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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肥黑得多了。”霍武道:“这客店之中,要挂什么号”何老人道:“因近年洋匪紧急,去年这羊蹄岭侧劫去饷银,所以官府于各店发了号簿,凡客商来往者,都要注明姓名及来踪去迹,以便稽柑。”又逵道:“我们是去拿洋匪的,难道也要挂号么”

    霍武道:“这是地方官小心之处,兄弟不必管他。”何老人道:“老爷们想必未曾用饭,待老汉去做来。”又逵道:“我们吃了一天寡酒,你这里有好肉好酒多拿些来,再做上二斗米饭。”

    何老人道:“吕大哥的量是向来好的,我去叫人拿酒菜来。”

    二人放下行李,打开铺盖,酒菜已送进来。吃了一回,何老人走来说道:“肉可够了倘若嫌少,还有一个煮烂的猪头。”

    又逵道:“尽管拿来。”这老人真个又去切了一大冰盘热烘烘的猪头,霍武叫他坐下,说道:“你也用些。”老人道:“老汉是一口长斋,酒肉都不吃的。”霍武道:“你这店家很老成,为什么不多畜些客人你有什么心事”何老人道:“一言难尽老汉所生二子,阿文、阿武,这小儿子阿武纔十八岁,恃着有几斤蛮力,终日在岭上捉兔寻獐,不管一些家务。大儿子阿文,认真做生意,老汉全靠着他。

    去年三月,替他娶了管先生的女儿,相貌既端方,性子又贤慧,不料阿文于去年十月得病死了。”话犹未毕,早已掉下泪来。霍武道:“你老人家不要脓包势,一个人的死生寿夭,都有定数,算不得什么心事。”何老人道:“这还罢了,到了十二月里头,近邻钱典史叫家人拿了二十两银子,要买我媳妇为妾,老汉虽然痛念儿子,仍恐媳妇年少,守不得寡,且与他商量。媳妇一闻此言,号咷大哭,即往房中斩下一个小指头,誓不改嫁,老汉也就回绝了钱家。直至今年二月初八日夜里,忽有五六人跳过墙来,在媳妇房外天井中捉住一人。老汉着惊起来,看见这人,却不认得他,认做是贼。那班人认是捉奸的,当即打进媳妇房中,将媳妇从床上捉起,也捆住了,一同报官。

    这牛老爷审了一堂,将贼押了,媳妇取保回家,却没有问得明白。

    今日差人到来,说明日午堂复审。老汉打听得钱典史送了牛巡检三十两银子,嘱他断做奸情,当官发卖。媳妇闻知此信,今日又上了一回吊,幸得家中一个老妈子救下。姚老爷,你说这难道不是心事么”霍武大怒道:“什么牛老爷,擅敢得了银钱,强买人家的节妇”又逵道:“哥哥不知,就是这里巡检司牛藻。从前我们拿住洋匪,被他卖放了许多,最贪赃、最可恶的。”霍武道:“老儿,你且放心,我明日在这里暂住一天,看他审问,倘断得不公,我教训他几句就是了。”何老人连忙拜谢,又进去打了几斤酒,搬些鹿脯兔肉之类出来。

    听得敲门声响,何老出去开看,原来是他的第二个儿子阿武回家,肩上背着一管鸟机,手中提着几个獐兔,撞进门来。

    何老道:“你还只是天天在外,今日你嫂子又上吊了,还不在家照应照应。”阿武道:“怎么只管上吊”何老说明原故,阿武道:“我去把这贼典史、瘟巡检都一刀杀了,嫂子也可不必上吊了。”何老喝道:“还是这样胡说快随我来,客房中有碣石姚协镇的兄弟在此,你去见他,一同商议。”阿武放下家伙,跟着进来,且不见礼,一眼望去,早见床前竖着一根铁棒,便抢在手中,晃了两晃,觉得称手,便问道:“那一位是姚老爷这就是他用的兵器么”霍武道:“只我便是。这算什么兵器,不过借他挑行李罢了。”那何武纔上前相见,各道姓名,同桌饮酒,说得投机,直至三更方睡。

    次日起来,将他两人亩住,何武也在家相陪,请至中堂。

    纔吃完早饭,那催审的差人已到,见三人坐在一处,他并不做声,一直望里边就走。阿武立起身来,将手一挡,一个躲开,一个早已跌倒。阿武大喝道:“人家各有内外,什么鸟人,往里头乱闯”那差人爬起身来,晓得阿武这个大虫不是好惹的,又见这坐的两人也是恶狠狠的样子,忙陪笑脸说道:“二郎,难道连我们都不认得了我们是奉本官差遣,特来请你们大嫂上堂听审的。”阿武道:“慌些什么我慢慢的同了他来。”

    何老已经走出,将两个差人畜住坐下,自己进去领他媳妇出来。

    但见:

    荆钗裙布,一味村妆;杏脸桃腮,八分姿致。弓鞋步去,两瓣白莲;宝髻堆来,一头绿鬓。似投江之钱女,玉洁余芬;比劓鼻之曹娥,指尖带血。体态娇如春柳,精神凛若秋霜。

    这管氏步至中堂,望着姚、吕二人纳头便拜。霍武忙叫人扶起,二公差同何老拥护而行。霍武分付又逵道:“吕兄弟,你在这里看守行李,我去看看就来。”霍武走到巡司署前,那牛巡检已坐堂审问。先叫那躲在天井中的人问了一会,那人一口咬定是奸;再问这班捉拿的人,也咬定是房中拿住的。即叫管氏上去,问道:“你这妇人,如何不守闺训,败坏门风,快从实说来几时起手,与他偷过几次。”管氏哭道:“小妇人从丈夫死后,原不打算独生,因公公年纪老了,所以暂且偷生的。去冬公公要将小妇人转嫁,小妇人只得断指明心,岂有背地偷情的理望老爷鉴察。”牛巡检笑道:“你因有了私情,所以不肯转嫁,这奸情一发是真了。快实说上来,我老爷也不难为你。”管氏道:“连这贼人小妇人也不认得,如何就有奸情况且前日晚上众人捉贼之时,小妇人的房门闩上,是众人打进来的,现有公公看见。”牛巡检道:“众人都说是床上捉住的,只你说是闩上房门,那个信你你公公是你一家,如何做得见证你这**妇人,不拶如何招认,快把他拶起来”

    左右走过三四人,正要动手,那霍武在旁大喝道:“住着你这官儿,如何不把众光棍夹起问他,倒要拶这个节妇”牛巡检吃了一惊,也大喝道:“什么人,这般放肆,乱我堂规”

    霍武道:“咱姚霍武的便是。我哥哥现任碣石副将。见你滥刑节妇,好意前来劝你,乱什么堂规”牛巡检道:“你原来靠着武官势头,来这里把持官府。你哥哥因私通洋匪,从海道拿问了,看来你也是洋匪一党,左右与我拿下了”两边衙役见他模样凶狠,恐怕拿他不住,走上十余个,要来锁他。霍武两手一架,早纷纷跌倒。那牛巡检立起身来,分付弓兵齐上。

    若论姚霍武的本事,不要说这几十个人,就添了几十倍,也还擒他不祝只因他问心无愧,又想到匠山的叮嘱,戒他不可恃勇伤人,他恐怕略一动手,闹起人命来,自己倒也罢了,又要连累着何老儿,所以听凭他们锁祝呵呵大笑道:“牛巡检,我看你拿我怎样”牛巡检道:“你这般杀野,定是洋匪无疑。”即分付将奸情暂押一旁,叫差役起他行李,搜柑有无赃物。早有七八个差役同着何老做眼,赶到何家。却好又逵、何武出了店门,寻个空阔地方较量武艺去了。差役们一拥而进,把霍武的包裹、铺盖、箱子都起到堂上。打开细看,并无别物,只这六锭大元宝,路上用了一锭,余五锭全然未动。牛巡检饿眼看见,分付:“快拿上来,这不是去年劫去的关饷么”即问霍武道:“你这五锭大银是那里来的”霍武道:“你问他怎的”牛巡检笑道:“我看你不是好人,果然一些不错。我且问你,去年打劫董口书的税饷,共有几人,余赃放在何处

    若不实招,可知道本司的刑法利害”霍武大怒道:“牛藻,你不要做梦我老爷的银子是朋友李匠山送的,什么税饷,什么余赃”牛巡检冷笑道:“好,满口的油供我老爷居九品之文官,掌一方之威福,人家送的号件,不过一元半元,从未曾有人送过大锭银子。何况你这革职的武官兄弟,谁肯奉承你

    你这强盗骨头,不夹如何招认,快夹起来”那霍武站在当中,这些差役七手八脚的想扳倒他,正如小鬼跌金刚一般,分毫不动。霍武将左脚一伸,早又碰倒了三四个。

    牛巡检道:“贼强盗,这等勇猛,快多叫些人来,上了手铐脚镣,权且禁下,点齐了防海兵丁,解县发落。”霍武并不介意,由他做作,跟到禁中。

    牛巡检无处出气,叫上管氏,拶了一拶,发出官卖,把何老儿打了三十,分付道:“你擅敢窝藏盗匪,我且不究治,候赴县回来,从重讯究。”牛巡检发落下来,已有钱典史家人前来议价。那管氏与公公哭别一场,乘着众人眼空,跳河而死。

    正是:

    好将正气还天地,从此香魂泣鬼神。

    何老见媳妇已死,自料断无好处,也便回家自经。

    牛巡检一时逼死二命,老大吃惊,还只望拿住大盗,可以做到他”窝藏洋匪,畏罪自经”上去,即分付地方盛殓,点齐了一二百弓兵,即日解霍武赴县。霍武却不担什么忧愁,只怪着行李如何起来,为何不见吕又逵之面,只怕又逵并未晓得,将来一定闹起事来。

    一路的由凤尾、羊蹄等处来至海丰,已是二更时分,叫城进去。知县公羊生听说是巡检司亲解大盗前来,忙坐堂审问。

    先是牛藻上前参见,禀明:“姚霍武系参员姚卫武的兄弟。卫武私通洋匪,已经革职待罪。这霍武在卑职衙门当堂挺撞,卑职疑他是洋匪一流,起他行李搜拐,果有五个大元宝。这广东地方通用的都是花边钱,藩库纹银都是十两一锭的,惟有洋行及各口的税饷,方是五十两一锭的库秤。这大元宝已是可疑了;况且这人勇力异常,四五十人近他不得,大老爷也要小心防他。”

    知县分付他退下。因传齐本县民壮头役及巡司的弓兵两旁排列,点上百余个灯笼火把。带上霍武,霍武还是立而不跪。知县喝问道:“你在巡司衙门挺撞官府,到了本县这里,还敢不跪么”

    霍武道:“牛巡检逼拶节妇为奸,咱说他几句是真的,咱又没有什么罪名,要跪那一个”公羊知县道:“你哥哥私纵洋匪,督抚参了,你还敢倚势横行,巡检难道不要柑问现今海关的真赃现获,怎么还不成招”霍武从前听了巡检说他哥哥参官的话,只道故意胡言,今闻知县又提此言,想来不假,即跪下叩头道:“不知我哥哥参官是假是真,还求太爷说明原委。”

    知县道:“你想是洋面上逃回的,怎么不知,倒来问我”霍武道:“实在不知。”因将前年到省,及至南安转来、平山教习的原故说了一遍。知县道:“那李匠山是何等之人,客店乍逢,就有许多银子赠你你一定是去年在平山时,同这些无赖之徒劫抢伙分的。你哥哥的事,或者还可辨复,有了你这一案,只怕他的事也就真确了。”霍武又叩头道:“小人实是冤枉,求太爷行文江苏问明,开豁我兄弟二人性命。”知县道:“那个不能。你且把行劫之事从实说来,我不牵累你令兄就是情面了。快快供来”霍武道:“小人并无此事,如何招认”那公羊生忙叫用刑。霍武由他夹了三夹棒,只是佯佯不睬。知县没法,分付暂且收监,候拿余党定夺,赃银贮库。

    下回细表。

    第十一回羊蹄岭冯刚搏虎 凤尾河何武屠牛

    君不见,

    岭南白额恣吞嚼,丰草长林负崖崿。

    英雄何、吕两少年,铁棒钢叉纷击搏。

    虎惊而起死相持,人虎空中互拏攫。

    铮然棒叉中虎膺,咆哮怒目光闪烁。

    片时酣斗力不支,掉头竟去顿遭缚。

    彼牛何似此虎凶,残喘游魂还振作。

    牵之上堂剚之千,海瘴冤氛一清廓。

    再说吕又逵、何武二人,一个提了铁棒,一个拿了钢叉,走出街口,寻一块较量武艺的地方。何武道:“这里都没有空地,须走去二三里,一带山岗,接连到羊蹄岭,纔是个大宽展处,我天天去打猎的。”又逵道:“我们就多走几步何妨。”二人上了山头,千峰错落,一望无涯,约有二三十里长,四五里阔。捡了平阳之处,你叉我棒交起手来。那何武虽有一身勇力,却没有家数,敌不住又逵,丢了钢叉,扑地便拜,说道:“小弟自恨无师传授,恃着几斤蛮力,终不合用,望哥哥收作徒弟,情愿随蹬执鞭。”又逵呵呵大笑道:“我那能做你师父

    师父现在眼前,你不去寻他,却来缠我。”何武道:“那个是师父”又逵道:“你店中姚霍武哥哥,不是第一好教师么

    我们这样武艺,三四个还近他不得。”那何武便要回去拜从,又逵道:“慌什么,我替你说,不怕他不收你做徒弟的。昨日吃的野味颇好,我们何不寻些回去,就算你的贽仪。”何武正搔着痒处,便同他上下抓寻。约有一个时辰,转了五六个山头,只弄得几个兔子,又逵道:“这七八个兔儿还不够我半饱,须得寻个大些的纔好。”正在商议,忽地里呼呼的大风吹来,吹得那树摇草偃。何武迎风一嗅,道:“这是虎风,他送俺酒菜来了,我们各拿家伙伺候。”话犹未毕,一只斑斓大虫跳至面前,照着何武只一扑,何武伶俐,躲过一边。那虎扑一个空,何武却尽力一叉,那虎已望又逵扑去,这叉却打在虎背上,那虎还未知觉。又逵正要使棒,见虎兜头扑来,他却把头一低,钻进去悬胸一棒。那虎负痛,踅转身来,把尾巴一翦。

    何武第二叉打去,这虎尾却碰着钢叉,何武震得两手生痛,叉已落地,那虎的尾巴也就软了。又逵觑得亲切,又是一棒,着在腰腹之间。

    那虎伤重飞跑,二人纵步赶去。只见南山来了一个大汉,大步迎来,两只空手,将这虎颈一把抱住,那虎用尽气力,再也挣不开。何武大喝道:“千那汉子,这虎是我们两人打败下来的,不要夺人家的行货”那大汉道:“原是我赶下来,原是我捉回去,怎说是你们的”何武大怒,便要向前厮并。那汉放了虎,也便走来打架。又逵仔细一看,喊道:“不要打,你不是冯大哥么”那汉看了一看,也说道:“原来都是一家人。吕兄弟,你怎得到此”当下三人各唱了一个肥喏。又逵便将去年投师,昨日同到这里的话细述一番。

    那汉道:“别后余年,弟兄们都有了传授,一定武艺精进了,不知我也好去投他否”又逵道:“有什么不好今日这位何兄弟也要去拜从,我们一同去罢”这人姓冯名刚,武将之后,也是乡勇出身,庆总制曾授他千总之职,后来弃官回家,偶然上岭闲眺的。他不但一身勇力,而且习于弓马,广有机谋。

    当下看那大虫,已是伤重死了。何武背着,三人一同下山。

    到了何家,已近黄昏时分,只见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何武将死虎拖进,喊了一会,纔走出一个老妈子来,满眼垂泪。何武问道:“那客人呢我的爹爹、大嫂呢”那婆子道:“你老爹、大嫂都死了,棺木还停在巡司署后。

    那强盗解到县里去了。”何武道:“怎么说”那婆子道:“我已吓死了,不晓得仔细,二郎去问邻居,便知端的。”何武忙到外边去细问一回,回来告诉二人如此这般。

    又逵大怒道:“怎么赖我哥哥是盗牛巡检这等可恶,不杀此贼,此恨怎消”何武道:“这贼逼死二命,与我不共戴天,我怎肯干休望二位哥哥助我一臂之力。”冯刚道:“二位不可造次。他草菅人命,诬良为盗,我们可以向上司衙门说理申冤。倘我们竟去杀了他,这强盗不是弄假成真了”又逵道:“这些贪赃官府,那一个不是官官相护的谁耐烦与他说话冯大哥不去,我们两人去了来。”冯刚忙劝住道:“现据方纔的说话,牛巡检不在衙中,去也无用。”二人道:“他不在家,且先杀他一家,暂时出气,迟日再去杀他。”说罢,何武便去拿了两口刀来,决意要去。冯刚拗他不过,只得说道:“就要杀他一家,此刻还早。我也不好袖手旁观,且吃了饭,我们三人同去何如”何武撇了刀,翻身拜谢。忙走到里边,同这老婆子一齐动手,顷刻间摆上虎肉。又逵气忿忿地酒都不吃,尽管囊饭。冯刚叹道:“吕兄弟最喜饮酒,今日生了气,酒都不饮,真好义气朋友。”三人一阵的吃完,早已三更初了。

    冯刚拿了铁棒,两人各执腰刀,来到署前。冯刚道:“牛巡检无恶不为,我与吕兄弟也曾受过他的狗气,就杀他一家也不为过,但我们须要小心。吕兄弟从旁边进去,杀他外边的男人;何兄弟从后边进去,杀他里面的女人;我把定宅门,挡住外路的救应。办完了,都于宅门口取齐。”二人应了,何武便转至后门上屋,跨下天井,寂无人声,心中想道:“必须寻出个人来,纔好问他家房户。”侧耳细听,觉得左边有人声响,因走至那边,却原来是后墙,听不清楚。因轻轻的又上了屋,到了前边跳下,见靠南两扇大门,半开半掩的。这里一带六间房子,分为两院,腰门也开着。何武走至那说话的地方,还有火光射出,听得里边有男人口气,低低的说道:“我多时不进来弄你,这个东西又紧得多了。”那女人道:“亏得爹爹解盗去了,纔有这个空儿。”那男人道:“今日的事,有些冤枉。那何家的媳妇,好个标致模样,硬断他官卖,可惜跳河死了。假如你我的事破了,你不要官卖吗”那女子道:“不要乱嚼,他是百姓,我是千金小姐,如何卖得就是爹爹知道,也要装体面,不肯难为我们的,你尽管放心”一头说,底下啧啧的乱响。何武大怒,抢步进房,喝道:“狗男女,做得好事”灯光下明亮亮的照着那男子,”擦”的一刀,头已落地。那女子赤条条,白羊也似的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原不肯从他的,因这小子再三哀恳,奴一时错了主意,依了他。奴听凭你要怎样,饶了我一命罢。”何武笑道:“我倒认真审起奸情来了,贱淫妇,你且实说,与他偷过几次,几时起手的”那女子道:“奴再不敢说谎。去年六月,爹爹上省去了,奴在天井里乘凉,与他偷起的,共睡了二十一夜,爹爹回来就不能进来了,今日不过第二次。”何武道:“你这宅里共有多少人,房户都在那里

    说个明白,我便饶你。”那女子道:“一个母亲、一个姨娘与三岁大的小兄弟,房在东首;这里对门住着妹子,通共三个丫头。”何武不待说完,早将他一刀杀死,想道:“这牛贼的小女且不要管他,先去杀了老乞婆再处。”即走过东首来。先走进西边房内,床上问是何人,何武应道:“是你老子”揭起帐子,只一刀,杀死大小两个。转到东边,趯开门进去。这奶奶听得喧闹,已起来叫唤丫头,何武扑面一刀,料也未必肯活。桌上点着灯,放着几封银子,何武道:“这些赃银,且拿去买酒吃。”走出房门,两个丫头叫喊,也各人赏了一刀。

    那又逵巳从外边杀进,何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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