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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使劲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客栈孱羸的床上,单薄的被褥紧紧地把我的世界包裹。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格外活泼,他们跃过窗台爬到房间里来张望。

    已经是第二天了。

    时候看来不早了,我想要起来,可全身几乎动弹不得。我卯足气力挪动了下身子,腹中便生出一股恶心的气体冲出咽喉,我禁不住咳个不停。看来是昨晚受了风寒了,毕竟淋了那么一场大雨,想着我便妥协地瘫软在床上。

    门口响起店小二有节奏的敲门声:“姑娘,两位男客一早出去了,临走时吩咐我送些饭菜来。”

    “留下其他话了没?”

    “没有,他们走的匆忙,说是今天十五满月之夜,不该无所事事。”

    我立即想起了裳影之前告诉我的秘密:“每逢十五之夜,由于满月贪婪无度,吸光了天地灵气,修炼成精的妖往往会变得比往常虚弱。专为桃妖而淬炼的落妖镜便可以藏月于镜中,衍生出强大的巫力挪移星位,从而指引桃妖所在。”

    可如今,落妖镜查无所踪,弦月和裳影又能做什么呢?

    我突然打了个寒噤,骨骼像被抽空了一样,我让店小二退下,蜷着身子又沉沉地睡了。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一片混沌,弦月出现在我的床前,他厚实的手掌正从我的额头上挪开,紧蹙着眉心说:“好冷!”

    “店小二说她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站在一边的裳影说。

    “是昨晚受了风寒了,世外凡人体质柔弱,不经风雨,我带她找个医倌看看。”弦月说完,一把抱起我柔软无力的身体。

    我们刚离开厢房,弦月和裳影突然都停下脚步,他们抬起头看着夜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我看见十五的满月悬挂于混沌之中,月华娇柔似水,群星如流萤般舞动。不一会儿,星星仿佛都被满月所吸附,在硕大如盘的月亮周边汇聚成一个六芒星的怪阵。阵仗中明月灼烧,风云幻动,像是顷刻就会毁灭。这景象美的不像话,如果不是看到弦月也一样目瞪口呆,我还以为是我头昏眼花了。

    弦月将我放下来,他的目光突然挪移到了与西厢房隔栏而望的东厢房,他紧看着那里,眼睛都不敢眨动。我想起那楼长久以来的死寂,不由地心中阴冷。

    而我也看到,东厢客房有一束刺眼的光束揭瓦喷射,颜色是纯净的银白色,无数如流萤的光斑在光束中交替升腾,如同星辰碎裂成屑。光束的终端,与拥簇在月亮周边六芒星丝丝重合,

    对面的房门突然“啪”地一声飞了出去。很久过后,一个人影才从里面走出来,他头上披着的黑纱一直遮盖到他的脚踝,他慢慢地走到围栏前,仿佛来自黑暗的幽灵。

    裳影的脸色已经因为惊愕而开始扭曲,弦月也绷紧了眉梢,因为他们都看见了那人手中拿着的那面六边形的镜子。那人麻利地将镜面翻转,用一块血色的绸子包裹起来,揣进了怀里。

    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根本似的,天空蓦地暗淡下来,星辰归位,月亮也失去了光泽。

    “是……是落妖镜!”裳影的语气都在发抖。

    弦月当然看得分明,他已经将手紧紧地搭在腰间探出的剑柄上,身体前倾,屈膝伏腰。我们距离神秘人只隔着一个不大的庭院,以弦月的身手,也就是一个翻身的功夫。

    神秘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窒息的杀气,他把手从怀里腾出来,交叉抱在胸前。

    趁这一刹那,弦月出手了。他轻轻一蹬,人已经跃过半丈来高的护栏,金蟾般扑向神秘人。裳影也紧跟了上去,与弦月左右开弓形成合围之势。神秘人反应很快,他迅速举起手来,指缝中衔起了两枚红头镖。他果然不是善类,刚才双手环胸原来是迷惑的伎俩。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飞镖一只击向裳影,另一只,竟是冲着倚着护栏纹丝未动的我!

    他竟然不顾弦月已经快要刺进喉咙的剑!

    “当”的一声,裳影闪身击落飞镖。与此同时,弦月已经放弃近在咫尺的机会,他踩踏着空气翻转身来,亮出剑来击落飞向我的红头镖。

    这一切似乎都在神秘人的意料之中,他从容地从弦月的剑锋下转身,安然地逃到了屋顶上。裳影虽然立马紧逼了上去,但相隔的距离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弦月曾说,高手过招,机会往往就在眨眼之间。所以桃城的剑客才会刻意磨练拔剑术,在那些世人看似微不足道的时间里,就是他们活下来的最大保障。

    弦月在眨眼间救下我,也在眨眼间失去了杀死对方的机会。他再跟上去时,已经被神秘人落下了很大一截。他们三人在屋顶瓦砾上蜻蜓点水般跃动,一起消失在我昏沉的视线里。

    晚风扑开我的衣袖,一股血潮涌进我的脑袋,我浑身冷的直打哆嗦。弦月他们看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我也来不及在心里感激他,稍微一使力,眼前突然一阵眩晕,我笔直的向前栽倒,昏了过去。

    当我重新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客栈的天空被一团浓浓的晨雾弥漫,朦朦胧胧如同幻境。我擦去粘在肌肤上的露水从地板上爬起来,身体已经感觉好多了,病痛过后的我彷如重生。

    我往大厅走去,在楼道上正好撞上归来的裳影,他一脸愁容,看来昨晚又功亏一篑。

    “弦月呢?”我悻悻地问他。

    裳影没有好脸色,他抬眼看我,责怪我的意思溢于言表。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弦月就不会有所羁绊,也就不会放弃稍纵即逝的机会来救我。可他一句话也不说,他从我身边走过,径直走向神秘人出现的东厢房。

    这让我更难受了。弦月随后跟了上来,他上楼梯的样子心事重重,当他抬起头和我四目相接时,我竟有一些慌张。我支吾着说:“对不起。”

    弦月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我,他也不说话,径直向东厢房走去。

    裳影早就将房间里里外外彻底清查了一遍,他现在站在梳妆台前,衣服上粘着腐烂的桃花花瓣,背后是桃枝重重捆扎起来的木床。而他的脚下,桃花花瓣洒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腐烂阴寒的臭味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令人作呕。

    这个房间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光,我们一进来就不寒而栗。

    裳影丧气地说:“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我们找了这么久,找到人心惶惶,它竟然就近在咫尺。”

    他认定昨晚的神秘人就是桃妖。

    弦月也很懊悔,他把店主和店小二吆喝过来,没好气地问:“住在这间房子的人是什么人?”

    “你们不认识?难道他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吗?”店主很惊讶。

    我们摇头否认。

    “你们是同一天住进来的呀!”店主说,“你们刚一入住,他后脚就来住店了,而且特别要求住你们对面。你们每次出行,他几乎都会跟着你们一起走,然后一起回来……”

    店主的话让我脊梁骨都开始发怵,他的意思是我们一直追缉的桃妖就在我们身边,它每天与我们一道早出晚归,而我们全然不知。

    “你看清楚他的相貌了吗?”弦月继续问。

    “没有,他每次都蒙着黑纱,直把大半个身子包起来,没有露过面。”

    “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没?”

    “听声音也就一二十来岁小伙,其他的嘛……哦,他似乎也有一把和你们相同的剑,用一块青布包裹着拿在手里,剑柄和你们的很像,都有一朵红色的桃花印。”

    “他有花舌剑?”弦月吃惊不小。很快他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说,“你们还记得死在风笙巷的二十来个人吗,他们和柳絮一样眼睛都被锐利的凶器划开。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兵器才能造成如此微乎其微的划痕,使眼球脓而不伤?但我从没怀疑过自己随身携带的花舌剑。能工巧匠打造的花舌剑,轻如鸿毛,薄胜花瓣。唯有它,才能造成如此登峰造极的创伤。”

    “现在看来,在我们踏入洛阳城之时,桃妖就已经警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悄然和我们入住同一家客栈,跟踪我们,监视我们,让我们所有的计划还未行动就注定失败。”裳影指着门页上一个被戳成的小洞继续说,“透过这个洞,西厢房尽收眼底,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了如指掌。”

    “这也能够解释落妖镜被盗一事,桃妖刺探到我们已经从城中请出落妖镜,便乔装成黑羽护卫提前盗取。他有花舌剑相衬,有妖力仿照黑羽护卫的呼吸频率和心跳节奏,再利用夜色正浓实施窃取,致使南寒和佐慕产生幻觉揭发对方,他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桃妖心思缜密,我们太低估他了!”裳影说。接着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

    我再次仔仔细细地把整个房间查看了一遍,因为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突然有一种置身于自己房间的错觉,这里的家具陈设、布艺装饰都和我房间的一模一样,只是鼻息间缠绕的霉气时刻提醒我这是桃妖住过的地方。我仿佛看到他揭开黑纱后妖媚的脸,我害怕极了。

    弦月已经把整个洛阳城的羽衣护卫召集来,我路过他房间的时候,看到那些同样冷若冰霜的面孔。他们黑色的披褂如绸缎一般垂在地上,银色的白发随轻风撩动。他们都是桃城一流的剑客,每个人身上都留着冷漠的血。

    弦月站在他们中间,双手交叉于胸,他的每一句话都想带着刀锋,显现着他作为嫡系第一弟子的威仪。

    我看着他突然想:昨天夜晚他如果放弃救我,会不会已经擒住了那只让他心力俱疲的桃妖?当他的花舌剑割破桃妖的喉咙时,他回头看见我倒在血泊中会不会惋惜?会不会为我难过?会不会后悔?

    但是他在危如累卵的一刹那选择救我,是不是可以证明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我这张脸,因为花筱——他深爱的那个女子。

    我转过身来站在二楼空旷的回廊里独自流泪。我逞强地直视着太阳,让阳光令我疼痛。我不想固执地想下去,没有休止,没有答案。即使思想穷途末路,我还是生着一张别人的面孔。

    那些黑羽护卫很快就人去楼空了,他们来的鬼魅,去的也悄无声息,剩下弦月孑然一身站在明亮的窗前。我轻轻地走进去,弦月回头看着我面无表情,他漠然地从我身边走了出去。

    空气顿时变得肃杀。

    我想,我或许也已经让他觉得累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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