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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他:他要干什么了而是干脆不客气而又命令式地抬起头来,也开始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常常,我们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地互相看了两三分钟;最后他才转过身,慢悠悠而又傲慢地走出去,在自己屋里又呆上两小时。

    如果我经此开导仍不开窍,仍继续负隅顽抗,他就会瞧着我突然长叹一声,似乎要用这声叹息来衡量我到底道德败坏到了何等地步,不用说,最后的结局是他获得全胜:我大怒,我喊叫,但是那件互不相让之事,还是不得不照办。

    这一回“怒目而视”的手法才刚刚开始,我就立刻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向他猛扑过去。本来我就一肚子火。

    “站住”我狂怒地叫道,这时他正一只手背在背后,慢慢地,默默地转过身去,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站住回来,回来,叫你回来你听见没有”大概,我的吼声一反常态,他居然回过身来,甚至有点诧异地开始打量我。然而,他继续一言不发,把我的肺都气炸了。

    “你怎敢不得我的允许随便进来,而且这么看我说呀”

    但是他镇静地看了看我,看了大约半分钟,又开始转过身去。

    “站住“我冲到他身边吼道。“不许动就这样。你现在回答:你干吗走进来看我”

    “如果您现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去照办。”他又是沉默片刻后才回答,低声而又不紧不慢地拿腔拿调,还扬起眉毛,处之泰然地把脑袋从一个肩膀歪到另一个肩膀,而且在做一切的时候神态异常镇定。

    “我问你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刽子手”我叫道,气得浑身发抖。“我要问你,刽子手,你自己,你到这里来干吗:你看到我不付给你工钱,你自己由于自尊心作怪,又不愿意低头不愿意求我,因此你才带着你那愚蠢的目光前来惩罚我,折磨我,而且你这刽子手也不想一想,这有多蠢,多蠢,多蠢,多蠢,多蠢”

    他一声不响地要转过身去,但是我一把抓住他。

    “听着”我向他嚷道。“这是钱,你看见啦;这是钱我从抽屉里掏出钱整整七卢布,但是就不给你,就不给你,一直到你恭恭敬敬地低头认错,求我原谅。听见啦”

    “办不到”他带着有悖常理的自信回答道。

    “就办得到”我嚷道,“我用人格担保,就办得到”

    “我没有什么事要求您原谅,”他继续道,仿佛根本就没注意我的喊叫似的,“因为您骂我刽子手,因此我随时都可以到派出所去告您侮辱人格。”

    “去呀去告呀”我吼道,“马上就去,立马就去到头来,你还是刽子手,刽子手,刽子手”但是他只是看了看我,接着就转过身,已经不再理会我呼天抢地的喊叫了,泰然地、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果不是丽莎,也就不会有任何这类事了”我暗自认定,接着我傲慢而又庄严地站了约莫一分钟,但是却带着一颗慢慢地、剧烈地跳动的心,亲自走过去,到屏风后面去找他。

    “阿波罗”我一字一顿但又气喘吁吁地低声道:“马上去,一刻也不许耽搁,去请派出所所长”

    当时他已经在自己的桌旁坐了下来,戴上眼镜,拿起什么东西要缝。但是,一听到我的吩咐,他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马上就去,立刻就去去,或者,你都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事”

    “你当真疯啦。”他说,甚至头都没抬,跟过去一样慢悠悠地拿腔拿调,继续认着针眼。“哪儿见过一个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去找长官的至于害怕您甭自找苦吃啦,因为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去呀”我抓住他的肩膀尖叫道。我感到我会立刻动手打他。

    但是我根本没有听见,就在这一刻,从门厅进来的那扇门突然轻轻地、慢慢地被人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步,停住了脚步,开始困惑地打量着我们俩。我抬头一看,羞得差点闭过气去,拔脚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在那里,用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头顶住墙,就这么呆着,一动不动。

    过了约莫两分钟,传来了阿波罗的慢悠悠的脚步声。

    “那里有个女的找您。”他说,特别严厉地看着我,接着往边上靠了靠,让丽莎走了进来。他竟不想离开,还嘲笑地端详着我们俩。

    “走走”我不知所措地命令道。这时我那挂钟声嘶力竭地敲了七点。

    9

    要像名正言顺的主妇

    勇敢而自由地走进我的家

    引自同一首诗

    我站在她面前垂头丧气,似乎受到奇耻大辱,满面羞惭,那神态着实令人厌恶,我强作笑颜,竭力裹紧我那件破破烂烂的棉睡衣就跟不久前我在精神沮丧时想像的情形一模一样。阿波罗在我们身旁站了约莫两分钟,终于走开了,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最糟的是她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不好意思得甚至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用说,是因为看见我那模样。

    “请坐。”我机械地说,搬给她桌旁的一把椅子,自己则坐在长沙发上。她立刻顺从地坐了下来,睁大了两眼看着我,显然在等我说什么。正是这种天真的等待使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我克制住了自己。

    这时候最好是竭力装做什么也没看见,好像一切都很平常,可她于是我模糊地感到,她将对这一切付出沉重代价。

    “你恰好碰到我处在这种尴尬境地,丽莎。”我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也知道最不应当的就是这么开头。

    “不,不,你不要往别处想”我叫道,因为我看到她突然脸红了,“我并不以我的贫穷为耻相反,我对我的贫穷感到骄傲。我穷,但是我高尚一个人可以穷而高尚。”我喃喃道。“不过你要喝茶吗”

    “不”她正要开口。

    “请稍等”

    我急忙站起身来,跑去找阿波罗。总得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吧。

    “阿波罗,”我像发寒热病似的急促地小声道,一面把一直握在我手里的那七个卢布甩到他面前,“给你工钱;瞧,我给你工钱了;但是你必须救我:立刻到饭馆去买壶茶和十片面包干来。如果你不愿意去,你就会把我变成一个不幸的人你不知道,这是个多么好的女人啊她就是一切你也许转什么鬼念头了但是你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啊”

    阿波罗已经坐下来干活,已经重新戴上了眼镜,起先,他并没有放下针,只是默默地斜过眼看了看钱;然后,他对我根本不予理睬,甚至一句话也不回答我,仍继续穿他的线。我站在他面前,àlanapoléon法语:拿破仑式的。两手贴紧裤缝,等了约莫三分钟。我的两鬃都被汗水打湿了;我自己则脸色苍白,我感觉到了这点。但是,谢谢上帝,他看着我那样子,大概动了恻隐之心。他穿好线,慢悠悠地从座位上微微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挪开了椅子,慢悠悠地摘下了眼镜,慢悠悠地数了数钱,终于侧过头来,越过肩膀问我:是不是买一整份然后才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当我回去找丽莎的时候,半道上我蓦地灵机一动:能不能就这样,原来穿什么现在还穿什么,穿着睡衣,立刻逃跑,逃到哪儿算哪儿,以后爱发生什么就让它发生好了。

    我又坐了下来。她好奇地望着我。我俩沉默了几分钟。

    “我打死他”我突然叫道,举起拳头使劲捶了一下桌子,捶得连墨水瓶里的墨水都洒了出来。

    “哎呀,您这是干吗呀”她打了个哆嗦,叫道。

    “我要打死他,打死他”我敲着桌子尖叫,简直气疯了。同时我也完全明白,这么气愤若狂有多愚蠢。

    “你不知道,丽莎,对我,这刽子手算什么玩意儿。他是杀我折磨我的刽子手他现在去买面包干了;他”

    我忽然涕泗滂沱,痛哭起来。这是一种突然发作。我在泣不成声中感到多么羞耻啊但是我止不住哭泣。她吓坏了。

    “您怎么啦您倒是怎么啦”她在我身边急得团团转,连声叫道。

    “水,给我拿杯水来,就那儿”我声音虚弱地喃喃道。其实我自己也意识到,我完全用不着喝水,也大可不必虚弱地喃喃连声。但是我为了保住面子,不得不所谓逢场作戏,虽然神经病发作倒是真的。

    她给我端来了一杯水,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这时阿波罗拿来了茶。我忽然觉得,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这普通而又平淡无味的茶真是太不成体统,太寒碜了,于是我的脸红了。丽莎甚至恐惧地看着阿波罗。他头也不抬地走了出去,没有看我们。

    “丽莎,你不会看不起我吧”我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急得浑身哆嗦,我急于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什么话也回答不出来。

    “喝茶呀”我恶狠狠地说。我在生自己的气,但是,不用说,气都出在她身上了。我心中陡地怒火中烧,对她深恶痛绝,似乎恨不得杀了她。为了报复她,我在心中发誓,在整段时间里一句话也不跟她说。“她就是罪魁祸首。”我想。

    我俩的沉默持续了五分钟左右。茶放在桌上;我们碰都没有碰;我甚至故意不开始喝茶,让她感到更尴尬;她自己又不好意思先喝。有好几次她伤心而又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我执意保持沉默。感到别扭的当然主要是我自己,因为我完全意识到这种愚蠢地迁怒他人是多么可恨而又卑鄙,与此同时,我又无论如何克制不住自己。

    “我想完全离开那里。”为了设法打破沉默,她开口道,但是,可怜的姑娘呀在这本来就十分尴尬的时刻,对我这个本来就十分混账的人,一开头本来就不应当说这事嘛,由于可怜她的不擅应变和不必要的直率,甚至我的心都开始感到一阵酸痛。但是我心中有一种岂有此理的东西又立刻把我的整个怜悯心一扫而光,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撩拨我:但愿世界上的一切都完蛋又过去了五分钟。

    “我没有妨碍您吧”她怯生生地、勉强听得见地开口道,说罢就开始站起来。

    但是我刚一看到这种被伤害的自尊心冒出来的一小点火花,我就气得发抖,并且立刻乘机爆发。

    “请问,你来找我干什么”我气喘吁吁地开口道,甚至都不考虑我说话的逻辑次序。我只想把心中要说的话一股脑儿全说出来;我甚至不关心先说什么和后说什么。

    “你来干吗你回答回答呀”我差点忘乎所以地叫道。“我来告诉你,亲爱的,你来干什么。你来是因为当时我对你说了几句可怜的话。于是你就马上变得娇滴滴起来,你又想来听可怜的话了。那么对你明说了吧,要知道,我当时是取笑你。而且现在也在取笑你。你发什么抖对,取笑你在此以前我受了人家的侮辱,也就是跟我一起吃饭的那帮人,也就是当时比我先去的那帮人。我到你们那里去,为的是把其中的一个人、一个军官狠狠地揍一顿,但是没有揍成,他们走了;总得找个人出出气吧,把本翻回来,碰巧你赶上了,因此就迁怒于你,把你尽情取笑了一番。他们侮辱了我,因此我也想侮辱别人;他们把我撕扯成了一块抹布,因此我也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威力这就是那天发生的事,可是你却以为我当时存心来挽救你,是不是你是这么想的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知道,她可能思绪紊乱,一时弄不清个中细节;但是我也知道,她肯定会十分清楚地懂得我说话的实质。结果还果然这样。她的脸变得像手帕一样煞白,她想说什么,她的嘴病态地扭曲了一下,但是她的两腿仿佛挨了一斧子似的,猛地跌坐在椅子上。在随后的时间里,她听着我说话,一直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惊慌万状地哆嗦着。我说的极端卑鄙无耻的话把她压倒了

    “挽救你”我继续道,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她面前,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挽救你什么何况,说不定,我比你更坏。当我向你发表那篇宏论的时候,你干吗不唾我,啐我,说:你来找我们干什么难道来找我们说教吗我当时需要的是权力,权力,需要逢场作戏,需要痛哭流涕,需要你的屈辱和你的歇斯底里我当时需要的正是这些要知道,当时我自己也受不了了,因为我是个窝囊废,吓破了胆,鬼知道我为什么傻呵呵地给了你住址。因此后来,我还没走到家,我就为给你这住址的事把你骂了个狗血喷头。因为当时我对你撒了谎,所以我恨你。因为我只是说说玩玩,脑子里随便幻想幻想,实际上我要的是,你知道是什么吗:我要的是你们彻底完蛋,我要的就是这个我需要安静。为了让大家不来打扰我,我可以出卖全世界,一钱不值地把它卖掉。让全世界彻底完蛋呢,不是让我喝不上茶我要说,宁可让全世界完蛋,但是必须让我永远能够喝上茶。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呢嗯可我知道我是个恶棍,我是个坏蛋,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是个懒虫。这三天来我一直在发抖,就怕你来。你知道这三天来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当时我在你面前表演得像个了不起的英雄,可现在你会突然看到我穿着这件破睡衣,看到我是个叫花子,是个下三烂。我方才跟你说,我并不以自己的贫穷为耻,那么你现在应当知道,我以贫穷为耻,引以为奇耻大辱,我最怕就是穷,远胜过偷东西,做贼,因为我这人十分虚荣,就像有人扒了我的皮,一碰到空气就疼。难道你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吗,因为你碰到我穿着这件睡衣,碰到我像只恶狗似的扑向阿波罗。一个曾是匡救世人的英雄豪杰,居然像只身上长毛的癞皮狗,扑向自己的用人,而那用人还嘲笑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因为不久前你曾经看到我居然像个被羞辱的娘们似的,在你面前泣不成声,流泪不止还有,我现在向你承认的事,我也永远不能原谅你是的你,你一个人应当对所有这一切负责,因为恰好都被你赶上了,因为我是个恶棍,因为我是世界上所有卑微的人中最丑恶、最可笑、最无聊、最愚蠢、最嫉妒成性的一个人,这些宵小之徒根本不比我好,但是鬼知道为什么他们就从来不觉得羞耻;可是我这辈子却受够了各种王八蛋的气这正是我的一大特点这些话你可能一句也听不懂,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管,我才不管,我才不管你的事呢,你在那里会不会完蛋,关我屁事你明白吗:我把这话告诉了你,因为你在这里,并且听到了我的话,现在我是多么恨你啊要知道,一个人一生中只会有一次这么直抒胸臆,而且还是在发作歇斯底里的时候你还要什么呢在听了我这番话以后,你干吗还要杵在我面前,折磨我,不肯走呢”

    但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我已经习惯于按书本来思考和想像一切,并且总是习惯于把世界上的一切想像成我自己过去在幻想中臆想的那样,因此当时我甚至对这种奇怪的情况居然没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受到我侮辱和感到难堪的丽莎,远比我想像的要懂得多得多。她在这一切当中懂得了一个女人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会首先懂得的东西,即我本人很不幸。

    她脸上的恐惧感和受辱感,先是变成一种悲伤和惊愕。当我管自己叫坏蛋和恶棍,我的眼泪流下来时我一直流着眼泪在说我的这篇宏论,她的整个脸都好像抽风似的被扭歪了。她想站起来,不让我说下去;当我说完了,向她嚷嚷“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还不走呢”时,她注意的并不是我的喊叫,而是注意到,我说这些话时想必心里很难受。再说她也逆来顺受惯了,这可怜的姑娘;她认为自己比我低下得多,她哪会发火,哪会生气呢她突然遏制不住地、冲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整个人扑向我,但又依旧怯怯地,不敢挪动位置,只敢向我伸出双手这时我的心都翻了个过儿。于是她突然向我扑了过来,两只手搂住我的脖子,哭了起来。我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他们不让我我没法做一个好人”我好不容易说道,接着就走到沙发旁,倒在沙发上,在真正的歇斯底里中痛哭了大约一刻钟。她紧贴着我,搂着我,仿佛在这拥抱中昏厥了似的。

    但是问题毕竟是,这歇斯底里总归要过去的。于是要知道,我写的是极端丑恶的真实,我趴在沙发上,把脸深深地埋在我那蹩脚的皮靠垫里,我开始慢慢地、隐隐约约地、不由自主地,但是又克制不住地感觉到,我现在已经没脸再抬起头来直视丽莎的眼睛了。我为什么感到羞耻呢我不知道,但是,我感到羞耻。我惊悸不安的脑子里还忽地想到,现在我俩的角色全变了,现在她成了英雄,我倒不折不扣地成了那天夜里四天前她在我面前充当的那个受尽凌辱和受尽压抑的角色当我趴在沙发上的时候,我不由得想到了这一切

    我的上帝难道我当时竟羡慕起她来了

    我不知道,直到现在我还无法断定,而在当时,当然,较之现在,我就更理解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不主宰别人和暴虐地对待别人,我就活不下去但是但是,要知道,空谈是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的,因此不必空谈。

    然而,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抬起了头:迟早总得把头抬起来吧唉,我至今还坚信,正因为我羞于抬起头来看她,所以当时在我心里蓦地燃起另外一种感情一种统治感和占有感。我的眼睛猛地一亮,燃起了欲火,我紧紧抓住她的两只手。当时我多么恨她,又多么想占有她啊这两种感情在彼此增长。差点像是报复她的脸上先是流露出一种困惑,甚至类似恐惧,但转瞬即逝。她兴高采烈而又热烈地搂住了我。

    10

    过了一刻钟,我非常不耐烦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还不时跑到屏风旁,从缝隙里张望丽莎在做什么。她坐在地板上,头靠在床上,想必在哭。但是她仍旧不走,这就激怒了我。这一回她已经全知道了。我彻底侮辱了她,但是就不必说了吧。她明白,我的欲火冲动不过是报复,是对她新的侮辱,方才我只是近乎无对象的恨,现在又加上了一种对她本人的、充满忌妒的恨。话又说回来,我不敢肯定她是否清楚地明白了这一切;不过她完全明白我是个小人,主要是我没有能力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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