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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你裤腰上扎着一条，另外再带条武装带干啥？”
“这条可不是用来扎裤子的。带着防身用。”胡勇摇了摇手里的军用皮带，嘿嘿笑着解释道。
天未破晓俩就动身了。刚上路那会儿，天黑加上乡道路面颠簸，胡勇干脆建议一人骑车，另一个跟车跑，以此作为了当天的晨练。直至上了鄂豫公路，两人这才停下跟车跑，改为轮流在前面蹬车，闲着的在后座休息。此刻轮到肇辄蹬车。骑行过程中，他还有闲暇东张西望，侧脸瞥见胡勇正把玩着一根牛皮军用武装带，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武装带真漂亮！是正规的军品吧，你从哪里弄来的呀？”眼里看着羡慕，肇辄嘴上也“啧啧”有声地夸赞着。
前几年最时尚的打扮，就是身披草绿军装，头戴无檐软军帽，腰扎军用牛皮武装带，然后，再在臂膀上戴一只红彤彤的红卫兵袖标。这就是所有年轻人都梦寐以求的全套装束。
如果能穿戴上这全套行头，攥一本红宝书把手臂紧贴心口，再将胸脯高高挺起，把另一条空着的胳膊甩在身后；一条腿马步前弓，另一条腿后蹬微曲。虽然现在感觉那造型有些雷人，但当时那样穿戴和那般摆造型，本人都会自我感觉格外威风和有型的！当然了，即便是到了如今，想配齐这整套行头都绝非易事一件，即使家里有人当兵也难办到。毕竟这年代家家户户女子都多，兄弟姊妹能平均分到一样也不容易。所以普通人即使是有其中之一，也会令人眼红妒忌。
肇辄很清楚胡家没人当兵，无福享受部队的福利，所以他饶有兴致地打听着东西的来源。
“红卫兵大串联那会，从部队营房里搞来的。”
见肇辄打问起武装带的来历，胡勇顿时面有得色。
六七年老人家要在**城楼接见红卫兵小将，全国随即搞起了大专院校和中学学生之间的大串联。由于部队所有的兵站、营房都对参与大串联的小将们免费开放，吃喝住行也统统不要钱，胡勇也就随大流去了一趟北方。这是他平生唯一一次跨省远行。当然了，从小樊村去几里路之外的豫南偷鸡摸狗是不计算在内的。
既然老人家说红卫兵是最可爱的人，大串联时，部队的指战员对小将们也就格外和蔼可亲，真正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既然如此，很多红卫兵小将就不讲客气地将“亲人”身上的军装拔下来据为了己有。不仅是军装，其他的军品，凡是用得着、看得上的，小将们都会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坑蒙拐骗地想办法将其作为“纪念品”搞到手。胡勇就是那会儿以类似的方法，弄来了手里这条武装带。甚至此刻他身上穿着的、早已破烂不堪的那件旧军装，也是当年的战利品。
忆及这段难忘往事和当年的意气风发，尽管从来都不是戏台中央的主角，但胡勇的口吻里多少还是有些自豪和感慨。
“带武装带防身？你也真敢想。真出事了，这东西能抵挡得住人家手里的家伙？”肇辄不屑道。
“小屁伢，你也终于有不懂的东西了呀？”
胡勇更显得意了。以教训的口吻告诉肇辄道：“如今这年月，虽然走到哪儿都是凭拳头硬来说话，但你真要敢动家伙，那就算犯罪了。如果只使铁尺或者武装带一类的东西，效果差不了多少，但定性时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今天出远门，铁尺随身带着不方便，我就顺手捎上了这条武装带。这是不是也算你常说的那啥。。。未雨绸缪？”
“呵呵，懂得用成语了。不简单嘛！”肇辄习惯性顺口挖苦了一句。
有些脸红的胡勇瞪肇辄一眼，警告道：“好好骑你的车！再敢阴阳怪气说话，小心我揍你。”
“勇哥，啥时候起身？”
“把你送到地方就动身。”
“有钱买车票吗？要不要我支援一下？”
手里有了周宇给的“差旅费”，肇辄此刻底气很足，也很想帮师傅一把。
“有了。你老头给的。”
说到钱的来源，胡勇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肇辄见机快，赶紧转换话题，满脸关切地问道：“勇哥，前几天你闹死闹活的想回省城，后来又不急着走了。这到底是为了啥事儿？”
胡勇闻言脸色顿时阴郁下来。“与你无关！你小屁伢少打听大人的事儿。”
“我是小屁伢？那你往日干嘛啥事儿都朝我讨主意？真是狗拿耗子不识好人心！”
肇辄有些悻悻地责怪胡勇一句，又提醒道：“你家里若真遇上事儿了，若指望你这笨嘴拙舌的家伙出马，除了会用拳头泄愤，你还能帮得上啥忙？我问你情况，也只是想帮你提前参谋参谋，未雨绸缪着，看能不能绕个道解决问题。”
话题扯到回城的事情，这倒是提醒了胡勇。
他此次回省城的初衷，还并非是想去跑病退返城手续，而是有另外一件大事等着他。原本他急于赶回家，是打算直接寻仇人报仇的。经肇飞劝解，也是因时过境迁心情慢慢冷静，所以报仇雪恨的心思变淡了许多。但那不等于他会彻底放弃早前的想法。
肇辄此刻的话让他醒悟到，直接捅死那个敢伤害自己妹妹的家伙，或者如江湖好汉了却恩怨那般对其卸胳膊剁腿的，显然都不太现实。人家既然有权有势敢玩弄自己妹妹，真知悉自己要去报仇了，一定会有些应对手段等着自己。如此一来，自己不但报不了仇，或许还会白白搭进去。
若如肇辄点拨的那样，想些歪主意或使些阴损的点子去搞臭那家伙，让他有苦难言地吃些哑巴亏，这还是有可能办到的。当然了，干这类事并非自己所擅长。带上肇辄去或许真能派上用场，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而且此行危险性不小，自己是绝不可能让他搀和进这些事情的。
盘算起有何人擅长出歪主意和擅使损招，胡勇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合适的对象：一个奸诈似鬼，狡猾如狐，成天以作弄人、算计人为乐，靠坑蒙拐骗混日子，绰号叫“猴子”的家伙。那是他以前的师弟，目前就下放在县城附近的李村。胡勇琢磨着若能邀约他结伴回省城充当复仇的帮手，那是最理想的情况；即使他一时半刻走不脱身，若能帮着出些歪主意，也比自己莽撞地直接和仇家硬碰硬要强。
想到了就干。胡勇当即告知肇辄，得多耽搁几分钟时间，顺路到县城附近的李村绕一脚去找个人。
“勇哥，这会儿去找人找得到吗？我还得赶时间哟，不会误了正事儿吧”
肇辄有些犹疑，侧过头吞吞吐吐问胡勇。
“误不了你的大事。再说了，你小屁伢能有啥大事儿？”
肇辄不接胡勇的话茬，又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要找的人这会儿还能窝着不动弹？他不用下地吗？”
“应该在！”胡勇很有把握道：“那家伙向来昼伏夜出的，一年难得出几次工，整天就窝在家里装神弄鬼骗吃骗喝。太阳晒屁股，正是他睡觉的黄金时间；晚上去找他，倒十有八~九靠不住能寻得见人。不是去偷鸡了，就是去摸狗了，再不就是在赌博。”
“勇哥，你这不是在说自己吧？”肇辄嬉皮笑脸顺口调侃起胡勇来。
“放屁！勇哥我早金盆洗手了。”
嘴里在否认，但想起往昔的种种劣行，胡勇多少仍有些涩然，遂赶紧转移话题。“喂，小屁伢。拉着勇哥急急忙忙赶到县城，到底想干啥呀？”嘴里在刨根问底，眼睛也逼视着肇辄。似乎他真敢说谎话，自己就敢随时扔下他转身就走。
见此前的王顾左右不再起作用了，肇辄轻描淡写道：“帮人送点东西。”
“给谁送，送啥？又是在帮谁？”胡勇催问道。
“送一封信。送给谁嘛，周叔叔不让说的。。。”
嘴下稍不留神，周宇的名字已脱口而出。等发觉自己露了馅，肇辄又赶紧捂住嘴。
“姓周的？上次来的那个军队干部？”
一听周宇的名字，胡勇脑海中情不自禁就浮现出那个鬼祟、神秘的影子。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就算有打电话说不清楚的事儿，姓周的还不能自己花几分邮票钱将信寄出去？为啥要让你帮着专门跑一趟？”
一系列的疑问顿时涌了上来。
紧蹙眉头的胡勇想捋清自己的思绪，搞清楚那些混乱的逻辑关系，但对于他简单的大脑来说，问题又实在有些过于复杂了。于是，想不清楚这些的他只能对肇辄怒目而视，没好气地喝问道：“赶紧坦白交待，到底是咋回事儿？否则休想让我送你去县城。”
面对胡勇的言辞威胁，肇辄只得再编出一大堆谎话，轻描淡写将周宇拜托转信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听不出肇辄话的真伪，也辨认不出其中的破绽，但胡勇仍不放心地追问道：“姓周的这几天又来村里了？”
“没有。是上次他来村时拜托我的。我这几天玩过了头把事情忘记了，昨天才记起来。也是想顺便去县城找找我爸并给你饯行，所以才拉着你一块儿来的。”
肇辄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尽管话里依旧破绽不少，但胡勇倒是没留意到肇辄所说细节中的漏洞，只是下意识恐吓道：“那我得盯着你行事。要不然我就直接替你去送。”
“不行，不行。周叔叔交待过，这事儿必须由我亲自办。”
“为啥？”
“真不方便说。”
肇辄赶紧作揖打恭讨饶。
双方为此又争执了一番。结果当然还是胡勇毫无意外地败下阵来。但胡勇也不会轻易退缩，当即依大欺小拍板道：“先找到猴子，然后大家合计着一起商量。那家伙脑袋瓜好使。你的事情让他帮着判断一下拿个主意，免得你小孩家家的吃闷亏。”
------胡勇的话倒是没有夸张，“猴子”果真是个人才。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就用实际行动向肇辄证明了他的能力。猴子姓侯，叫啥名字胡勇没说，只让肇辄管他叫“哥”。他是被胡勇从床上拧着耳朵扯起床的。
不情不愿被胡勇拽着出门时，他顺手披了件脏兮兮看不出本色是灰还是蓝的旧中山装，歪戴一顶的确良军帽，耳朵两边还不忘记各夹上一根烟卷。
从李村出来到县城短短的几里路程，“猴子”已从公路两侧的村庄里淘弄来七八根黄瓜、数十粒半青不红的枣子。不过有两次他跑回来时姿态都稍显狼狈。一次身后有几条狂吠的土狗在撵着屁股咬；另一次，干脆是几个村民拎着冲担和锄头在他身后喊打喊杀。好在“猴子”确实如猴一般机警、灵巧，每次都以超高难的动作，飞快跃上自行车的前横杠从而化险为夷。
“猴子”的身材短小精干，挤在胡勇身前的自行车横杠上，不仅没增加胡勇多少负担，而且还令人很难以置信地没让自行车爆胎。仨打打闹闹的笑谈之间，自行车已歪歪斜斜如同醉汉般顺利骑进了城关镇。
下车之后，三人不客气地将“赃物”进行了分配。
“猴子”分给自己和胡勇各三条黄瓜，只吝啬地递给肇辄两根，剩余的，他已悄悄揣进自己衣服里面。一直紧盯着他手上动作的肇辄，瞧着他身上鼓囊囊突然多出的一块，颇不满意地翻着白眼珠子道：“猴哥，你这样可有些不够义气哟。”
被肇辄抓了现行，“猴子”倒是一点不脸红，反而咧嘴笑着诡辩道：“别总想着搞绝对平均主义。你这种思想意识要不得，该接受批斗。老人家为啥要让我们斗私批修？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思想意识的存在。而且你小小年纪，吃多了不干净的生东西会伤身体的。猴哥我这是在体谅你。”
肇辄也不含糊。先做一个挥舞语录本的姿势，嘴皮子利索地顶撞道：“老人家还说过：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嘴里说着，手已飞快地伸向他怀里，欲抢夺他藏匿下的东西。
“反了，反了。你小崽子敢造反？”
猴子一边扭摆着身体躲闪，一边高声呵斥肇辄。但肇辄不依不饶，手头和他纠缠不休，嘴里则继续高喊语录：“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小屁伢，你心眼忒小。敢与侯哥顶嘴，我看你是屁股痒痒了欠抽吧。”
“猴子”嘴里辩驳不过肇辄，打架也打不赢肇辄，遂躲藏在胡勇身后，先把藏着的黄瓜掏出，在袖子上胡乱擦拭一下，三两下就咽进肚子，随即把双手一摊道：“瞧清楚了，我手里到底有几根黄瓜？凭啥说我不公平！”
“你耍赖！”
肇辄和胡勇都被猴子滑稽的举止搞得哭笑不得，摇着头，一起指责他无赖。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之间，仨已来到原县政府大院门前。
没有直接朝大门里闯。“猴子”示意胡勇将自行车停在街对面的树荫下，并说要仔细观察一番，再作最后行动的决定。
大院靠大门的院墙之内，于门的左右两侧各建有一幢一层的小平房做了值班室。值班室对着入口通道的墙壁上，除留有监视往来进出人员的窗口，此外还开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孔洞。“猴子”观察了一下这个小洞，顺口给胡勇和肇辄解释这是给陌生面孔进出大院时办理登记用的。
由于三人都没有手表，准确的时间掌握不了，只能大致约摸了一下，应该是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此刻，进出大院办事的人并不多。这些人中间，除了有数的几个熟面孔被门卫直接放行，其余的生面孔，则全被那个带红袖标满脸傲慢的中年值班员拦下了。先老老实实到小洞口前凭介绍信登记身份，此后查明清楚来意和要找的人和部门，最后才挥手放行。至于在小孔洞后面办理登记事宜的人是男是女，三人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总之，他们断定把守大门的人至少是两个或以上。
“猴子”手搭凉棚观察了一阵，侧脸问肇辄道：“你带介绍信了吗？没那玩意估计难进去。”
见肇辄颇为得意地点头，站他身旁的胡勇倒是颇为诧异，就问他哪里得来的那东西。肇辄低声解释道，周宇早就料定会有这个事儿，所以就提前给他准备好了。胡勇摇摇头不再吱声了。
趴在自行车坐垫上刚把介绍信的留白处填写完毕，“猴子”的一句话让肇辄顿时又傻了眼。“即使有那玩意，估计你小屁伢也难混得进大门。而且就算你勉强进了大门，里边的办公室让不让你进去也难说。”
“凭啥？”
挥舞着手里的介绍信，肇辄颇不服气道。
“猴子”朝地上吐口唾沫，撅嘴讥诮道：“你一半截子小屁伢，到革委会大楼能办啥公事？如果你说是来送信的，那人家顶多答应帮你转，不会放你直接进去的。”
帮着转达？那可不行。
肇辄有些急了。
抓耳挠腮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可怜巴巴地瞄着“猴子”。见肇辄已服软哀求，“猴子”顿时满脸的得意洋洋。不过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还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肇辄身畔的胡勇再次开了口。“喂，辄辄，你瞧，那是不是村里的那个农村兵？”
“谁呀，樊二柱？”
“应该是吧。”
顺着胡勇手指点的方向瞧过去，肇辄果见樊二柱正大摇大摆走向院里。直至其消失于大楼里，其间，门卫不仅没敢伸手拦下他盘诘，甚至都没敢发声询问他的名字和来意。
“有办法了。”
蹲在地上的“猴子”一拍大腿跳起身，透着狡黠和精明的小眼珠子笑眯眯望着肇辄道。
“是吗！啥办法？”肇辄高兴地连声追问。
“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但不能让胡勇听见。就让师兄那个笨蛋自己去猜。”
见“猴子果真”附着肇辄的耳朵嘀咕两句，此后肇辄也兴奋地连连点头，胡勇哭笑不得地“呸”了一声。他才懒得关心这些了，只要肇辄能平安把信件送出去就行。
“猴子”要拉着肇辄当即就行动，肇辄却为难地摇着头说：“现在还不行”。“猴子”顿时就不高兴了，不满地哼唧道：“咋啦，信不过猴哥？”
肇辄扭扭捏捏道：“我担心此刻进去，会与刚进去的那个家伙撞车。”
“猴子”不屑地说：“怕他个乡巴佬干啥！他要是敢对你不客气，猴哥我替你收拾他。”
“猴子哥，我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这儿办事。”
“就你屁事多，人小鬼大的。”
。。。
约摸十来分钟之后，等樊二柱出了大门，“猴子”这才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扯扯身上的衣衫，大摇大摆向门房走去。
-----“喂，干啥的？这是县革委会机关重地，闲人免进。”
坐在门房外的值班中年男子，其实早就留意到了街对面树荫下的三个年轻人，虎视眈眈的眼睛也一直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敏锐的革命警惕性告诉他，这三个绝不像好人，必须提高警惕，严防他们可能的破坏行动。只是由于职责所在，他此前倒是无法分身去报案，或直接扭送他们去县机关的人保组。心里正为此悻悻着，没想到其中一个倒是自投罗网送上门来，于是他赶紧上前拦截。
“办事儿。”
“猴子”就似没看见门卫的凶神恶煞模样。他先冷哼一声，再模仿着来办事的机关干部，背起双手，器宇轩昂直接朝大楼正门走去。门卫也就是一愣神间，“猴子”早已走出老远，如大梦初醒的他这才气急败坏朝“猴子”撵了过去。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否则对你不客气了。”
猴子压根不搭理门卫的吆喝，反而加快脚步朝前疾行。
紧跑慢撵，在距办公大楼正门几步远近的地方，气喘吁吁的中年男门卫总算将漠视自己权威的“猴子”挡下了。
伸胳膊抬腿正欲将他扭送去门房盘诘，没料到身材瘦瘦小小的“猴子”轻巧地一个躲闪就避开去，还顺势将他的胳膊反拧到后面，然后使了一点巧劲，往上不知咋的一顶一扭，顿时让那门卫痛彻心扉地大声嚷嚷起来。
肇辄在“猴子”朝院子大门走去之前就做好了充分准备。待门卫起身去追逐和拦截“猴子”时，他先是疾跑几步，再矮下身躯，勾腰从值班室墙外的小洞口快速潜伏通过；等“猴子”和那门卫的身体扭打在一起时，他早跑进了办公大楼一层的侧门。侧门此前一直开着，这是“猴子”早就提前观察到的防守漏洞。
进了侧门之后，心情不错的肇辄还有闲暇功夫回身瞥了大院这边一眼。让他有些愕然的是，原本拉拉扯扯纠缠在一起的“猴子”和那门卫，就这会儿功夫居然已手挽手，勾肩搭背地闲聊开了。而且“猴子”还从自己耳朵上取下一只烟卷分给了那人，彼此似乎交流得非常愉快。
真是个人才噢！
走在大楼里走道里，过了好一会儿肇辄心底还在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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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你裤腰上扎着一条，另外再带条武装带干啥？”
“这条可不是用来扎裤子的。带着防身用。”胡勇摇了摇手里的军用皮带，嘿嘿笑着解释道。
天未破晓俩就动身了。刚上路那会儿，天黑加上乡道路面颠簸，胡勇干脆建议一人骑车，另一个跟车跑，以此作为了当天的晨练。直至上了鄂豫公路，两人这才停下跟车跑，改为轮流在前面蹬车，闲着的在后座休息。此刻轮到肇辄蹬车。骑行过程中，他还有闲暇东张西望，侧脸瞥见胡勇正把玩着一根牛皮军用武装带，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武装带真漂亮！是正规的军品吧，你从哪里弄来的呀？”眼里看着羡慕，肇辄嘴上也“啧啧”有声地夸赞着。
前几年最时尚的打扮，就是身披草绿军装，头戴无檐软军帽，腰扎军用牛皮武装带，然后，再在臂膀上戴一只红彤彤的红卫兵袖标。这就是所有年轻人都梦寐以求的全套装束。
如果能穿戴上这全套行头，攥一本红宝书把手臂紧贴心口，再将胸脯高高挺起，把另一条空着的胳膊甩在身后；一条腿马步前弓，另一条腿后蹬微曲。虽然现在感觉那造型有些雷人，但当时那样穿戴和那般摆造型，本人都会自我感觉格外威风和有型的！当然了，即便是到了如今，想配齐这整套行头都绝非易事一件，即使家里有人当兵也难办到。毕竟这年代家家户户女子都多，兄弟姊妹能平均分到一样也不容易。所以普通人即使是有其中之一，也会令人眼红妒忌。
肇辄很清楚胡家没人当兵，无福享受部队的福利，所以他饶有兴致地打听着东西的来源。
“红卫兵大串联那会，从部队营房里搞来的。”
见肇辄打问起武装带的来历，胡勇顿时面有得色。
六七年老人家要在**城楼接见红卫兵小将，全国随即搞起了大专院校和中学学生之间的大串联。由于部队所有的兵站、营房都对参与大串联的小将们免费开放，吃喝住行也统统不要钱，胡勇也就随大流去了一趟北方。这是他平生唯一一次跨省远行。当然了，从小樊村去几里路之外的豫南偷鸡摸狗是不计算在内的。
既然老人家说红卫兵是最可爱的人，大串联时，部队的指战员对小将们也就格外和蔼可亲，真正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既然如此，很多红卫兵小将就不讲客气地将“亲人”身上的军装拔下来据为了己有。不仅是军装，其他的军品，凡是用得着、看得上的，小将们都会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坑蒙拐骗地想办法将其作为“纪念品”搞到手。胡勇就是那会儿以类似的方法，弄来了手里这条武装带。甚至此刻他身上穿着的、早已破烂不堪的那件旧军装，也是当年的战利品。
忆及这段难忘往事和当年的意气风发，尽管从来都不是戏台中央的主角，但胡勇的口吻里多少还是有些自豪和感慨。
“带武装带防身？你也真敢想。真出事了，这东西能抵挡得住人家手里的家伙？”肇辄不屑道。
“小屁伢，你也终于有不懂的东西了呀？”
胡勇更显得意了。以教训的口吻告诉肇辄道：“如今这年月，虽然走到哪儿都是凭拳头硬来说话，但你真要敢动家伙，那就算犯罪了。如果只使铁尺或者武装带一类的东西，效果差不了多少，但定性时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今天出远门，铁尺随身带着不方便，我就顺手捎上了这条武装带。这是不是也算你常说的那啥。。。未雨绸缪？”
“呵呵，懂得用成语了。不简单嘛！”肇辄习惯性顺口挖苦了一句。
有些脸红的胡勇瞪肇辄一眼，警告道：“好好骑你的车！再敢阴阳怪气说话，小心我揍你。”
“勇哥，啥时候起身？”
“把你送到地方就动身。”
“有钱买车票吗？要不要我支援一下？”
手里有了周宇给的“差旅费”，肇辄此刻底气很足，也很想帮师傅一把。
“有了。你老头给的。”
说到钱的来源，胡勇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肇辄见机快，赶紧转换话题，满脸关切地问道：“勇哥，前几天你闹死闹活的想回省城，后来又不急着走了。这到底是为了啥事儿？”
胡勇闻言脸色顿时阴郁下来。“与你无关！你小屁伢少打听大人的事儿。”
“我是小屁伢？那你往日干嘛啥事儿都朝我讨主意？真是狗拿耗子不识好人心！”
肇辄有些悻悻地责怪胡勇一句，又提醒道：“你家里若真遇上事儿了，若指望你这笨嘴拙舌的家伙出马，除了会用拳头泄愤，你还能帮得上啥忙？我问你情况，也只是想帮你提前参谋参谋，未雨绸缪着，看能不能绕个道解决问题。”
话题扯到回城的事情，这倒是提醒了胡勇。
他此次回省城的初衷，还并非是想去跑病退返城手续，而是有另外一件大事等着他。原本他急于赶回家，是打算直接寻仇人报仇的。经肇飞劝解，也是因时过境迁心情慢慢冷静，所以报仇雪恨的心思变淡了许多。但那不等于他会彻底放弃早前的想法。
肇辄此刻的话让他醒悟到，直接捅死那个敢伤害自己妹妹的家伙，或者如江湖好汉了却恩怨那般对其卸胳膊剁腿的，显然都不太现实。人家既然有权有势敢玩弄自己妹妹，真知悉自己要去报仇了，一定会有些应对手段等着自己。如此一来，自己不但报不了仇，或许还会白白搭进去。
若如肇辄点拨的那样，想些歪主意或使些阴损的点子去搞臭那家伙，让他有苦难言地吃些哑巴亏，这还是有可能办到的。当然了，干这类事并非自己所擅长。带上肇辄去或许真能派上用场，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而且此行危险性不小，自己是绝不可能让他搀和进这些事情的。
盘算起有何人擅长出歪主意和擅使损招，胡勇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合适的对象：一个奸诈似鬼，狡猾如狐，成天以作弄人、算计人为乐，靠坑蒙拐骗混日子，绰号叫“猴子”的家伙。那是他以前的师弟，目前就下放在县城附近的李村。胡勇琢磨着若能邀约他结伴回省城充当复仇的帮手，那是最理想的情况；即使他一时半刻走不脱身，若能帮着出些歪主意，也比自己莽撞地直接和仇家硬碰硬要强。
想到了就干。胡勇当即告知肇辄，得多耽搁几分钟时间，顺路到县城附近的李村绕一脚去找个人。
“勇哥，这会儿去找人找得到吗？我还得赶时间哟，不会误了正事儿吧”
肇辄有些犹疑，侧过头吞吞吐吐问胡勇。
“误不了你的大事。再说了，你小屁伢能有啥大事儿？”
肇辄不接胡勇的话茬，又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要找的人这会儿还能窝着不动弹？他不用下地吗？”
“应该在！”胡勇很有把握道：“那家伙向来昼伏夜出的，一年难得出几次工，整天就窝在家里装神弄鬼骗吃骗喝。太阳晒屁股，正是他睡觉的黄金时间；晚上去找他，倒十有八~九靠不住能寻得见人。不是去偷鸡了，就是去摸狗了，再不就是在赌博。”
“勇哥，你这不是在说自己吧？”肇辄嬉皮笑脸顺口调侃起胡勇来。
“放屁！勇哥我早金盆洗手了。”
嘴里在否认，但想起往昔的种种劣行，胡勇多少仍有些涩然，遂赶紧转移话题。“喂，小屁伢。拉着勇哥急急忙忙赶到县城，到底想干啥呀？”嘴里在刨根问底，眼睛也逼视着肇辄。似乎他真敢说谎话，自己就敢随时扔下他转身就走。
见此前的王顾左右不再起作用了，肇辄轻描淡写道：“帮人送点东西。”
“给谁送，送啥？又是在帮谁？”胡勇催问道。
“送一封信。送给谁嘛，周叔叔不让说的。。。”
嘴下稍不留神，周宇的名字已脱口而出。等发觉自己露了馅，肇辄又赶紧捂住嘴。
“姓周的？上次来的那个军队干部？”
一听周宇的名字，胡勇脑海中情不自禁就浮现出那个鬼祟、神秘的影子。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就算有打电话说不清楚的事儿，姓周的还不能自己花几分邮票钱将信寄出去？为啥要让你帮着专门跑一趟？”
一系列的疑问顿时涌了上来。
紧蹙眉头的胡勇想捋清自己的思绪，搞清楚那些混乱的逻辑关系，但对于他简单的大脑来说，问题又实在有些过于复杂了。于是，想不清楚这些的他只能对肇辄怒目而视，没好气地喝问道：“赶紧坦白交待，到底是咋回事儿？否则休想让我送你去县城。”
面对胡勇的言辞威胁，肇辄只得再编出一大堆谎话，轻描淡写将周宇拜托转信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听不出肇辄话的真伪，也辨认不出其中的破绽，但胡勇仍不放心地追问道：“姓周的这几天又来村里了？”
“没有。是上次他来村时拜托我的。我这几天玩过了头把事情忘记了，昨天才记起来。也是想顺便去县城找找我爸并给你饯行，所以才拉着你一块儿来的。”
肇辄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尽管话里依旧破绽不少，但胡勇倒是没留意到肇辄所说细节中的漏洞，只是下意识恐吓道：“那我得盯着你行事。要不然我就直接替你去送。”
“不行，不行。周叔叔交待过，这事儿必须由我亲自办。”
“为啥？”
“真不方便说。”
肇辄赶紧作揖打恭讨饶。
双方为此又争执了一番。结果当然还是胡勇毫无意外地败下阵来。但胡勇也不会轻易退缩，当即依大欺小拍板道：“先找到猴子，然后大家合计着一起商量。那家伙脑袋瓜好使。你的事情让他帮着判断一下拿个主意，免得你小孩家家的吃闷亏。”
------胡勇的话倒是没有夸张，“猴子”果真是个人才。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就用实际行动向肇辄证明了他的能力。猴子姓侯，叫啥名字胡勇没说，只让肇辄管他叫“哥”。他是被胡勇从床上拧着耳朵扯起床的。
不情不愿被胡勇拽着出门时，他顺手披了件脏兮兮看不出本色是灰还是蓝的旧中山装，歪戴一顶的确良军帽，耳朵两边还不忘记各夹上一根烟卷。
从李村出来到县城短短的几里路程，“猴子”已从公路两侧的村庄里淘弄来七八根黄瓜、数十粒半青不红的枣子。不过有两次他跑回来时姿态都稍显狼狈。一次身后有几条狂吠的土狗在撵着屁股咬；另一次，干脆是几个村民拎着冲担和锄头在他身后喊打喊杀。好在“猴子”确实如猴一般机警、灵巧，每次都以超高难的动作，飞快跃上自行车的前横杠从而化险为夷。
“猴子”的身材短小精干，挤在胡勇身前的自行车横杠上，不仅没增加胡勇多少负担，而且还令人很难以置信地没让自行车爆胎。仨打打闹闹的笑谈之间，自行车已歪歪斜斜如同醉汉般顺利骑进了城关镇。
下车之后，三人不客气地将“赃物”进行了分配。
“猴子”分给自己和胡勇各三条黄瓜，只吝啬地递给肇辄两根，剩余的，他已悄悄揣进自己衣服里面。一直紧盯着他手上动作的肇辄，瞧着他身上鼓囊囊突然多出的一块，颇不满意地翻着白眼珠子道：“猴哥，你这样可有些不够义气哟。”
被肇辄抓了现行，“猴子”倒是一点不脸红，反而咧嘴笑着诡辩道：“别总想着搞绝对平均主义。你这种思想意识要不得，该接受批斗。老人家为啥要让我们斗私批修？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思想意识的存在。而且你小小年纪，吃多了不干净的生东西会伤身体的。猴哥我这是在体谅你。”
肇辄也不含糊。先做一个挥舞语录本的姿势，嘴皮子利索地顶撞道：“老人家还说过：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嘴里说着，手已飞快地伸向他怀里，欲抢夺他藏匿下的东西。
“反了，反了。你小崽子敢造反？”
猴子一边扭摆着身体躲闪，一边高声呵斥肇辄。但肇辄不依不饶，手头和他纠缠不休，嘴里则继续高喊语录：“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小屁伢，你心眼忒小。敢与侯哥顶嘴，我看你是屁股痒痒了欠抽吧。”
“猴子”嘴里辩驳不过肇辄，打架也打不赢肇辄，遂躲藏在胡勇身后，先把藏着的黄瓜掏出，在袖子上胡乱擦拭一下，三两下就咽进肚子，随即把双手一摊道：“瞧清楚了，我手里到底有几根黄瓜？凭啥说我不公平！”
“你耍赖！”
肇辄和胡勇都被猴子滑稽的举止搞得哭笑不得，摇着头，一起指责他无赖。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之间，仨已来到原县政府大院门前。
没有直接朝大门里闯。“猴子”示意胡勇将自行车停在街对面的树荫下，并说要仔细观察一番，再作最后行动的决定。
大院靠大门的院墙之内，于门的左右两侧各建有一幢一层的小平房做了值班室。值班室对着入口通道的墙壁上，除留有监视往来进出人员的窗口，此外还开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孔洞。“猴子”观察了一下这个小洞，顺口给胡勇和肇辄解释这是给陌生面孔进出大院时办理登记用的。
由于三人都没有手表，准确的时间掌握不了，只能大致约摸了一下，应该是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此刻，进出大院办事的人并不多。这些人中间，除了有数的几个熟面孔被门卫直接放行，其余的生面孔，则全被那个带红袖标满脸傲慢的中年值班员拦下了。先老老实实到小洞口前凭介绍信登记身份，此后查明清楚来意和要找的人和部门，最后才挥手放行。至于在小孔洞后面办理登记事宜的人是男是女，三人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总之，他们断定把守大门的人至少是两个或以上。
“猴子”手搭凉棚观察了一阵，侧脸问肇辄道：“你带介绍信了吗？没那玩意估计难进去。”
见肇辄颇为得意地点头，站他身旁的胡勇倒是颇为诧异，就问他哪里得来的那东西。肇辄低声解释道，周宇早就料定会有这个事儿，所以就提前给他准备好了。胡勇摇摇头不再吱声了。
趴在自行车坐垫上刚把介绍信的留白处填写完毕，“猴子”的一句话让肇辄顿时又傻了眼。“即使有那玩意，估计你小屁伢也难混得进大门。而且就算你勉强进了大门，里边的办公室让不让你进去也难说。”
“凭啥？”
挥舞着手里的介绍信，肇辄颇不服气道。
“猴子”朝地上吐口唾沫，撅嘴讥诮道：“你一半截子小屁伢，到革委会大楼能办啥公事？如果你说是来送信的，那人家顶多答应帮你转，不会放你直接进去的。”
帮着转达？那可不行。
肇辄有些急了。
抓耳挠腮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可怜巴巴地瞄着“猴子”。见肇辄已服软哀求，“猴子”顿时满脸的得意洋洋。不过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还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肇辄身畔的胡勇再次开了口。“喂，辄辄，你瞧，那是不是村里的那个农村兵？”
“谁呀，樊二柱？”
“应该是吧。”
顺着胡勇手指点的方向瞧过去，肇辄果见樊二柱正大摇大摆走向院里。直至其消失于大楼里，其间，门卫不仅没敢伸手拦下他盘诘，甚至都没敢发声询问他的名字和来意。
“有办法了。”
蹲在地上的“猴子”一拍大腿跳起身，透着狡黠和精明的小眼珠子笑眯眯望着肇辄道。
“是吗！啥办法？”肇辄高兴地连声追问。
“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但不能让胡勇听见。就让师兄那个笨蛋自己去猜。”
见“猴子果真”附着肇辄的耳朵嘀咕两句，此后肇辄也兴奋地连连点头，胡勇哭笑不得地“呸”了一声。他才懒得关心这些了，只要肇辄能平安把信件送出去就行。
“猴子”要拉着肇辄当即就行动，肇辄却为难地摇着头说：“现在还不行”。“猴子”顿时就不高兴了，不满地哼唧道：“咋啦，信不过猴哥？”
肇辄扭扭捏捏道：“我担心此刻进去，会与刚进去的那个家伙撞车。”
“猴子”不屑地说：“怕他个乡巴佬干啥！他要是敢对你不客气，猴哥我替你收拾他。”
“猴子哥，我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这儿办事。”
“就你屁事多，人小鬼大的。”
。。。
约摸十来分钟之后，等樊二柱出了大门，“猴子”这才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扯扯身上的衣衫，大摇大摆向门房走去。
-----“喂，干啥的？这是县革委会机关重地，闲人免进。”
坐在门房外的值班中年男子，其实早就留意到了街对面树荫下的三个年轻人，虎视眈眈的眼睛也一直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敏锐的革命警惕性告诉他，这三个绝不像好人，必须提高警惕，严防他们可能的破坏行动。只是由于职责所在，他此前倒是无法分身去报案，或直接扭送他们去县机关的人保组。心里正为此悻悻着，没想到其中一个倒是自投罗网送上门来，于是他赶紧上前拦截。
“办事儿。”
“猴子”就似没看见门卫的凶神恶煞模样。他先冷哼一声，再模仿着来办事的机关干部，背起双手，器宇轩昂直接朝大楼正门走去。门卫也就是一愣神间，“猴子”早已走出老远，如大梦初醒的他这才气急败坏朝“猴子”撵了过去。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否则对你不客气了。”
猴子压根不搭理门卫的吆喝，反而加快脚步朝前疾行。
紧跑慢撵，在距办公大楼正门几步远近的地方，气喘吁吁的中年男门卫总算将漠视自己权威的“猴子”挡下了。
伸胳膊抬腿正欲将他扭送去门房盘诘，没料到身材瘦瘦小小的“猴子”轻巧地一个躲闪就避开去，还顺势将他的胳膊反拧到后面，然后使了一点巧劲，往上不知咋的一顶一扭，顿时让那门卫痛彻心扉地大声嚷嚷起来。
肇辄在“猴子”朝院子大门走去之前就做好了充分准备。待门卫起身去追逐和拦截“猴子”时，他先是疾跑几步，再矮下身躯，勾腰从值班室墙外的小洞口快速潜伏通过；等“猴子”和那门卫的身体扭打在一起时，他早跑进了办公大楼一层的侧门。侧门此前一直开着，这是“猴子”早就提前观察到的防守漏洞。
进了侧门之后，心情不错的肇辄还有闲暇功夫回身瞥了大院这边一眼。让他有些愕然的是，原本拉拉扯扯纠缠在一起的“猴子”和那门卫，就这会儿功夫居然已手挽手，勾肩搭背地闲聊开了。而且“猴子”还从自己耳朵上取下一只烟卷分给了那人，彼此似乎交流得非常愉快。
真是个人才噢！
走在大楼里走道里，过了好一会儿肇辄心底还在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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