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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筷子空心菜和两块红烧豆腐,端进了房间。他一手扶着母亲坐起来,一手把饭递到她手上,说:“你自己能吃吧”

    “能。”母亲说,把饭碗端到嘴唇下面,筷子一下一下地往里扒着饭。

    阎顺利看着母亲吃饭,看了一阵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他退出了房间,突然想了起来,阎顺德每个月给母亲的五十元赡养费,连这个月已经两个月没送过来了。阎顺利到他家几次,他都不在家,而他老婆凶巴巴的,声称她没钱,一分钱也别想向她要。阎顺利想,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顺德应该会在家的。

    大双和小双从外面回来了,扑向饭桌,弄出了一片声响。

    阎顺利又走出了家门。太阳射出的光线,像火一样烤得头皮发烫。路上行人很少。阎顺利穿过打铁巷,来到了布市街。这里上午是一个自动形成的菜市场,一般到中午时,集市就散了,满地烂菜叶和垃圾也没人清理,散发出一股恶心的气味。阎顺德家就住在一楼,他老婆有时也在家门口摆个小摊,卖些贩来的菜。阎顺德也跟他一样,早几年就从电镀厂下岗回家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来的,听说有时买点体彩**彩,也中过一些小奖,有时到乡下去卖点老鼠药什么的。除了上门来拿母亲的赡养费,阎顺利很少到这里来。

    阎顺德家的小客厅正对着街面,他**着上半身,坐在小饭桌前喝着啤酒,桌上一堆嚼碎吐出的鸡爪骨,还有一小碟油炸花生。看着弟弟走进来,他面无表情,两根指头捏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扔去。阎顺利觉得他这么逍遥喝着酒,却拖欠着母亲的赡养费,实在不是人。

    “你真懂得享受啊。”阎顺利带着讥讽的口气说。

    “不会享受,这做人还有什么意义呢”阎顺德瞟了弟弟一眼,反唇相讥地说。

    “两个月的生活费,一百块钱。”阎顺利说。

    “我没钱。”阎顺德说。

    “你没钱”阎顺利的声音猛地尖了起来,“你还喝啤酒配鸡爪”

    阎顺德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从凳子上抓起他的衬衫向阎顺利扔去,说:“有没有钱,你自己搜。”

    阎顺利觉得大哥这样子简直就是无赖,把他的衬衫狠狠摔在地上,气得说不出话,掉头走了出去。

    太阳还是那么大,**辣的,整个马铺小城像是着火一样。阎顺利踩着三轮车在街上奔跑,心中感到一阵阵的悲凉。他想起他高中毕业那年,老爸在味精厂当着副厂长,一家人衣食无忧,他落榜了,老爸也没骂他,对他说你就是复读一年考上大学,出来能拿几块钱不如现在就给我进厂,先端个铁饭碗。顺德早他两年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也被老爸通过关系弄进了电镀厂。那时他们一家四口人就有三个人端着铁饭碗,街坊邻居哪个不羡慕啊他很快当上了车间主任,他哥也在电镀厂当了车间主任,有一年兄弟俩双双被评为马铺县劳模,闽南晚报的记者还来采写了一条报道,叫作兄弟俩竞显英豪,两个主任双劳模。谁知好景不长,老爸病死了,厂子效益开始滑坡了,原来那么红火的国营工厂突然一下子发不出工资了。那时,阎顺利想过离开工厂,到外地让民营企业聘用,或者找关系调进机关,但他又总是觉得厂子的困难可能只是暂时的,工厂还会好起来的,再说他离开工厂能干什么呢他一方面优柔寡断,一方面没有眼光,等他发觉工厂实在靠不住时,已经无路可逃。厂子破产了,厂房被法院拍卖给开发商,他最后领到了4236块5角,觉得这就是他十几年的卖身钱。“下岗工人”,这个奇怪的称谓,从此变成他的身份标志。阎顺德的情况跟他大同小异,那年过年他们在祭拜亡父时,忍不住责问死去多年的老头说,你不是说工厂是铁饭碗吗怎么我们现在都没饭吃了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一个死人是回答不了的。于是阎顺利只好相信命。

    路边有人打着伞,向阎顺利招手。阎顺利看到伞下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妇女,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他踩着车渐渐靠近她,把车停稳了。这个女人收拢了伞,坐上三轮车,阎顺利猛地认出她是庞婉青,高中的老同学,当年她还是班级里的“三大美女”之一啊,现在却变得这般憔悴,额头两边起皱了,鼻子两边长着几颗难看的红疙瘩。

    阎顺利很想叫她一声,但发现她不认得自己了,而且满腹心事似的,表情冷漠,就没叫她,只是问她到哪儿。她说到美仁小区。他也不再出声,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怎么接连拉了两个同学虽然在这小小的马铺山城里,碰到同学也是很经常的事,但像今天这样接连遇见两个的频率,还是从来没有过的,莫非是要办同学聚会了,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了阎顺利还是很想叫她的,想当年,她是“三大美女”之一,每天挺着胸脯从男同学面前趾高气扬地走过,像一只骄傲的小母鸡,几乎不正眼看人一眼,而现在,她就坐在他的车里,二十年过去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阎顺利记得,高考那年庞美女也是没有考上,但是她家有关系,上了一家邮电系统内部的中专学校,毕业后就在邮电局工作,后来邮电分家,她就分到了电信局,听说是当出纳。二十年过去了,当年他不敢跟她说话,现在依然是不敢,他心里一下子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庞婉青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取出一只小巧轻盈的手机,在耳朵边听了一下,就合上手机盖子,指着路边的小城春秋休闲屋说:“就停在这里。”

    阎顺利踩住脚刹,三轮车就平稳地停在这家叫作小城春秋的休闲屋门前。庞婉青走下了车,把伞撑在头上,向休闲屋的玻璃门走去。阎顺利抬起手想叫她一声,却依然叫不出来。

    她还没有给车费呢。

    5庞婉青

    庞婉青走到玻璃门前,它自动地往两边拉开,一股冷气吹上她的面。她把伞收拢起来,折叠成一小截,然后轻挪腰肢,走进了休闲屋。

    这里和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清净凉爽,充满一种闲适优雅的气氛。庞婉青感觉到角落里有一双眼光向她射了过来,便略微低着头,朝那眼光走去。

    那眼光像领航的航标一样,把庞婉青引到了一张大理石方几前。她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嘴角荡漾着一个轻轻的微笑,目光迷离地望着对面的人。

    “干吗这样看我”对面伸出一只手,把庞婉青的手握在了手里。这让她心里有一种悸动的感觉,犹如触电。

    “坏蛋。”庞婉青亲昵地骂了一声,把手抽了回来。

    对面这个人是她去年在qq上认识的一个网友,网名叫作“与时惧进的坏蛋”。她在qq上叫“冰雪狐狸”。他第一次发来消息,请求加为好友,她觉得他的名字很有趣,就把他加上了。那天她的好友一个也不在线,她从隐身状态中上线,主动跟刚刚加为好友的“坏蛋”说话:坏蛋也要与时俱进,那会坏到什么程度啊他的回复马上就来了:狐狸美眉,看清楚了,是与时惧进,不是与时俱进。她瞪大眼睛一看,果然是恐惧的那个“惧”,不由笑了起来。那天晚上,他们天南地北东拉西扯地聊得很愉快,“坏蛋”很坦诚,告诉了她许多现实的信息,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里、哪所大学毕业、谈过几次恋爱、梦中情人是哪一种类型的女人等等,差不多把她当作了知己。她并不怀疑他的真诚,但她还是有所保留,只告诉他自己是“一个上班族”,“做的是为别人数钱的无聊而又单调的工作”。

    “坏蛋”为庞婉青叫了一杯现榨的加柠檬的杨桃汁,含情脉脉的眼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用一种带着磁性的低音说:“看来,半个月没有我,你内分泌又失调了。”

    “坏蛋。”庞婉青兰花指一晃,动作神速,指甲就在他手背上狠狠掐出了一道凹痕。“坏蛋”夸张地歪着嘴,没有出声,却像是在大声呼号一样。她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着迷,突然责怪自己下手太狠了一些,真想把他的手捧到手里吹一口气。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漳州。庞婉青在华侨饭店开了一个房间,他走到门前没有按门铃,而是打响了她的手机。她猛地打开门,叫了一声“坏蛋”,“坏蛋”便应声扑入她的怀里。第一次见面就滚到床上,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在网络上他们已经无所不谈,包括各自在**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很多个夜晚,他们还通过视频预演了激情四射的**。从网络走下现实,只是个时间问题。对庞婉青来说,那个夜晚是疯狂的,终生难以忘却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唤起了她对生活的兴趣和热情,让她觉得活着其实也是一件挺美好的事。说也奇怪,庞婉青第二天在镜子里发现鼻子旁边的几颗红疙瘩不见了,皮肤显得光滑滋润,她觉得自己是一朵花,多日没有浇水,就快要枯萎了,“坏蛋”一晚上辛勤的浇灌,使她立即又变得鲜艳娇嫩。

    “坏蛋”把手放到嘴里吹了一口气,笑笑说:“你可真狠。”

    “我”庞婉青心里酸了一下,眼睛就发潮了,“对不起啊。”

    “没事,呵呵,希望你更狠一些,特别是在某些时候。”“坏蛋”朝她眨了一下眼,言词暧昧。

    “你”庞婉青又晃了一下兰花指,但是没有出手,他的眼睛和话意,让她感觉到一种**的情调,贴心而又温存。她望着面前这个比她整整小了十岁的男人,眼光里射出了绵绵的爱意。“真是个坏蛋。”

    “这两天忙什么”“坏蛋”关切地说。

    “你说能忙什么忙着想你。”庞婉青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还赌**彩吗”

    “昨天买了一只小号的马,输了五百块。”

    “告诉你别再买了,中奖几率很低,钱都让庄家赚走了。”“坏蛋”轻轻叹了一声,像是慈祥的老爷爷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真是,怎么就迷上这地下**彩以后别再买了,难道你还想靠这发财不成听我的,从明天开始金盆洗手。”

    “我买的也不多,只是有时无聊才买一点。”庞婉青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小声地说。

    这时,“坏蛋”的手机响了,他拿在耳边听着,嘴里应着:“好,好,知道,知道。”手机里漏出一些话声,让庞婉青听了个大概,那地瓜腔的男声显然是他的老板,让他把市场调查报告尽快送去。“坏蛋”挂了电话,脸上飘起一丝无奈,带着一种愧疚和歉意对庞婉青说:“你看,我刚出差回来,老板就催命鬼一样催要调查报告,我本来还想下午在这里和你好好说些话,晚上共度良宵。”

    庞婉青喝了一大口杨桃汁,好像被呛了一下,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手抓住“坏蛋”搁在方几上的手,说:“现在才一点多,你三点再回漳州。”

    “坏蛋”显得很善解人意地笑了一下。

    几分钟之后,如痴如醉的狂欢便在美仁小区一套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里开始了。为了遮人耳目,他们分别搭坐一辆三轮车,一前一后走上房间。这里是庞婉青租来用于和“坏蛋”约会的。她打开门锁时,手一直在颤动,刚进了门她就不由靠在墙上,长长地吁了口气。楼梯上传来了“坏蛋”的脚步声,她心里怦怦直跳,好像十几年前第一次被男朋友搂在怀里。不需要语言,也不需要过渡,两个人的眼光稍一接触,便犹如电闪雷鸣,**的烈火立即把他们烧成一团。

    等到火慢慢地熄灭,庞婉青感觉自己像是一堆灰烬,徐徐地冒着烟。这是一种激情的燃烧,一种生命的燃烧,庞婉青犹如凤凰浴火重生。

    “坏蛋”跳下了床,从地上捡起短裤、袜子,就往脚踝里套。他弯曲的腰身像是一张弓,紧凑有力,总是能让庞婉青看得心跳不已。

    庞婉青躺在床上不想动,也似乎动不了了,全身绵软无力,眼光显得迷离闪烁。望着“坏蛋”的侧影,她的心里柔情荡漾。

    “我现在得走了,我一忙完就来看你。”“坏蛋”一边提上裤子一边说,他走回到床前,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庞婉青的额头,一根手指头弹了弹她的鼻子。

    庞婉青轻轻喘着气,像一个受宠的孩子似的发出幸福的微笑。

    “坏蛋”走到门边,摸了一下口袋,自言自语地说:“糟糕,出差回来身上都快没钱了。”

    庞婉青连忙用一只手支起身子,对“坏蛋”说:“我包里有二千块,你先拿去用。”

    “坏蛋”走了过来,抱住庞婉青的脸,亲吻着她鲜红的嘴唇说:“你是一朵花啊,刚给你浇水施肥,你就变鲜艳起来了。”

    “是啊,花儿不能缺水啊。”庞婉青说,“我包里有钱,你都拿去吧。”

    “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这有什么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啊”庞婉青爬起了身,弯腰从地上捡起她的挎包,拉开拉链,掏出一叠钱就塞到“坏蛋”手里。

    “那我不客气了。”“坏蛋”说着,把钱收进了口袋。他走到门边,回头对庞婉青做了个飞吻。

    “坏蛋”轻轻带上门走了,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庞婉青又躺了下来,刚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她需要再休息一会儿,顺便把刚才的经过在心里回味一遍。“坏蛋”年轻气盛,强武有力,更重要的,他懂得女人,懂得一个比他大的女人。他的动作熟练准确,粗犷而又充满温存,他的许多姿势看似色情淫荡,却又不失一种孩童般的纯真和本色。当庞婉青翻身上来把他坐在屁股下面,把他压在身体下面,看着他年轻漂亮的面孔沉醉在快感的**里,她全身就激荡起骄傲和荣耀。此时此刻,在马铺还有哪个女人比她更有成就感吗她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女人。

    刚刚上初中时,那些嘴唇上面刚刚长出胡须的小男生就开始给庞婉青递纸条,对她挤眉弄眼,在她身后唱歌、吹口哨、怪声尖叫,让她觉得很可笑。上了高中,庞婉青变得更漂亮了,像是一轮初升的明月,皎洁动人。很多男同学都不敢看她,至少不敢公开正面地看她,她身上那种高贵而冷漠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知道那些男同学特别渴望看她,特别渴望和她说话,但是他们心里在发抖,这些也许才学会自慰的小毛孩没有勇气,更没有自信。

    上了邮电中专之后,班级里一个自称最英俊的男同学公开宣布要把她追到手,那天傍晚,她站在宿舍楼前的一棵树下,穿着一条绚丽的连衣裙,好像准备出席一场盛大的舞会。那个英俊的男同学鼓起勇气走到了她面前,有些紧张地说,我晚上请你看电影好吗庞婉青轻启朱唇说,谢谢,我男朋友要来接我去外贸酒店跳舞。这时一辆本田125的摩托车轰鸣而至,庞婉青很熟练地踩着脚架登上车,侧身坐好,把飘起的裙裾往下捋了捋,一手搂住了骑手的腰身。那个男同学看得目瞪口呆,脸色苍白,他痛苦地冲上宿舍楼后面的小山林,像受伤的狼一样嚎叫了一声,据说他后来成了一个诗人。

    那时庞婉青的男朋友是一所大学的大四学生,他父亲是省直机关的一个处长。他很有信心地对庞婉青说,他父亲绝对有能力把她留在省城。一个狂风暴雨的台风之夜,她回不了学校也不想回去,像猫一样偎在他的怀里。那是在他家他的房间里,窗外是风雨交加,床上是心旌摇荡,他一双手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动作力度也越来越大。很快,她全身被脱得精光,她突然很害羞似的直往他怀里钻。那天晚上,庞婉青感觉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这个男人了。可是那年暑假,庞婉青回马铺没有几天就觉得心烦意乱,往他家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他也没有写信来那时她家还没有电话。她似乎预感到事情起了变化,第二天就跟父母亲撒谎说学校有事,匆匆赶回了省城。她从车站下车就直接打的来到他家,门铃按了半天,他家那个农村来的保姆才打开一道门缝,探出头来发现是她,告诉她说他出国去了,给她留了一封信。她一下子知道出事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那封信是他们分别两天后写的,他在信上说他们不大合适,还是尽早分手为好,长痛不如短痛。分别的那个晚上,他一点也没有透露他就要出国的信息,而实际上他都已经办好签证了。庞婉青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欺骗,心如刀割。她把那封信撕碎了,把纸屑和着眼泪揉成了一团,扔进学校那口人工湖里。有好几次,她想闭上眼睛纵身跳进湖里,一切痛苦就全都解脱了。可是想到湖水将把她淹没,水草将缠满她的全身,她退缩了。在最后的一学年里,庞婉青变得郁郁寡欢,她的同学们很快了解了事件的真相,女同学一个个幸灾乐祸似的笑逐颜开,男同学看她的眼神则显示出严重的鄙夷。毕业了,她心灰意冷地回到了马铺,在邮电局办公室干了几天,跟老主任闹了矛盾,不久就转到财会科当了出纳。

    庞婉青在邮电中专的伤心往事,马铺人几乎没人知道。那是1987年,她刚刚二十二岁,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不断有蜜蜂向她嗡嗡地飞来,在周围缠绵地飞舞。她并不驱赶这些别有用心的蜜蜂,但是谁也别想停在她的花心上采蜜。一个晚上,她独自一人在中山路逛街,准备买一件秋衣,但是走过十几间店,没有一件衣服能入她的眼。在经过民主路口时,她看到了老同学陈炳星,小时候她也住在大庙街,他家就在她家的斜对面,从小学到初中高中他们一直都是同学,所以她能认得他。陈炳星也看到了她,脸上有一种惊喜的表情。因为比较了解庞美女的情况,陈炳星对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反而显得坦然大方,向她叫了一声,阿青。庞婉青想起小时候陈炳星就是叫她阿青的,有时候还会一起去摘桑叶,上了中学之后则形同路人,需要叫她的时候就叫“哎”。那天晚上,庞婉青听到陈炳星叫她阿青,像是故人重逢,觉得很高兴,就问他现在做什么,要去哪里玩。陈炳星说他第一年没考上,复读两年都没考上,现在又在马铺一中读“高六”。庞婉青哦了一声,看着陈炳星结实的小个子,理着一个短短的狗啃式的发型,觉得他真有些可怜。陈炳星说,我没有你那样好命啊,现在都出来工作赚钱了。庞婉青笑了一笑,“好命”这个词让她感到意味深长。谁知道她的命运也正是从这晚上开始新的变化呢那天晚上,她跟陈炳星来到解放广场边的一个大排档,见到了几个在等陈炳星的同学,但她这个不速之客更受欢迎。她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唯一不是同学的那个人,后来成为那个人的老婆。

    庞婉青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房间一片漆黑。她的手在床头的低柜上摸了一阵,才找到台灯的旋钮。把台灯打开,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时间是8点15分了。她佩服自己真能睡,也许真是太疲惫了,这一觉从阳光高照睡到星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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