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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果然来找我了。

    我已经拉了一遍胡琴,正打算安心歇下,忽然响起了几声低低的敲门声。

    我悄悄下床开门,他一闪身便入了房。

    “你猜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他兴奋不已,捂住前裳不让我看他怀里的东西。

    “烤鸡腿?”我问。

    他故作严肃的模样,却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是桂花糕。御花园的桂花开了,奶娘给我摇了桂花下来做桂花糕。”

    我没见过桂花,曾与樊娘念过“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心向往之。我淡淡地笑,伸手去拿他怀里的桂花糕,小口小口地细细品尝起来。

    他一口塞进了一个桂花糕,乐道:“你要是喜欢,我明晚再给你带!”

    我摇摇头:“晚上不要来,你白天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吧。”

    “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这样不太好,“晚上吃多了不消食。”

    他只好妥协了。

    吃罢桂花糕,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我觉得眼皮有些重,边揉眼睛边走到床边,脱了鞋,解了床帘,对他说:“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他忽然红了耳根,嘟着嘴回去了。

    真是个小屁孩儿。

    我头一次觉得睡意这样浓,一躺下,不消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我醒来已是艳阳高照。送饭菜的大娘把饭菜放在桌上,一碗素面,已经凉糊了,吃到最后,我翻出来一个水煮蛋。

    吃过饭后,我发现我没事可干。樊娘再不会神情恍惚地坐在门槛上,絮絮叨叨地说一个遥远的故事。颜妃娘娘再不会笑容满面地坐在软榻上,等我去拉一曲悲凉的胡琴。

    我只好像樊娘往日一样,吃过饭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门打得开开的,坐在门槛上神情恍惚地看着长门宫。

    我想,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疯的。

    直到吃过晚饭,又四处走动消了食,九皇子还没来。我细想昨日好像没有约好今日相见,只好回了房关了门熄了蜡烛。

    我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我急忙坐起来,穿好衣服,掀开床帘。

    九皇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他双手捧着前裳,怀里揣了满满的小吃物。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眼中一汪秋水,他一身明艳紫衣似天上的神下凡来。

    我一时恍惚。天神下凡,是救我吗?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满怀吃食在床上坐下来,一样样拿出来摆在床上,献宝似的道:“这是千层糕,这是菊花糕,这是杏仁饼,这是红枣糕……”末了,他说:“都尝尝,不好吃的就给我,这么多,总有一样喜欢的。”

    我默默地尝起来,在这一夜之前,每一样都是我闻所未闻的,每一样都是新鲜的,——这像他,这样新鲜,我从来没遇见过。

    他一脸期待地问我:“好吃吗?”

    我轻轻点头,我不敢说话,我怕我一张嘴,眼泪就承受不了这轻微的扯动而籁籁地落下来。

    他起身点燃了烛台,烛火映在他脸上,光影浮动。

    我忍不住低声说道:“今日我生日呢。”

    他一脸惊讶:“真的吗?九月初七?”

    我点头。

    他笑嘻嘻地露出他的两只小虎牙,说:“我也是呢!”

    我一时觉得心神荡漾,惊喜不已,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于是又沉寂下来。

    “我们真的很有缘呢!”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似一柄烛台,发出明亮的光,叫我不能直视。

    是啊。如果今夜没有月光朗照,如果他没有点亮烛火,那么我不会一时兴起跟他说今日我生日,那么他不会说他也是,那么我们,就不会是今夜的我们。

    我们吃着各式糕点,他说着他的童年趣事,我偶尔应一声好,他倒不觉厌烦,一直卖弄着他的小虎牙。

    烛光渐渐暗了,他去寻了剪刀,要剪蜡烛,我忙阻了他:“昨夜不是跟你说了夜里别过来,都这么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他嘟高了嘴,低低应道:“我白日里要学诗文,又要学骑射,哪里有时间?昨夜睡得晚,白天被夫子责罚,现在你又要骂我……”

    见他一幅委屈的模样,我哪敢说什么,“我哪有骂你呢,只是夜深了,你快回去歇息吧,要不然明日又要挨骂了。”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向房门,才踏出两步,又急急跑回来,扯下他脖子上的玉佩,递给我,“给你,生日礼物!”

    我低头去看,一枚雕刻着白玉兰的碧玉,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温润如水。我不敢伸手去接。这样贵重的礼物,我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回赠的。

    他见我不肯接,硬是塞到我手上,顿了顿,又走到我身后,把玉佩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的心口一片暖和。

    他转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衣角,却没有什么话可说。

    我只是前朝一个遥远的故事遗留下来的孤女,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我知道的,他是真心对我好,是因为我是我,才对我好,与她们都不一样。

    樊娘把我当作她余生的使命,颜妃娘娘把我当作她寂寞的陪伴,她的侍女从来看不见我,送饭菜的大娘天生心善。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谢谢你。”我低低地说。

    他踏出房门,我的泪便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九皇子依旧不听劝,夜夜潜入长门宫,教我念诗作画直到我累极,他才肯罢休回去睡觉。次日晚上第一件事,必是说他今天又被夫子打了手心,手疼得不得了,要我吹吹。

    他会许多我从未听过的诗,也会讲一些有趣的见闻,我对这些十分感兴趣,但只一样画画,我是怎么都学不会,画得十分古怪,他还非要我画,我画了他就笑得前俯后仰。

    我也淡淡地笑。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春去秋来,又两年过去了。我十四岁了。

    日间我总是坐在门槛上,看长门宫外的蓝天与白云,它们怎么就是同长门宫顶上的蓝天白云不一样呢?偶尔停留在台阶上的麻雀把长门宫里的寂寞带走,飞过宫墙,到远方去了。它们见过了长宫门里的落寞,便不再回来了。每一只停留在台阶上的麻雀都是新的一只,我们只见过一面。

    这日夜晚九皇子来迟了,我伏在桌子上百无聊赖。久久。

    恍然间,有人在我耳边呼气,我微微弯起嘴角,转过头去看他。他也伏在桌子上,眉眼弯弯地看着我。

    “今日夫子偶然念了一首情诗,你要听吗?”

    我眨眨眼,“好呀。”他夫子为人古板,哪会念什么情诗?

    他凑近了些,专注地看着我的双眼,我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一个眼神清澈,嘴角上扬的姑娘。

    他一字一句慢慢念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他特意念重了这几句,我哪会不知,我觉得脸热热的,定是红透了脸,遂慌乱低了头,“还有呢?”

    “夫子说这几句写得最好,剩下的就不念了。”

    “哦。”

    “就这样?”他似乎有些预料中的失望。

    但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即使我将出嫁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且,我想,也没有人会娶一个冷宫里的姑娘。

    长门宫哪,你告诉我,吾君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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