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D></TD></TABLE>

    一下,那魂儿猛地从二十年前回到现在,心想,二十年了,“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这就二十年了。

    “怎么了”顾明泉看了她一眼。

    “哦,没什么,我想起我们毕业那年参加歌咏比赛”申红蕾说。

    顾明泉笑了笑,没说什么,拿了一只幼儿园常见的塑料凳子,坐下来便开始泡茶。申红蕾心想,他是不是不好意思提起这件往事了其实这也没什么,都过了二十年了,也许他早忘记了。她坐在高背的沙发上,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矮凳上的顾明泉,他专注地泡着茶,没有注意到一双犀利的眼光在他身上逗留。看起来,他显得比二十年前好看了,那时年轻是年轻,但脸色是青的,皮肤粗糙,细腰细腿的只是一个骨架子,没有肉,气血也不足,而现在,脸色润滑,略显臃肿的身材透出一种富贵和威严。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造物主也真是有些偏心。

    “来,喝茶。”顾明泉端了一杯茶过来,她连忙收起眼光,接过这杯热气腾腾的茶,轻轻啜了一口,感觉有一股醇香在口腔里流动。

    “你这铁观音不错,一斤多少钱”申红蕾说。

    “这泡茶是天生茶庄特意留给我的,才半斤,五百八。”顾明泉说。

    “现在喝好茶的不是大官,就是大款,你要是到我家,最好的茶也就一百二。”

    “一百二已经足够好了,茶这东西,也难说,我觉得几年前喝的十几块钱的茶就很好了。”

    “现在的价格都被茶商炒上来了,好一点的茶都要二三百。”

    顾明泉抬起头看了申红蕾一眼,说:“你家不用买茶吧”

    申红蕾明白他的意思,说:“不用买茶,你给我送啊”

    “你在财政局,你老公在地税局,都是好局,别人送的都喝不完了吧”顾明泉笑笑说。

    “没有当官,谁给你送啊有送也是比较普通的茶,下回等你这个大老板来送好茶。”申红蕾严肃认真地说,但是嘴角边的笑意又表明了她戏谑的心态。

    “这五百八的还有几小包,等下你拿回去吧。”顾明泉说,“我还叫了谭志南一起来,这家伙怎么还没来”

    申红蕾哦了一声,说:“打电话再催一下,这些在县委办的大人物,办事都拖拉惯了。”

    顾明泉掏出手机拨通谭志南的号码,在耳朵边听了一下,说:“关机。”又拨他家的电话,占线。

    “我知道了,这家伙肯定是摸麻将摸了一个通宵,估计现在回家睡觉,连家里电话线也拔掉了。”申红蕾突然想起什么,拉开手包的拉链,找出一本通讯录,“你要拨另一个号码,他家有两部电话,这个号码是他前几天才告诉我的。”

    “你们还有热线联系啊”顾明泉说。

    “没有啊,”申红蕾连忙辩解说,“我也是有一次,有事找他,手机关机,电话占线,后来跑到他家去,才知道他摸了一通宵麻将你不知道啊,他爱摸麻将,周末要是单位没加班,都会摸上一个通宵的,他就告诉了我另外一个号码,说这个号码是专门方便领导找他的,一般人不知道。”

    “看来你不是一般人啊。”顾明泉带着调侃的口气说,根据申红蕾说的号码,果然一拨就通了。

    “同学嘛,当然不是一般人。”申红蕾说。

    3谭志南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这部粉红色电话的彩铃,谭志南非常敏感,即使睡得再沉,只要它一声响起,就像警报一样,立即把他惊醒,他的精神也随之振作起来。因为打这部电话找他的,只有少数几个领导。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刀郎又唱了两句。这首莫名其妙就在全国各地流行的歌,谭志南第一次听到就很喜欢,尽管他至今还搞不清楚二路汽车怎么会停靠在“八楼”。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且迅速调整出一个端正的姿势,但是那只胳膊好像不听使唤,向电话机伸去的动作显得很迟钝。也许不能怪它,它和另一只胳膊刚刚连续劳动了十四个小时,在麻将桌上兢兢业业地为主人摸牌、翻牌,这时快有些抬不动了,但它还是使劲地把话筒抓在手里,谭志南用上班时常用的普通话说道:“你好。”

    “我很好,你好吗谭大主任。”

    谭志南愣了一下,领导是不会这样说话的,他脑子里飞速地转了一圈,听出这是顾明泉的声音,可是他记得不曾把这个号码告诉过他啊。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

    “是啊,这个号码很保密,只能告诉女同学,不能告诉我,重色轻友啊。”

    谭志南知道是谁把号码告诉顾明泉了,因为知道这个号码的女同学只有一个,他笑笑说:“告诉你,你这个大老板也没时间来关心我。”

    其实在同学里,谭志南和顾明泉的联系是最频繁的了,特别是这二三年,每天至少一个电话,不然也有一条短信。在中学的时候,他们还有郑栋才、王永泽像一个小帮派似的,号称“四大金刚”,曾经在年级里有过不小的名气。

    “废话少说,现在到我家来。”顾明泉在电话里说。

    谭志南说:“什么急事我刚刚睡下”电话里啪哒一声,对方把话筒搁下了,他也只能搁下话筒,接着把身体放在床上,像翻开册簿一样摊开四肢。他累得有些要散架了,身上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

    昨天下午还在上班时,环保局的老胡就打来电话通知,晚上8点在卫生局的小江家开战,还有一个是科技局的吴科长。每逢周末,好好打一次麻将,这是他多年来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老胡、小江都是他比较固定的牌友,一仔两块五,一个通宵下来,输赢也就在四五百块之间,这是大家都能够承受的。其实赌只不过是手段,关键是在这一过程中改善一下工作上憋屈的心情、释放一些郁闷的能量,从中获得一点刺激和乐趣。

    谭志南的老婆王秀云是马铺一中的政治老师,今年教高三毕业班,高考成绩出来后,上重点院校的人数和上一本的人数都超过了学校定的任务,学校奖励所有的任课老师到新马泰十日游,她高高兴兴地去了,而他把孩子送到丈母娘家,反正放假了,孩子想回来他再去接,他无牵无挂地像是回到了单身时代。一上牌桌,有人提议把手机关了,他第一个响应,一打就打到第二天上午10点,大概赢了二百来块钱,算是睡眠补偿费。

    谭志南知道顾明泉找他,肯定是说同学聚会的事,最近他们不论是见面还是通电话,话题总是离不开同学聚会。十年前郑栋才筹备第一次同学聚会时,打过几次电话给他,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参加,可那时他还在马铺最穷的土楼乡里当差,连个股级也没混上,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感,表面上答应郑栋才,最后还是缺席了。十年时间,人生重新洗了牌,郑栋才因为十多万块钱锒铛入狱,而他通过考试考到了县委办,从科员一步一步爬到了副主任的位置。现在,在同学们的面前,他可以扬眉吐气了,尽管他一直保持着低调不张扬的态度,但心里还是很有一些优越感和成就感,毕竟在这小小的马铺,他也算是个人物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十年前想也想不到的。对这次二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他是非常热心的,一开始就热烈响应,接着又提了许多建议。那天顾明泉说干脆封你当同学聚会会长好了,他谦虚地直摆手推让,赶紧给自己挂了个秘书长的头衔,说最多就当个秘书长,跑腿的事我来干吧,为同学们服务,乐此不疲。

    既然有事,就无法睡觉了。谭志南坐起身,打开手机,一下来了几条短信。一看顾明泉那条短信居然是半夜里发的,心想这人做生意也没这么投入啊。

    谭志南走到楼下的停车场,打开摩托车的几道锁,却推也推不动,一看是后面的轮胎没气了。他干脆把车放在原处,决定搭个三轮车过去。这些年马铺城里的三轮车泛滥成灾,像蝗虫一样到处都是,只要一两块钱,基本上就能到你想到的地方。他刚走到小区的大门口,对面就有一辆三轮车跑了过来。

    “志南。”踩三轮车的很亲切地叫了一声。

    谭志南抬头一看,原来是老同学阎顺利,前不久也坐过一次他的车。“是你啊,生意好吗把我送到明泉家。”他登上三轮车,坐了下来。记得第一次在街上看到阎顺利踩着三轮车拉客,谭志南觉得很惊讶,虽然在学校里跟他没什么交往,但毕竟同学过三年,也了解到他的一些情况:他第一年没考上,就直接招工进了马铺味精厂,开头几年厂子效益很好,他当了个车间主任,也很风光的,胸口上的衬衫口袋里一般都插着两包烟,不是红梅就是阿诗玛。有一次谭志南从乡下到城里办事,在县政府门口遇见他,他随即就掏出一包阿诗玛塞到志南的手里。后来,味精厂不行了,他的经济也是每况愈下,前几年厂子破产了,他就走上街头踩三轮车。

    “你坐好。”阎顺利回头看了谭志南一眼,“到明泉家吗”

    谭志南嗯了一声,又问:“生意还好吗”

    阎顺利笑了一下,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能好到哪里去度个三餐吧。”

    谭志南想想也是,踩三轮的算什么生意,实在是挣口饭吃,不过他心里又有些好奇,接着问:“一天能有多少”

    “不一定,好的话一天二十几三十块,差的也就十来块。”阎顺利一边使劲蹬着车,一边淡淡地说。

    “还是不好赚。”谭志南说。

    “有总比没有好。”阎顺利说。

    “要交税吗”

    “现在不要税,一个月要交八十元管理费。”

    谭志南换了个话题说:“我们毕业二十年了,要开个同学聚会,我现在到明泉家就是商量这个事。”

    阎顺利笑笑说:“同学聚会是你们这些当官人的事。”

    “怎么能这样说同学聚会就是所有同学的事。”谭志南带着批评的口气说,好像是在批评一个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同学之间没有什么地位身份的差别,这次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参加。”

    “看看了,有空就去。”阎顺利虚心地接受了批评,满面老实地说。

    “二十年了,聚一聚也很好嘛。”

    “是啊,很好”

    三轮车停了下来,顾明泉家的奔驰花园到了。谭志南走下车,想跟阎顺利再说一句,却见他调转车头,往回跑了。“哎,等下。”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塞到阎顺利的手里。

    “不要了,不要了,同学还客气这个”阎顺利说着,还是把塞上来的钱抓住了,但一看面值是五元的,连忙说,“哎,志南,不用这么多”

    谭志南逃跑似的大步向前走去,只是回头挥了一下手。

    4阎顺利

    阎顺利把那五块钱收进口袋里,口袋里有一叠从五角到五元的零票,被他的汗水浸湿了,但是它们隔着裤子贴着他的大腿,像是一台小小的发动机,给他制造了许多动力。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街上,像刀子一样,水泥地上蒸腾起一股热气。每年七月,马铺都是热得不得了,人要是在阳光下呆久了,都会被晒得熔化。在烈日下拉着客人奔跑,汗如雨下,阎顺利只能在脖子上挂一条毛巾,不时拿起来擦一把汗。每当经过冷饮店和冷气开放的超市,他就很羡慕能够呆在里面的人,可是他没这个命,即使马铺热如蒸笼,他也只能在这个蒸笼里煎熬着讨生活。

    阎顺利从民主街拉了个客人到车站,又从车站拉了一个人到水仙路。天气热,坐车的人比较多。客人在水仙路路口的从文书店下车了,这时阎顺利感觉到喉咙里像是火在燃烧,踩起车向前面的水仙茶叶店跑去,跑到门口往里面看了一下,只有卓萍一个人在壁扇下面坐着,便把车停靠在路边,走进了茶叶店。

    卓萍是他的同学,更主要的,是他的表妹,他姑妈的小女儿。后面这层关系在同学间几乎没人知道,在高三那年参加歌咏比赛时,有人看到他们说话的表情、语气很不一般,传言他们在谈恋爱,阎顺利一听就用粗嗓门骂开了,她是我姑姑的女儿,怎么谈恋爱啊卓萍那时长得小巧玲珑的,眼睛很明亮,让几个男同学暗地里很喜欢。她也没考上大学,复读一年又没考上,就招工到了马铺土特产公司,后来嫁了个军官,再后来军官转业到马铺工商局,她就离开土特产公司开了一间茶叶店。阎顺利路过店门口时,要是里面没有试茶的顾客,他就会停下车,到里面随便喝几杯茶,算是歇一口气。

    阎顺利一边走进茶叶店,一边用毛巾擦着汗,对卓萍说:“这天气,热死人了。”

    卓萍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热情的表示,只是说:“这泡茶刚泡过三四杯,你自己泡。”

    阎顺利坐了下来,提起电磁炉上面的水壶就开始冲水泡茶,倒了三杯,一杯接一杯地灌进喉咙里。卓萍有时会说他,这样子根本就不是喝茶,而是牛饮水。其实他本来也是懂得喝茶的,知道怎么品茶,可是生活的压力让生活也变得粗糙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们要办同学聚会了。”阎顺利又接连喝了三杯茶,抹了抹嘴说。

    “什么同学聚会”卓萍转过头来,她的一双眼睛黯淡无神,像两只小小的玻璃珠子镶嵌在面包似发酵的脸上。

    “就是我们85届文科班同学聚会啊,我刚才把志南拉到明泉家,他们几个人在搞,说是二十年了。”阎顺利说。

    “二十年了,”卓萍愣了一下,“真是二十年了。”她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阎顺利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他发现卓萍笑得胸脯一耸一耸的,那里原来是一座迷人的山峰,现在则像个松弛的热水袋。

    卓萍止住了笑,手在眼睛上面揉擦着,好像是在擦拭眼泪。这让阎顺利很奇怪,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说:“你怎么了你要参加吧”

    “好多同学都认不得了,有的到店里买茶才认出来的。”卓萍说,“我不参加,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同学嘛,好歹也是同学。”阎顺利突然想把谭志南批评他的话复述一遍,但是字词记不全了,只能用自己的词汇说,“同学一场,也是不容易。”

    “什么时候办啊”卓萍还是显示出一定的兴趣。

    “快了,8月份,到时会发一个通知的。”阎顺利消息很灵通地说。

    “上次同学聚会我去了,这次我不去了。”卓萍说。

    这时,阎顺利挂在裤腰带上的手机响了。这把像木棒一样粗笨的手机,还是卓萍的老公淘汰下来送给他的。阎顺利慌里慌张地摘下手机,动作显得很不熟练,对他来说,手机一天难得响起一次。他摁下接听键,听到里面一阵模糊的声音,像是喘息又像是哭泣,便大声地问:“什么事什么事”他走到了店铺门口,终于听到是老婆阿秋的声音,阿秋说煮饭时手被热汤烫伤了,让他等下回家买点红药水回家。他一听就生气了,说:“你真笨啊,煮个饭也会烫伤手,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都煮了几十年的饭了,还会把手烫伤我不管你了,你把手放到冷水里泡一泡,谁叫你这么不小心”

    “怎么了阿秋烫伤了”卓萍关切地说。

    阎顺利挂掉了电话,脸上还挂着生气的表情,说:“还有她那样笨的人吗煮个饭也能把手烫伤。”

    “你说人家笨,人家还给你生了对龙凤胎。”卓萍撇了撇嘴说,为她的表嫂打抱不平。

    阎顺利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其实正是卓萍所说的龙凤胎让他感觉到透不过气来,你想想,一般人家也就一个孩子,而他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多了一个人穿衣,多了一个人生病龙凤胎似乎更容易生病,今年上六年级了,明年就要上初中,到时又要多一份学费出来,而且大家都看到了,读书越来越贵了,他一年到头赚的钱还不够他们交学费。

    阳光把三轮车晒得发烫,坐垫的人造皮革都蒸发出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阎顺利跨上三轮车,立起身子踩着车,向麦子街跑去。

    经过八仙药店,阎顺利下意识地刹住车,跳下车走进了药店,对老板说:“给我一瓶红药水。”那老板是阎顺利的老邻居了,从柜里拿出一瓶红药水,对他挥挥手,意思是说不用给钱了。一瓶红药水也就几角钱,但阎顺利还是很感激,说:“这怎么好意思谢谢啊。”

    阎顺利家在圩尾街的伯公庙的斜对面,是一座破落的二进式老厝。阎顺利走过天井,看见阿秋坐在一张矮凳上发呆,她右手的手背上有一块发红的皮肉,像是红烧肉一样,那肯定就是烫伤的地方了。他懒得细看,也不想问,心里还在骂着这个笨手笨脚的客家婆,只是把红药水搁在饭桌上,看到桌上已经有一碗盛好的饭,便埋头吃了起来。

    阎顺利吃饭总是很快的,三下五下就吃完了,他把饭碗丢进碗槽里,从锅里的竹刷上折了一小段,在嘴里剔着牙。这时,他心里头往往就会涌起一股烟瘾,老话不是说“饭后一根烟”吗但他几个月前下狠心把烟戒了,饭后烟瘾上来,喉咙口有一丝痒痒的,令他很难受。他主要是算了一笔账才戒烟的,一天一包烟,金桥或沉香,三块五,算是很差的烟了,一个月三十包也要105元,那么一年下来也就是1260元,而现在把烟戒了,就等于赚了1260元。他剔着牙,在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响,把烟瘾强压了下去。

    “大双和小双说到同学家去玩,还没回来吃饭。”客家人阿秋一边用红药水涂着伤口,一边说着不大纯正的闽南话。

    阎顺利没有接她的话头,他知道小孩子饿了,自然而然就会回来找饭吃。他转身走进那间阴暗的厢房,母亲住在这里面,她生病好多年了,以前住过院,一直不见好,干脆就回家来吃中药。她每天病恹恹躺在床上,只是吃饭的时候,顺利或阿秋把饭端进来,她才会坐起身,很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地把那半碗饭吃下去。她知道,她还能吃半碗饭,这就证明她还活着,虽然自己每天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母亲生病前是跟阎顺利的大哥阎顺德一起生活的,住在布市街的一套旧房子里,生病后才搬回圩尾街的老厝。那几天阿秋脸黑黑的,一点也不给她好脸色。阎顺利客子婆长客子婆短地把她臭骂了一顿,她才有所收敛。阎顺利觉得,一个人就是再穷,母亲还是要养的,这就是孝道,要是不养是会遭报应的。

    阎顺利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又分明转动着眼珠子看他。“你要吃饭吗我给你端进来。”他说,挥手在蚊帐里赶了几下,几只苍蝇跑了出来。

    母亲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阎顺利便返身回到饭厅上,盛了半碗饭,夹了

    ...  </P></TD>

章节目录

同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何葆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何葆国并收藏同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