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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东侧有一棵年岁颇久的老树,树干粗壮需三人牵手环抱。虽是老树,却繁枝重叶,郁郁葱葱,遮阴甚广,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阿诺常于夏夜坐在树下数星星,或是攀在姑姑膝头听姑姑和慈姑讲故事。

    仲夏,午后的日头正烈,姑姑正在小憩。

    阿诺和慈姑蹲在老树下,两人正围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坛子,一旁紧挨着树根处被刨出一个深坑。

    慈姑启开坛口的封布和油纸,从坛子里舀出一勺清澈的玉液喂到阿诺嘴边。

    阿诺舔舔舌,好奇地尝了一口。

    “如何?”慈姑问道。

    阿诺两眼晶亮,砸吧着嘴, “嗯——!香!真香!香甜润爽,很是可口呢!”

    “慈姑,你说姑姑会喜欢么?”

    “去岁你央求我教你酿制这玉蕊酒,说是要给姑姑个惊喜。你如此乖巧懂事,姑姑知道了必定深感欣慰。更别说我们悉心研酿的这玉蕊酒,莹净如玉,醇香殊异,姑姑又怎会不喜欢呢?”

    “嗯!”阿诺眉开眼笑,兴奋地点着头。

    慈姑将坛口重新封好,抱到灶间,洗净坛身上的泥土,又将坛子浸入盛着山涧凉泉的缸中。一切备妥,慈姑轻快地拍了拍手,“好了!待明日再饮,必定更加沁凉甘甜!”

    阿诺趴着缸口,歪着脑袋问道:“如今美酒已备,明日要做何寿食给姑姑?”

    慈姑想了想,“你姑姑向来食素,明日就做些清淡的山野菌蔬吧。”

    阿诺蹙着眉,嘟嘴道:“啊——,平日里就是如此啊。明日可是姑姑的生辰呢,这也太寻常了些。”

    “那……”慈姑有些犯难,地处穷乡僻壤,实在无甚珍奇食材,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新意。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一会儿后,阿诺的嘴角渐渐勾了起来,眸子里似放出光来。

    慈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呀,鬼灵精!又在动什么心思,想出什么花样儿来?”

    阿诺凑近她,神秘兮兮道:“以甘甜的玉蕊酒配上酥香的玉蕊饼,一口酒一口饼,姑姑会从嘴里一直香甜到心里!慈姑觉得如何?!”

    慈姑一听,颇为赞同:“咦!玉蕊酥饼?!听着倒是新鲜!此时这玉蕊花也正开得盛呢!” 可转念一想又为难道:“只是这需采摘新鲜的且最好是晨时沾露的玉蕊花瓣,这样做出来的口感才最是清香。可是晨起我还要熬药,抽不开身呐。”

    阿诺拍着胸脯道:“还有我呀!交给我好了,明日清晨我去采摘。”

    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慈姑打趣道:“那高大的玉蕊树,你如何够得着?莫不是又要爬上去吧?还记得前些日子你与那些少年比试爬树,可是将你姑姑气得不轻呢。”

    阿诺立马急红了脸,嗔怪道:“慈姑怎的还拿那个来取笑人,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我如此聪慧,这点小事有何难?放心吧,明天定会连人带花一并安然回来。”

    虽然夏日正浓,清晨的山间却仍有些薄凉。

    阿诺身着一袭黄衫绿裙,提上小竹篮,踏着第一缕晨曦早早出了门。

    轻手轻脚地掩上门,瞟了一眼隔壁屋子,姑姑和慈姑尚在熟睡。四周一片寂静,整座青山也仍在睡梦中。

    东方的天际着染了几抹淡淡的光晕,赤橙相间,似女子颊边娇羞的绯红,令人沉醉迷离。须臾,一道耀眼的亮弧从光晕下跃出,缓缓上升,其形初似新月,渐似弦月,而后愈发圆满瑰丽。不消片刻,天空中朝霞翻滚,一轮金黄的日盘傲然而悬,放射着万丈光芒,其美壮哉!

    阿诺兴奋地大叫起来。

    面向东南,看着紧邻的那座山头,仿佛看到了半山腰那两棵正怒放着的玉蕊树。闭上眼,深深嗅一下,似乎远远飘来一丝淡淡的异香,沁润心脾,令人顿觉清明舒爽。

    想着姑姑品尝美酒和酥饼时的喜悦,阿诺心里乐开了花,欢快地蹦跳于山林间。偶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响起,阿诺调皮地学着叫了几声,鸟儿似不甘示弱,立时又回应了几声,阿诺便叫得愈发清脆悦耳。回应的鸟儿愈来愈多,林子里顿时热闹起来,鸟叫声、少女的欢笑声交织旋绕于林间,久久不散。

    今年的玉蕊花开得异常荣盛,远远望去,一片葱绿之中花团拥簇,如冰雕玉琢般晶亮。姑姑最是喜爱这玉蕊花,她说看着如此圣洁无染的玉树琼枝,仿如置身仙境,可令人忘却浊世的一切烦扰。阿诺曾看见姑姑在玉蕊树下盈盈起舞,袍裾翻扬,身姿灵动,衬以飘旋而下的花瓣雨,其境美不胜收。

    近站树下看着繁花朵朵,异香芬馥萦绕在鼻尖。阿诺心里直犯愁,唉,难道真的又要爬树?轻风过处,几片花儿回旋而落,轻盈胜雪的娇小花朵静落手中,花瓣莹润剔透,花心中散出丝丝须蕊,犹然玉刻。

    忽闻枝叶间几声叽喳鸟鸣,阿诺灵机一动,在草丛中寻得数块石子,用力向树上掷去。刹那间,栖息在树枝中的鸟儿们被惊醒,纷纷扑腾着翅膀四散而飞。枝叶随着摇震起来,一时间雪英飞舞,如坠花雨,似梦似幻。见此奇景,阿诺心中惊喜无比,提着小竹篮欢快地在花雨中轻舞起来。

    寂静芬香的清晨,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半个山林。

    一舞既毕,竹篮中已满盛花朵。

    “唔——!”阿诺最后心满意足地旋了个身,蹦跳着急往回赶。

    待气喘吁吁回来时,姑姑和慈姑已等得很是焦急。

    姑姑一把拉过她,担忧地问道:“去哪儿了?为何这么久才回?可有发生何事,抑或遇见何人?”

    阿诺提起篮子晃了晃,赧笑道:“嘿嘿,去摘玉蕊花了,然后……”

    “然后如何?”

    “然后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只狐狸在追一只兔子。那兔子好可怜,我便追了上去,然后……”

    “然后又如何?”

    “我救了那只狐狸,用绢帕为它包扎好伤口。”

    姑姑与慈姑面面相觑,“不是去救兔子么,怎的救了狐狸?”

    “唔,原本是要救兔子的,可是那狐狸并未追上兔子,反倒被捕兽夹给夹住了腿。它好可怜地望着我,我怎能忍心不救它呢?可是因追出老远,我有些迷了路,找寻了好久才回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诺是不是又惹姑姑生气了?”

    姑姑松了口气,脸上的忧急之色和缓了许多,“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哈哈!哈哈哈!”屋里忽然响起一阵浑厚的男子笑声。

    阿诺循声望去,这才留意到一旁还坐着一位年长的道士,宽袍白须,慈眉善目,神态飘逸,颇有人间游仙的气韵。

    “释道长?!”

    释道长捋着白须笑道:“一年未见,又长高了。”忽话锋突转:“只是这性子,果然鬼灵精怪调皮任性,难怪你姑姑说已对你束手无策了。”

    阿诺一时羞赧,转头看向姑姑。

    姑姑无奈地摇摇头,笑道:“在温婉柔顺的南国女子中,她就是个另类。”

    道长道:“纯真烂漫,乃少女天性使然,但因南北风俗有异而约束不同罢了。北国民风旷达豪爽,女子也较为直率洒脱。阿诺这性子倒颇似北国女子,不如随我北上游历一番,可好?”

    阿诺眼睛一亮!心头一动!山中虽好,却过于平淡。阿穆去州府时她是那样羡慕,当时就想着何时自己也能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道长的话正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只是姑姑……,阿诺身子未动,只悄悄转动眼珠偷瞄姑姑。

    观娘笑道:“你若愿意,便随道长去吧。”

    “哦——!太好了,太好了,可以下山喽!”阿诺高兴地拍手叫道。

    慈姑笑道:“这下如意了吧?先别忙着高兴,趁着花瓣还新鲜,快随我做酥饼去。”

    阿诺提起竹篮,一蹦一跳地随慈姑出了屋。

    看着阿诺远去的身影,姑姑观娘忽幽幽叹了口气。

    道长掩去方才的笑容,神情肃穆地问:“可想好了?后悔还来得及。”

    观娘眼角隐泪,无奈道:“还能如何?终是为了阿诺好,但愿事遂人愿吧。”

    “人生之事不可强求,尽力便好。”

    观娘蹙着眉,默默不语。

    道长眼中漫起深深的担忧,“慈姑说你的咳症愈来愈重,咳血已半年有余。”顿了顿,道:“我再替你把把脉,调调方子。”又顿了顿,叹道:“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你何至自苦如此!你此生背负得太多,一直未能放下执念看淡一切。唉,我言尽于此,好自珍重吧。”

    观娘点点头,又道:“此次北上,若是方便的话,还望道长取道义阳。希望能帮阿诺找到家人。”

    道长想了想,道:“路经义阳倒也无妨,只是时隔多年,估计不易寻得。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好阿诺。”

    观娘微微颔首,“有道长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次日清晨,阿诺背起简易的行装,与姑姑和慈姑作别。

    姑姑轻抚着她的发,叮嘱道:“要听道长的教诲,不可恣意任性,不可招惹是非。记住了么?”

    “记住了。”阿诺抱着姑姑迟迟不肯松开。

    姑姑轻拍着她的背,“小雀总是要长大的,总有一天要脱离大雀的羽翼护佑,自己飞翔。阿诺也要长大,若能见阿诺独自飞翔,姑姑便觉得欣慰了。阿诺不会让姑姑失望吧?”

    阿诺抹了一把泪,“嗯,阿诺会努力做到,不让姑姑失望。阿诺会尽快回来,回来给姑姑讲山外的趣事。”

    “好,姑姑等着阿诺回来,回来给姑姑讲那些有趣的见闻。还有阿诺做的酥饼、酿的美酒,那是姑姑尝过的最好的美味。”

    “嗯,一定!等阿诺回来了,一定再做给姑姑尝!”

    “阿诺,无论你在哪里,姑姑永远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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