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D></TD></TABLE>

    天空只余一抹微微残照了。暮色下的盘山公路,在视线中已蜕变成一条土黄色模糊的轮廓线。

    心慌意乱的民警小张因心情过度紧张,不仅忘记拧燃车前大灯,而且还在下意识地猛踩脚下油门,拼命想让摩托车跑快些、再快些。这样,他不仅能马上把人犯送到县看守所羁押起来,也能很快赶回自由市场,帮助他的同事老孙处理那场意外事故。

    飞驰的摩托车在蜿蜒、颠簸的山道依旧行驶得很稳健。拐过一个右转急弯时,摩托还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车上的小张很为自己高明的车技而得意。不过就在此时,他陡然察觉车前轮滑进了一道横贯路面的浅浅小沟,车把也因而瞬时的震荡偏离了正前方的山道,有直接冲下山崖的危险。这条小沟明显不是人工开挖,而是由山涧水流自然冲刷和侵蚀路面形成的。

    小张的反应也算神速了,下意识踩急刹、搬正车把,力图尽量保持住车体的平衡。于是,三轮摩托凭借着此前的巨大惯性,很顺利摆脱了小沟的羁绊重回路面。不过,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的小张又突然发现,在距离小沟大约五六米处,昏暗的路面正中还横卧着一块尺余高、由山坡上滚下的落石。他虽然再度扭转车把妄图修正前进方向并及时做出躲闪,车体部分也确实因此成功躲开了那块落石,可惜拖拽在车右方的那个拖斗的下半截,也就是此刻在押犯乘坐的那半边,已狠狠地撞在了石头上。

    石头与钢铁两者瞬间撞击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让整个摩托车不仅原地旋转了九十度停了下来,而且车身连带着拖斗,也一起朝左侧驾驶员这个方向腾空飞起。尔后,它们在空中横翻了一个完整的180度,最终在未能及时跳车逃离的驾驶员身上重重地砸了一下。

    在失去意识之前的刹那,小张民警恍惚看到,原本坐在拖斗里被铐着双手只能等死的那个少年在押犯,不仅以他未曾料想到的敏捷身形,借着车体在天空横滚的机会,以车斗护栏作立足点,顺势蹬腿、旋身,先做了一个高难的倒立弹跳动作,此后又在空中耍了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最终毫发无损地稳当当站在了路中央。

    -----“勇哥,出来吧。平安无事了。”

    双手依旧戴着镣铐的肇辄站在路中央,朝着来路方向的山坡上小声呼喊着胡勇的名字。他此刻所站位置右侧下方的山坡不远处,那辆失事的三轮摩托已倒翻在灌木丛中,其中一个车轮还在不停空转。而摩托车车斗的下面,则压着因受伤已晕厥过去的民警小张。

    从“猴子”从孙干事面前现身的那一刻起,肇辄就意识到胡勇等人已做好了在押送半途营救自己的准备。“猴子”搞的那些小把戏,他一眼就能洞悉这是在创造下手机会,也为此做好了随时跳车逃亡的一切准备。而金光路上随之发生的那场知青和乡民的群体性冲突,他作为旁观者不仅观看了一个整场,也亲眼目睹了“猴子”受伤的过程。但他那会儿不仅没法伸援手帮助“猴子”脱困,甚至连合适自己跳车逃亡的机会也没找着:孙干事始终守在他身畔,手里还握着早已上膛的手枪。

    而肇辄也注意到,胡勇的影子并未在现场显身。所以他马上断定,“猴子”与老乡们的冲突仅仅只是烟幕,其受伤更是纯属意外,真正会出手援救自己的人是胡勇。而且他此刻肯定就隐藏在附近或者是在前面山路上的某个地方窥伺着,并焦急地等待着三轮摩托的到来。于是,三轮摩托重新上路之后,坐在飞驰的摩托车拖斗中的他,眼睛就在一刻不停地朝两旁梭巡。当车子刚驶入山道不久,他就很轻易地发现了隐藏在半山腰树丛里眺望的胡勇。

    摩托车经过胡勇脚底下的山道时,肇辄预想中的劫车事情并未发生。但他并未因此气馁,因为他相信胡勇的人品;当摩托绕过山道急弯,前轮滑落沟底的瞬间,肇辄知道这里应该就是胡勇预设的劫车之处了。虽然思想上已有所准备,但他却推算不出胡勇会如何下手,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至摩托车撞上路面落石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胡勇给自己制造的逃逸机会到来了。可惜被铐着的双手让他使不上劲儿,只能借助车身整体倾覆过程自己身体已倒置于车下方的那一瞬间,以车斗为着力支点,单脚猛蹬车拖斗侧板,然后顺势一个侧腰鹞子翻身,极惊险地脱困而出,而没让自己如同那个小警察一般,被倾覆的摩托给狠狠地在身体上猛砸一下。

    肇辄呼喊了好几声,胡勇的身影终于从前方左侧高坡上的树丛后再次现出。先探头鬼鬼祟祟朝林子外和山道观察了有一阵子,这才壮着胆,沿着山坡穿越灌木林走下来。

    到了肇辄身旁,仍心有余悸的他先四下张望一番,再看看下边缓坡上的车祸现场,然后才既惶惶不安,也带着些尴尬地问肇辄:“没伤着你吧?”

    肇辄的神色倒是颇轻松。还能微笑着一边摇头,一边安抚胡勇道:“若真伤了自己,那岂不是给师父你丢脸!”

    既然肇辄无恙,胡勇此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当即黑着脸对肇辄道:“这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今天这半天时间,我都快被你的事情被吓死了。”

    直至此刻,肇辄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前处境的不妙,遂赶紧收敛起笑意,小声道:“谢谢勇哥。”

    因为肇辄的这句感谢话,胡勇的表情倒是多少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苦笑着连连摇手道:“纯粹走狗屎运而已。没伤着你,我就该喊一声万岁了。”

    肇辄捏捏胡勇粗壮的胳膊,很诚心地感谢道:“既然下手劫车,那肯定就会有风险。勇哥何必为此自责?”

    “不是的,不是的。。。真是瞎猫子撞到了死老鼠。”

    嘴里说着,胡勇的一张黑脸颊也因羞惭而涨红了。这倒是让肇辄有些愕然了。

    -----胡勇能救下肇辄,确实属无心插柳之举。

    匆匆忙忙离开黑集市之后,他沿着山道好一阵疾跑,想找一处理想的拦截地点。此后,他不仅很顺利地在山路上找着了几步路外颇适合下手的那处急拐弯,而且也发现了眼前这条由山涧水流在路面自然蚀成的排水沟。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左右两侧的山坡都为郁郁葱葱的灌木环绕,树木虽不高大,但恰好能掩藏住人,还不遮挡视线,胡勇认定这里确实是营救肇辄的最合适地点。但细致观察了这条小沟一番,胡勇感觉它还是有些浅。如果押送车开过来时车速不快,或者驾驶员很熟悉这里的路况自觉减速,即便自己事先对小沟做一些掩蔽,也很难造成翻车事故。

    既然没十分把握能借助小沟制造出车祸救出肇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胡勇打算再多预备一套应急措施:利用摩托车减速的机会,从山坡上滚下一块巨石或者寻找到一根稍粗些的倒伏树干,用其直接砸翻边三轮,以便营造出一个自己出手营救肇辄的短暂机会。

    这么想着,他脚下不停地爬上了右侧的高坡,也找到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巨石,还尝试着将其摇晃松动之后推下了山坡。等到石块很顺利地滚落到路中央,胡勇再度下到路面去检查落石的效果时才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到此刻甚至还都不知边三轮的挎斗是在车子的哪一边呢!假如滚落而下的石头或者是树干是砸在肇辄乘坐的这一边,那自己岂不是会把他也连带着给一起砸死?

    一阵强烈的后怕之后,胡勇思忖,自己绝不能选用太大的石头来砸车,于是就决定重返山坡去寻找些稍小的石块。至于先前已滚落在路面中央的那块石头,由于时间紧迫,他已经来不及去清理掉了。

    再次爬上山坡,还没来得及有机会去寻找大小合适的石块,这时金光路方向就传来了枪声。

    胡勇只以为是“猴子”等三人为形势所迫,被动地在金光路上提前动了手,于是赶紧又转身往前边的南坡跑。那里能看得到山脚下的黑集市全貌。可他人还没下到山道上,站在半山腰耳朵里就已听到了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再接着,他的眼帘里就出现了三轮摩托的身影。随后,他就目瞪口呆地目睹了摩托驶入山道之后拐急弯、滑落到水沟里,以及随后车身撞上落石倾覆,并翻滚下山坡和肇辄跳车的全过程。

    目睹车祸发生的瞬间,胡勇的心猛地收紧了。他很担忧肇辄会因自己的疏忽和懈怠随之报销了。假如真是那种结果,自己此前的所有好心就等于只办了一件大大的坏事:将救人变成了杀人。所以此刻见到肇辄无恙,他心底依旧感觉后怕的同时,终究还是为自己先前的粗疏和鲁莽感觉尴尬。

    听胡勇简单几句话述说了他此前所犯下的过错,肇辄只是呲牙无声地笑了笑,随即伸出手来,朝胡勇讨要自己的自行车钥匙。

    胡勇交还了车钥匙,也告诉了藏车地址之后,又关切地询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胡勇没有询问肇辄今后将去哪儿。因为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茫然得很。肇辄这样出身的人,原本在社会上的生存空间就极为狭窄,如今又新增了那样一条可怕的罪名,未来可以说是几无立锥之地也毫不为过了。

    肇辄似乎有片刻的失神。随即他就紧抿双唇,很坚定地道:“无论去哪儿,反正我得先回一趟村里。”

    “你找死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家肯定会在村里守着你的。”

    肇辄轻轻摇了摇头,坚定的神情不改。

    虽然直至此时肇辄依旧一句话也没提及下午被关押和受审的事情,但胡勇还是能猜出,这事的发生与樊二柱脱离不了干系。那他这般执着地坚持要回村一趟,就只能是为了复仇了。于是顿时拉下黑脸,先警告肇辄一句,再狠瞪眼道:“为报复那个家伙?不值得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别的事儿。”

    肇辄摇摇头否认道:“我就算要逃亡,也总得有盘缠吧?所有的钱和票证全搁在家里了。不回家一趟取了它们,此刻我能去哪里?”

    肇辄当然不会告诉胡勇,自己独自逃亡之前,必须回去向周宇讲述一下自己不得不爽约的原因和经过,也让他有一个自行离去的精神准备和时间差。自己虽然已自顾不暇没可能再继续掩护他了,但道义上的提示责任却不可推卸。

    “你要真想清楚了,我也就懒得废话提醒你了。”

    胡勇说这句话时,山坡下边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于是他看看肇辄,顺口问道:“要不要帮那个家伙一把?”随手还指了指躺在那里的受伤民警小张。毕竟此人的受伤是他胡勇一手造成的,他良心上多少有些因此而不安。

    “别管他!让他去死。”

    肇辄神情极为冷漠地摇头拒绝。

    胡勇多少有些诧异。肇辄过去可从来都不是个性格冷血的人哦!

    胡勇是不知道,此刻躺在倾覆车身下的那人,在短短几小时内给肇辄精神和**上造成的伤害,已让肇辄有多么地难以忘怀。那人为了立功受奖,不仅不分青红皂白、不听他申辩就将他粗暴地押回派出所审讯,而且为了逼他交待问题并交出所谓的同谋,还几次使用了下流卑鄙的暴力手段。肇辄是绝不会去同情和帮助那样的恶棍的!

    阻止了胡勇的冲动或说是软心肠,肇辄自己却慢腾腾走向倾覆的摩托车。他没有理睬那个不停哼唧且血流不止的家伙,反而从濒死的他的口袋里搜出了手铐钥匙,很从容地解开了自己的手铐。然后,他神态轻松地仰起头朝胡勇吆喝道:“勇哥,别在这儿磨磨蹭蹭了,快去救猴子哥吧。”

    “猴子也进去了?”

    胡勇这下子因为紧张连汗毛都竖起来了。不会刚救出一个,另一个也跟着搭进去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

    再次爬上山道的肇辄,一边揉着自己有些受伤的手腕,边给胡勇解释了此前在金光路上所发生的事情。

    见胡勇听完自己的话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地赶往事发现场帮助“猴子”,肇辄赶紧拉住他的手,让他配合着自己先将造成车祸的那块石头抬着扔下了山坡,再仔细清理完现场内所有人为因素的痕迹,之后才叮嘱他道:“不能直接过去,要绕个弯装成是从其他地方赶去的。记住,今天这里发生的车祸,是事故,而不是人为造成的。无论何时、何地,是何人问及的,都不能改口。勇哥明白我的意思吗?”

    胡勇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再拍拍肇辄的肩膀感慨地说:“你小子真是生错了时候呀!换个时代,象你小子这样的脑袋,唉。。。”

    胡勇感觉喉咙有些发酸,话已说不下去了,于是赶紧转身快步朝山下跑去。

    肇辄则追着他屁股安慰道:“勇哥别急。过去后把猴子哥先送医院,完事后你直接回省城。我这边的事儿你就别担忧了。一时半会儿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小说网,!]

    ...  </P></TD>

章节目录

男人与战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老榔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老榔头并收藏男人与战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