接过秋鲁的话头,用她那略带沙哑的甜腻女声,对秋鲁既乖巧又恭谨地道:“再次感谢秋哥的关心爱护”

    “那是你俩有缘。”秋鲁意味深长道。

    和武晓梅打过招呼,他伸手揽住贾海南肩膀,附在其耳畔,笑呵呵问道:“小武很不错呀”

    “她错不错与你何干?你到底啥意思嘛” 贾海南挣脱秋鲁长手臂的挟持,大声嚷嚷道。

    秋鲁倒是没料到贾海南这么懵懂。居然能把自己的私密事情当着众人大声嚷嚷出来,遂狡黠地一笑,道:“我是说人家小武懂事。见到了尊长还知道问个好。你呢?”

    “你算狗屁的尊长” 贾海南忿忿道。

    “小武,你说我这个大哥,能不能算尊长?”

    “长嫂如母,大哥如父。秋哥当然是尊长了。”

    笑着应和了秋鲁一句。武晓梅又用下颌,微不可察地朝秋鲁身后指点一下,然后,装着有悄悄话要与贾海南说,扯着他的衣袖,将他从秋鲁身边拉开,退到了几步开外的趸船围栏旁,并与秋鲁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合适距离。

    秋鲁这会儿对武晓梅这个女子更为欣赏了。

    小小年纪的她不仅人情谙熟世事圆通,而且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迅速查明自己呆在这里的意图,那就不能简单用年龄来衡量其智商了。

    从旅客下船的那一刻起,华慕就尾随在秋鲁身后。

    拎着旅行袋的她,开始时与秋鲁始终维持着十几米的距离,确保自己不会在人群中跟丢人;此后,由于秋鲁停下了脚步与朋友寒暄,而且他身畔的旅客陆续离去,把他和他的朋友们最终孤零零扔在哪儿,华暮知道自己无法继续躲藏了,遂干脆大大方方俏立在秋鲁侧后几米开外。

    为了不让此前的樊二柱秋眉和蓝蓝,以及随后到来的贾海南和小武等人察觉到她和秋鲁有关联,她一边装作在清点随身行囊,一边侧耳偷偷倾听秋鲁与他们的对话。这会儿,见秋鲁身边那个靓丽的女孩朝他努努嘴之后,又拉着男朋友很知趣地回避开,这才悄然无声地凑近秋鲁身畔,用极其魅惑的嗓音在他耳旁柔声道:“怪不得我姐宁愿倒赔,某人也不愿意多瞧她一眼了。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假若身边全是那种倾国倾城的货色,莫说是男人了,就算换我这个女人,同样也会把所有其他庸脂俗粉视作垃圾和粪土。”

    知道华幕是在说蓝蓝和武晓梅。既感觉无辜也有些担惊受怕的秋鲁,嘟哝着小声解释道:“别胡说八道了。刚才那小女生是我妹妹的朋友;现在这个是我继母的部属,人家都还是小孩子呢也就是你异想天开能把她们和我联想在一起了。再说了,你没看见那俩都有了护花使者吗?”

    诉说完委屈,还不忘记反唇相讥道:“你的玩笑过分了哦你这这样说,不仅是在糟践你是姐庸脂俗粉,还是在讥讽我秋某人有眼无珠,是拐着弯骂我花心大萝卜。难道我姓秋的是这样的人吗?”

    “哪样的人?吃干咽尽了抹嘴就不认账?我看还真有些像呢” 华暮掩嘴无声地笑道。

    “你再仔细瞧一瞧,看我到底像不像。”

    秋鲁把脸颊逼近华暮的俏脸,摆出了一幅威胁她的架势。

    “还是像。而且越看越像。”

    花枝乱颤的华幕,被秋鲁夸张的动作逗得格格笑出声来。

    “嗨,你小声点笑。”有些心虚的秋鲁,赶紧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秋哥,您担心啥?我觉得那小丫头挺乖巧懂事的。而且那俩这会儿正在亲热,根本不会注意到这边。”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了。也不想再解释这事。”

    “放心,我姐那边的事儿,我会帮秋哥瞒着我姐夫的。”

    真是善解人意呀

    秋鲁的心尖尖已为华暮的体察入微颤了几下。为掩饰,也是在顺水推舟,他故意拉下脸,先恶狠狠瞪她一眼,随即又冷冰冰问道:“昨晚的事情想通了?”

    “想通了。”

    “那还有一件事你得记着。我和你姐没啥事需要瞒着你姐夫的。”

    “那是当然了。因为你本身就。。。”

    “我本身就啥?”

    情知秋鲁这会儿心情颇佳,华慕遂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轻声道:“就是我姐夫。”

    被秋鲁冷遇了一段时间的她确实想通了。

    昨晚因送钱而受到秋鲁冷漠对待,甚至被孤零零无情抛弃在船舷上吹冷风的她,先是很为此惶惶不安和忐忑了不短的时间,随后终因猜出了其中原因而再度欢欣鼓舞。

    身处远东第一大城的她,凭着天生丽质,凭着能洞悉人心的聪慧,也是凭籍工作中锻炼出的待人接物机巧和圆融手段,不仅交游广阔倾慕者如云,社会上的形色人等更是没少交往接触。也因此办起任何事情来几乎无往而不利。只可惜以前她无缘接触到秋鲁这类身份高贵内心高傲且又高高在上,生下来就习惯于颐指气使的红色子弟。由于不知道他们追求的是什么,赏识和喜爱的东西是什么,逆鳞是啥,底线又在哪儿,所以才按照俗人的思维逻辑,犯下了拿钱去收买对方的致命错误。

    好在她足够聪明和机智,很快就知道自己犯下什么错误;也知道轮船不靠岸,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自己也就还有机会做出弥补。于是她拿定了主意,在清高倨傲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的他面前,自己还是不要再自作清高地装啥女强人了,也不再自作聪明地擅拿任何主意。他如何说自己就如何做,只需要俯首帖耳乖巧伶俐地遵循就好。这种男人心高气傲,喜欢柔情似水且小鸟依人的女人,那么自己只需彻底扮演好类似角色就行。

    秋鲁被华暮这一句“姐夫”搞得心惊肉跳,遂赶紧朝不远处的贾海南和武晓梅瞧去。

    好在沉溺于热恋的一对年轻男女,此刻完全心无旁骛。两双眼睛四只妙目全都目不斜视地凝视着恋人,似乎根本就没发现秋鲁身边凭空又多出来一个绝色女人。武晓梅是在装蒜,而贾海南的确是沉浸于热恋中,智商和警觉都随之下降了。

    “你准备咋办?”秋鲁问道

    “您说咋办就咋办。我全听你的。”

    一边说着,华暮还一边朝秋鲁俏皮地眨了眨眼。性感的红唇翕动着,似乎只是在说事情该如何办,她全听从秋鲁的安排。但会说话的妙目分明又在暗示他,不仅仅是事情,甚至也包括她这个人在内,你想如何处置都随心所欲了。

    秋鲁的心脏又不争气地急促跳了几跳。好在此地离家近在咫尺,想到有个温馨的家,有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就等在那里,他已有足够的底气和定力抵御诱惑,遂赶紧正色敛容,提醒华暮道:“记住,如果他们问起,就说我俩是这会儿才偶然遇上的。”

    “嗯。记住啦。”

    秋鲁唤过贾海南,指指身边的华慕道:“海南,这是我一朋友,华慕。你和小武喊她华姐就行。” 又侧过脸,指点着贾海南和武晓梅轻描淡写对华慕介绍道:“海南,小武。”

    “华姐好。”

    人精武晓梅知道,秋鲁肯专门把这女人介绍给自己,那就一定是疏忽懈怠不得的角色,遂赶紧向华慕笑脸问候。

    “小武妹妹好。”

    和武晓梅握过手,华暮又把柔荑伸向贾海南。

    贾海南先瞅瞅华慕,再瞧瞧秋鲁,迟疑片刻之后虽带着勉强和华暮握了握手,不仅神色倨傲,眼里也尽是怀疑。

    华慕不知贾海南何许人也。见他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神态轻慢,也就矜持地对他轻轻颔首,然后礼貌地退后了几步。

    她看出了贾海南似乎有话要问秋鲁,也似乎有些不待见自己,于是侧过头自来熟地与小武闲聊了起来。不过眼角的余光仍紧盯着秋鲁的一举一动。她很想听听秋鲁会如何解释自己和他的关系。

    “又勾搭上一个?不会像秋晨一样,只玩一回然后就削价处理吧?”

    贾海南问话的语气轻浮,还颇有不屑的讥诮味。

    秋鲁多少有些尴尬,忙将其拉远一些,再才低声解释道:“这是我原单位一个同事的妹妹。从沪江到夏江来办事的。刚遇上。”

    “同事的妹妹?”

    贾海南根本不信,撇嘴道:“别不好意思了。我瞧她挺正点的。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完全不至于影响到你的好食欲。而且隔得远正好下手,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放心,闻慧和秋眉那儿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被贾海南一语道破了天机。秋鲁有些脸上挂不住了,就故作姿态地拉下脸道:“小孩子家家的,谁教你这些混账话的?小武吗?那我回头可得好好敲打敲打她了。”

    见秋鲁一下子就拿住了自己死穴,贾海南跳脚嚷道:“嗨,姓秋的,咋经不得玩笑呀?”

    “想开玩笑?和你家武晓梅开去,别拿我秋鲁来说事儿。”

    见秋鲁板起了脸,贾海南又嬉皮笑脸凑到他身边,咬着其耳朵嘲笑道:“你还真以为我刚才没看见呀?那女人从下船那会儿就一直尾随着你,亦步亦趋的。分明就是在欲盖弥彰。而且你和她刚才说话时的那个暧昧劲,让人看了都能直泛酸水。你们俩要是没有一腿,我贾海南今后跟你姓。”

    秋鲁脸颊上有些发烧,但也有些诧异:“你和小武刚才不是明明腻在一起卿卿我我,周边的世界啥都看不见了吗?”

    “你忘记人家小武是干啥的了?”

    贾海南“嘿嘿”笑起来,满脸都是得意劲儿。“人家是演员出身。还是担纲主角的那种。她若想糊弄你,那是分分钟的事情。你的演技和她比起来,那就太小儿科了”

    “你还别说了,我真把这个给忘记了。”

    秋鲁搔搔头皮,也陪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两声,然后还是不忘分辨地解释道:“我和她真没关系。”

    “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儿呢”贾海南不屑地撇撇嘴道:“估计离勾上手还差点火候。要不,趁着她这几天在夏江,小兄弟给你从旁扇扇风点把火,帮你再使些劲?那样就能保证你马到功成。”

    听贾海南的话越说越不堪了,秋鲁已没心事与他再斗嘴,遂肃容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俩真是路上巧遇的。而且她要办的事情有些棘手,求上门我又不能不帮忙,所以还得让你跑跑腿。”

    “凭啥?”

    贾海南一翻白眼呛声道:“为了接你,我今天还特意请假了。现在还得赶回去上班呢”

    秋鲁根本不理睬贾大少的白眼,笑呵呵吩咐他道:“既然今天你已请了假,那为我的事情多跑点腿正好。我已有两天没能好好休息了,今天就呆在家里养精蓄锐等你的消息。你办完事儿,回头你直接送华幕去胜利饭店住下。你们是开两台车来的吧?你走你的,我和眉眉她们一起直接回家。”

    “山喂,姓秋的,我发觉你办事很不公平哦凭啥总是我贾家跑腿替你干这个帮你做那个,就从没见你姓秋的帮我贾家干过啥呀?我自己命贱那就不表功了,我家老爷子凭啥也得为你的事情忙前忙后操劳?”

    贾海南开始满嘴跑火车地唠叨抱怨起来。

    “一派胡言”

    秋鲁指点着他的鼻尖,依旧笑容不改道:“我问你,此刻站在华慕旁边那漂亮女孩你是从天上捡来的?姑苏你,那是秋眉她妈帮你找的。你人保组的工作,是谁帮你去开口求你老爷子办的?那是我。还有呀,上次你妈非要把老冯家的那丫头介绍给你,你死乞白赖不肯去相亲,又是谁帮你出面婉言拒绝的?”

    “喂,秋鲁。这全是我自己就能当家作主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凭啥把好事儿都算在你头上,把功劳都记载在你薄上啊?”

    贾海南跳起脚嚷嚷起来,引得俩女子都朝他好奇地瞅着。

    “你才知道呀?”

    秋鲁笑着踢了他一脚。“快滚吧去车里等着,然后陪华暮赶紧去办正经事儿。”

    目送一对恋人走远,华慕这才姗姗走近秋鲁身旁,轻声问道:“秋哥,是您朋友?”

    “一个小兄弟。”

    “我家老彭的事儿,您是准备交给他跑?”华暮的话语里透着一丝不安道。

    “对呀,咋啦?”

    “秋哥自己不方便出面?” 华慕再问一句时,眼里已不仅是不安,而尽是愁色了。

    “你那点小破事儿,值得我亲自去跑嘛而且捞你家老彭的事儿,我还真不合适露面。”

    心知肚明华暮心底在担忧什么。但秋鲁既不点破,还边走边顺口胡诌道:“你别看海南年轻,好歹参加工作有大半年了。你需要去疏通的那些关节,他不说全知道在门朝哪边开,但绝不至于走错衙门;而你要去打点的那些人,他即使不知晓人家有啥分量起啥作用的,但见面之后帮你打招呼问候。也不会因为说不清楚事情让人家直接赶出来的。”

    华慕真的急了。

    自家天大的事儿,秋鲁居然儿戏般将其交给一个刚参加工作嘴上还没毛的娃娃去办,这不免让她心底惶恐。她觉得这是秋鲁对她昨天做错事的变相惩罚。于是就用哀怨的目光瞅着秋鲁,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秋哥,那您能不能把您那些关系告诉我,让我自己亲自去跑呀?”

    “那家伙既勤快又不喜欢动脑子,最适合干些跑腿的事儿了。你那点小事儿,交给他办理恰到好处。我觉得用不着再找更高层次的关系了。”

    秋鲁脚步不停,嘴里也继续装疯卖傻。

    “秋哥,我。。。”

    秋鲁刹住脚步回头瞥华幕一眼,发现她眼圈儿已经红了。眸子是雾蒙蒙的,长睫毛也在不停扑闪,显然是在强忍着就要潸然而下的泪水。

    “看你还敢和我开玩笑不”

    几乎就要忍不住纵声大笑的秋鲁见了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知道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了,就提示道:“忘记他姓啥了?”

    “秋哥,你刚才就让我叫他海南了,没告诉我他姓啥呀再说了,这和我家老彭的事情之间有关系吗?”

    有些怯生生的华慕,更让秋鲁感觉心旌摇曳。所以再提示一句道:“你先仔细看看他开来的那辆车,再过细瞧瞧车牌号。”

    “军区一号车?是贾司令员的坐骑?”

    有些惊吓过度的华慕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红唇。

    秋鲁微笑着点点头。“车主姓贾,他也姓贾。你跟着他走,一切听他安排不会有错的。事情如果办得顺利,晚上我给你接风。”

    嘴里说着,秋鲁已率先朝闸口外走去。

    华慕碎步小跑两步撵上他,轻拉他衣角,有些撒娇地小声嘟囔:“秋哥,你真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去?”

    “小妹,你昨晚害得我几乎整晚都没睡,我不得不回家先补个瞌睡吧?”

    华幕风情万种地娇嗲嗲道:“秋哥,你的接风宴小妹有些等不及了,你可记得早些来接我哟”

    秋鲁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有些轻飘飘了。

    刚下堤就看见贾海南的车已经缓缓开了过来,他遂朝华幕挥挥手,落荒而逃般赶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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